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於文娟、沈雪、伍月(四)(5)

5.第五章 於文娟、沈雪、伍月(四)(5)

19

自和沈雪同居之後,嚴守一一到晚上就犯愁。犯愁不是犯愁別的,而是沈雪是戲劇學院的教師,晚上愛帶他看戲。嚴守一不是不愛看戲,正經戲,《雷雨》、《茶館》、《哈姆雷特》,你哪怕是看京戲呢,嚴守一都能忍受;但這些戲沈雪不看,說過時了,沒勁,她一看就是行為藝術和實驗話劇。一次,大白天,把嚴守一帶到通州,看一個人把自己吊在槐樹上,將自己的手臂割破,往樹下一堆火里滴血。血一滴滴滴到火里,火里「嗞嗞」的一下一下冒煙。一次把嚴守一帶到懷柔,看一個人光著上身,身上塗了一層蜜,引來一隊隊螞蟻在啄。螞蟻在他身上滾成了球。還有一次把嚴守一帶到通州畫家村,看一口大缸。大缸里是溜邊溜沿的「可口可樂」。幕布后突然鑽出一對男女,脫得一絲不掛,像鴨子一樣撲到大缸里洗澡。別人看得津津有味,嚴守一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是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二是不明白他們要說什麼。也知道他們是在先鋒和後現代,但先鋒和後現代之下,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非得這麼較勁和擰巴嗎?

今天晚上,沈雪又把嚴守一帶到一座紡織廠廢棄的廠房,看一出叫《八又二分之一》的實驗話劇。來之前,嚴守一有些怵,對沈雪說:

「沈老師,行為和實驗,我已經看了不少了,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不看這《八又二分之一》,咱們一分為二,你去看實驗話劇,讓我在家歇會兒。」

沈雪挽住嚴守一的胳膊:

「就不。你看不看戲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

又做出在課堂上給嚴守一上課的架勢:

「小嚴呀,不學習怎麼成呢?不學習怎麼能提高呢?」

嚴守一苦笑,只好跟她來到了這座位於北京西郊的廢棄的廠房。正是下班高峰,三環、四環都堵車。路上用了一個多小時。等嚴守一和沈雪進場,戲已經開始了。廢棄的廠房裡,站滿了男男女女。其中還夾雜著許多外國人。一些外國人扛著攝像機,正對著場地中間拍攝。場地中間放著一摞大芯板。不時有民工過來,把一張張大芯板抬走,釘到廠房四周的窗戶上。兩個小時過去,四周的窗戶一扇扇被大芯板釘死,廠房的光線越來越暗。嚴守一站得腿酸不說,還有些犯困。他想打哈欠,但看身邊的沈雪,夠著頭看得津津有味,便一直忍著。終於,當廠房只剩下一扇窗戶,這窗戶僅剩一束光線時,最後一張大芯板被釘了上去,廠房裡一片漆黑。這時房頂的大燈亮了,一個工頭模樣的人,戴著安全帽,走到場地中間:

「廠房一共有四十八扇窗戶、八扇門,大芯板用了九十八張,一張大芯板九十五元,共九千三百一十元;釘子六斤半,一斤十三塊五,共八十七塊七毛五;壯工二十八人,每個工五十元,共一千四百五十元;合計共花費一萬零八百四十七塊七毛五。」

接著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個光頭,這時換了一副腔調:

「我是這個戲的導演。我叫胡拉拉。」

廠房裡掌聲雷動。沈雪也興奮地拍巴掌。嚴守一隻好跟著拍。這時一個民工打扮的人,開始手持話筒採訪觀眾,問大家對《八又二分之一》的反應。第一個被採訪的觀眾像一個商人,大頭,圓腦袋,脖子里掛著鐵鏈似的金項鏈,不知他為什麼也來看這個。但他對著話筒真實地說:

「沒看懂,我覺得沒勁,瞎耽誤工夫。」

手持話筒的人沒說什麼,馬上把話筒移到了另一個戴著圓眼鏡、留著大鬍子的青年人面前。沈雪用胳膊搗搗嚴守一:

「張小五,著名的先鋒評論家。」

但嚴守一不認識他。張小五一臉嚴肅地了。他勾著頭,一字一頓對著話筒說:

「有張力。非常有質感。這場演出,標誌著,中國實驗話劇,由後現代走向了新現實。同時,它又折射出,存在主義和新浪潮的光芒……」

但他說的話,嚴守一一句也沒聽懂。這時沈雪的同事、戲劇學院另一個女教師小蘇從人群中擠過來。跟她一塊兒擠過來的是她的男朋友,一位二流足球隊員,叫麥壯。看他們過來,嚴守一終於找著了夥伴,找著了話題。他故意沒理麥壯,與小蘇做親熱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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