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二章 寶刀(16)

16.第十二章 寶刀(16)

可她偏偏說:「我懂。」便慢慢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明白自己永遠失去這個女人了。我知道她並不十分愛我,但也不能說沒有愛過我。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清我們感的真實狀況,確實說不清楚。這是沒有什麼辦法的事,真的一點辦法沒有。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呆坐在茶館里,屁股都沒有抬一下,看不見堤外的河,但滿耳都是嘩嘩的水聲。我又禁不住想起那把刀子出世的種種形,真像是經歷了一個夢境。再想想從大學畢業回來,在這家鄉小城裡這麼些年的生活,竟比那刀子出世的景更像是一個不醒的夢境。太陽落山了。傍晚的山風吹起來。表示夜晚降臨的燈亮起來。卓瑪提醒我,該離開了。

我說:「是該離開,是該離開了。」

卓瑪說:「要是先生不想回家,我可以給你找一個睡覺的地方,在一個姑娘床上。」

我腦子熱了一下,但想到空空如也的口袋,又搖了搖頭。

卓瑪笑了。

她說:「先生是個怪人,煩了自己的女人,又不願意換換口味。想買寶刀,也許賣刀人來了,你又會裝做沒有看見。」她譏誚的目光使我抬不起頭來,趕緊付了茶錢回家。有一搭沒一搭看了一陣電視,正準備上床,韓月回來了。外面刮大風,她用紗巾包著頭,提著一隻大皮箱,正是剛剛分配到這裡時,從車站疲憊地出來時的樣子。當時,就是那疲憊而又堅定、興奮但卻茫然的神深深打動了我。現在,她又以同樣的裝束出現在我面前,不禁使人聯想起電視里常常上演的三流小品。

她和好多女人一樣,揣摸起男人來,有絕頂的聰明,這不,還不等我作出反應,她開口說:「你誤會了,剛取了環,要防風,跟流產要注意的事項一樣。」

還是不給我作出反應的足夠時間,她又說:「我來取點貼身的換洗衣服,這段時間要特別講衛生。」

她打開皮箱,從裡面拿出一把又一把刀子,說:「再不送過來,今天一兩把,明天一兩把,都要叫他拿光了。」

這個蒼白的女人不叫前人的名字,而是說他,叫我心裡又像刀刃上掠過亮光一樣,掠過了一線鋒利的痛楚。

她先往箱子里裝外衣,最後,才是她精緻的內褲、胸罩這些女人貼身的小東西。我抱住了她。她靜靜地在我懷裡靠了一會兒,說:「我們結束吧。」她還說:「至少比當初跟他結束容易多了。」

我打了她一個耳光。

她帶著挑釁的神說:「因為他是我的初戀。」

這個我知道,我又來了一下。

她說:「我還為他懷過一個孩子,在我十九歲的時候。」

這個,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再沒有力氣把手舉起來了。

她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說:「這麼多年,你都不像我丈夫,倒像是一個小弟弟,我對不起你。」

我說:「我要離開這裡。」

她說:「離開這裡也不能離開生活,也不能離開自己。」

我問她:「你將來怎麼辦?」

她說:「你沒有能力為我操心。」

「那我怎麼辦?」

「我不知道,要是我連別人該怎麼辦都知道,就不會犯那麼多錯誤了。」

她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脫去我的鞋子,把我扶上床,又替我脫去衣服、褲子,用被子把我緊緊地裹住,便提著箱子出門了。門打開時,外面呼呼的風聲傳了進來,因此我知道她在門口站了一些時候。她是在回顧過去的一段日子嗎?然後,風聲停了,那是她關上門,臉上帶著茫然的神,堅定地走了。

十一

寶刀還沒有出世,就使我感覺到那種奇異痛楚時,時間還是春天。在這個朝南的大峽谷,春天就有夏天的感覺。當真正的夏天來到時,我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因為周圍的山水,早已是一派渾莽無際的綠色了。任何事物一旦達到某種限度,你就不能再給它增加什麼了。

在我繼續尋找劉晉藏和寶刀的時候,又一輪「嚴打」開始了。

警察們走在街上,比平常更威武,更像警察。那些曖昧場所,都大大收斂了。一天下午,我又到河邊公園喝茶,有意把一把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刀擺在桌子上。卓瑪問我是不是要賣刀。我說,要一個小姐,用這把刀換小姐的一個晚上。卓瑪說:「小姐都叫『嚴打』風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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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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