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15即將消失的村莊(3)
年輕人對建房失去了興趣,對土地也失去了興趣。再後來,就陸續把老婆孩子也接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頭幹什麼,只說在某某城市。城市是那麼好進的嗎?沒成親的年輕人也不急於成親了。過年回來,有媒人上門,年輕人只淡淡地笑笑,說不急。媒人急了,說你兩年前就托我提親的呀。年輕人便攤開手趕母雞一樣,說您老走好,走好。
喬小法在南方的一座城市裡,把老婆孩子接走後,再沒回來過。半年前來過一封信,讓老喬也去,說這個破村長有啥幹頭,到我這裡來只讓你接送孫子上學。老喬沒去。但老喬感到了孤獨。老伴死了二十多年,他又當爹又當娘還當村長,那時他沒覺得孤獨,只是覺得累,忙完一天忙到半夜,倒頭就睡。現在兒子一家走了,村裡年輕人都走了,溪口村的老人們都感到了孤獨。但他們不說,也不抱怨,只是沉默著,偶爾向村口唯一通向山外的那個路口張望一陣。老喬看了難受。他真希望他們大罵一通,起碼也出點什麼聲音。可他們不。一個村子都靜悄悄的。
老喬從家裡扛個梯子出門。他不能不去,又實在怕去,心裡又其實想去。劉玉芬的房屋漏雨,他當然得幫她修。事實上他已經幫她修過好多次了。劉玉芬的房屋一漏雨就來喊他。有一次是在半夜裡,老喬慌慌張張扛著梯子隨了去,冒著傾盆大雨爬上屋頂,修好下來時已成水人,雖是夏天的夜,也冷得抖。劉玉芬忙拉他進屋,不由分說扯下他的濕衣裳,拿條幹毛巾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老喬雖已近五十歲,身體依然結實得像木頭。劉玉芬的手在他結實的肌肉上迷戀地遊走,讓老喬感到一種遙遠的蘇醒。他低下頭,這才現劉玉芬也淋得透濕,兩個**不大卻輪廓分明地撐出來,連**都清晰可見。老喬的身上在熱,血液在奔騰,他已經很久沒聞到女人的氣息了。面前這個三十二歲的女人,因為沒生過孩子,依然顯得那麼年輕,她的軟軟的手在他身上輕柔地撫摸,讓他渾身酥軟,站立不穩。他抬起手,幾乎要摟住她了,卻突然一道閃電襲來,老喬一驚,抓起濕衣裳躥出門去,扛著梯子冒雨跑回了家。
後半夜,老喬沒有睡著。劉玉芬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動,二十多年乾癟的**如烈火樣燃燒著他。自從老婆死後,他沒有找過任何女人,也從沒有過再娶的打算。他在後娘的陰影里長到十幾歲,經常遭打罵還在其次,因為過分的打罵會引起爹的干涉,生活中一點一滴的傷害更讓他難以忘記。後娘經常會在爹看不見的時候把唾沫吐在他的臉上,幾乎每天都要吐幾次,他老也擦不凈。他不能讓兒子受這個委屈。老婆是病死的,那時兒子才三歲。臨死前,老喬看出她同樣的擔心,就握住她的手說,你放心走吧,我不會再娶別的女人,我要自己把兒子拉扯大。老喬兌現了自己的諾,在家裡是一位慈父,在村裡是一個木訥而本分的村長。雖然沒有太大的本事,村裡人還是認可他,不然不會連任多年村長。可現在他真的感到了孤單,感到了村中瀰漫的衰敗和死亡的氣息,也感到了自己的無能和無奈。溪口村不能就這麼完了,自己也不能就這麼完了。他對自己說,該有個女人了,日子還得過下去。
可是當他扛起梯子走向劉玉芬家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忐忑。這是他在那個雨夜之後,第一次去劉玉芬的家。他知道這次去要有個結果了。他的不安不是因為害怕拒絕,他相信劉玉芬是願意嫁給他的。她已經多次向他出信號,比如一個笑容,一個紅臉,一個眼神。這些也許不算什麼,但以劉玉芬這樣平素規矩膽怯的女人,能有這些表示也就夠了。老喬作為一個男人,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意味。只要他願意,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了。老喬的忐忑也正在這裡,因為他還不能確定再婚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自己好像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娶了她,就是重組一個家庭,而原來的那箇舊家也就意味著消失了。他想起漂泊遠方的兒子、媳婦和孫子,想起死去的結妻子和曾經的諾,他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