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二章 寶刀(21)
兩天汽車,到了省城,又是兩天火車,我到了劉晉藏打電話的那個城市。我在每一個賓館住一個晚上,為的是在旅客登記本上查找朋友的名字。在其中的三個賓館,我查到過他的名字,但他都在我到達之前就離開了。其中,有兩個賓館他都沒有結賬。店方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說得出他名字的人就喜出望外,以為是替他付賬的人來了。我只好亮亮隨身的刀子,聲稱自己也是來追債務的,才得以脫身。
現金馬上就要用完了,還沒有劉晉藏的一點消息。
我在賓館的文物商店前想出手一把刀子,都跟一個香港人談好了價錢,卻被便衣警察抓住了。在派出所里,他們叫我看管制刀具的文件。有那份文件,他們便有權沒收我的刀子。
我說:「這是藏刀,我是藏族。」
他們看了我的身份證,又拿出一個文件,上面說,少數民族只有在本地才能佩戴本民族的刀具。關於劉晉藏和寶刀,他們說,這樣的事真真假假,在這個城市裡數都數不過來。他們叫我看了幾張無名屍的照片,每一張都模模糊糊,至少,我沒有明白無誤地認出朋友的臉。
當一個少數民族真好,不然他們不會當即就把我放了出來,只把刀子全部留下。警察打開一個帶鐵門的房間,撲面而來是一股鐵鏽味道,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刀子。可這些刀子,都非常像電視里登上審判台那些為了金錢、為了女人而殺人的罪犯一樣,被某種病態的**匆匆造就,是鐵皮或者豬皮的簡陋刀鞘,囂張而又粗糙的刀身,而我那些精緻的刀子也淪落在了它們中間,我聽見自己的心為之哭泣。
坐在賓館柔軟潔白的床上,我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不通,又撥了一個,還是不通,很久,我才想起,這是已經遠離的小城的五位數的號碼。我找這個電話是在尋找自己,我沒有找到。
於是,我改撥了一個八位數的號碼,這才是眼下這個大城市的號碼,第一個,通了沒人接,第二個,忙音,第三個,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你好,這裡是某某諮詢中心,請問先生有什麼商務上的事,我可以幫忙。」
「請幫忙找我的朋友和一把寶刀。」
對方用很職業的口吻平淡地說:「對不起,先生該打心理諮詢熱線。」
我打開比磚頭還厚的電話號碼簿,恍然看見密密麻麻的電話線路布滿地下,像一張布滿觸角的大網,但網上任何一隻觸角上都沒有了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