6.第四章 於文娟、沈雪、伍月(三)(6)
「划不著,我都九十四了,還能活幾天?」
沈雪系著圍裙,跑到她跟前,鑽到她臉下看:
「奶奶,我看你像四十九。」
院子里的人又笑了。費墨用摺扇敲了一下沈雪的頭:
「馬屁拍得不著調。」
吃過飯,出了一件事,杜鐵環的大兒子也來幫忙,臨散場時,他想把拆下的門樓的廢木料扛回家搭豬圈,一不小心,被鐵鉤撞著了臉,差一點就撞著了眼睛,臉上被剮了一個大血口子。沈雪趕忙跑屋裡翻包找出「創可貼」,把他拉到懷裡,給他往臉上粘貼。一下沒貼准,又揭下重貼。杜鐵環的大兒子剛才臉上流血沒說什麼,現在被沈雪拉到懷裡,可能聞到了沈雪身上的香味,他的胸倒一起一伏,有些激動。嚴守一看到杜鐵環的大兒子激動出一頭汗,想到自己小時候,臉被蘆葦刺出血道子,呂桂花將他拉到懷裡的形,不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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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過廢磚爛瓦,第二天開始挖根腳、洒水、和泥、和灰、和沙,動工砌新牆。木工開始做頭門。院里的一切,由黑磚頭指揮,嚴守一倒插不上手。閑來無事,便陪費墨到院後山坡上去轉。山坡上的莊稼地里,村裡人正在澆麥子。河北的麥子已經收割,這裡還在灌漿,莊稼差一個節氣。看他們過來,澆麥的人便仰身與他們打招呼。地里的春玉米,已長得尺把高。從莊稼地又轉到一座廢磚窯上。從這裡能看到整個村落,能看到嚴守一家的院子里,砌牆蓋門樓的人影在走來走去忙活。草棵子里蚊子多,費墨在用扇子拍打蚊子。這時嚴守一又接到伍月一個電話。因在火車上已經裝過傻,這時不好再裝傻,便照直接了。伍月在電話里又急了,嚴守一隻好跟她嬉皮笑臉:
「沒人裝傻……對,我跟她在一起……明知是這種況,你還騷擾我……哎,還真讓你說對了,我還真是要改邪歸正……」
雖然電話打得斷斷續續,但等嚴守一掛上電話,費墨拍打著蚊子:
「是伍月吧?」
嚴守一點點頭。費墨:
「原來我以為你只傷了於文娟,看來你也傷了伍月。」
嚴守一沒說話。這時費墨鄭重其事地說:
「既然已經連著傷了兩個人,你就不要再傷另外一個人了。」
嚴守一一愣:
「老費,我又傷誰了?」
費墨指了指村落中嚴守一家。隱約能看到嚴守一家院落里,沈雪穿著短袖紅襯衫,正在給砌了半人高的牆上的村民遞水。嚴守一低下頭,想了想說:
「老費,這人真不錯。除了有些傻,別的沒毛病。」
費墨:
「守一,我不是說你,你的毛病我知道,來得快,去得也快。」
嚴守一看著費墨,真心地說:
「這回我真是要重新做人。」
費墨:
「就怕事到臨頭,你又控制不住自己。」
嚴守一看著費墨,不再說話。
三天之後,院牆砌好了,新門樓也蓋起來了。嚴守一讓兩個廚子做了兩桌酒席,在新院子擺開,招待大家。黑磚頭買了一掛鞭炮,掛在新門樓上,「噼里啪啦」崩了一陣。十幾個人抽著煙,散坐在兩張桌子上。費墨是客,被讓到主桌的席。沈雪也被兩個廚子推坐在費墨旁邊。費墨起身讓嚴守一他奶,老太太坐在院中的棗樹下,搖著頭笑了。院牆和門樓已經砌好,她就不再說什麼。沈雪也來讓,黑磚頭:
「奶不會喝酒,不讓她坐,吃飯時,給她盛碗菜就成了。」
嚴守一雖然是主人,但有黑磚頭在,他就沒有往桌前坐,系著圍裙,在幫著廚子往桌上端菜。宴席開始之前,黑磚頭煞有介事地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以主人的身份說:
「砌牆蓋屋,是件大事,村裡是來幫忙的,都因為說得著。靠娘,忙了幾天,不說別的了,喝!」
然後並沒有讓大家喝,而是拎著酒瓶,繞開眾人,繞到費墨跟前,把酒往費墨面前的菜碟里倒。邊倒邊說:
「費先生,你是北京來的客,來到俺這窮鄉僻壤,俺是大老粗,幾天來窮忙,對你照顧不周,所謂不周,是語不周,飯菜也不周,請費先生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