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五章 嚴格(3)
「她要是看不到這報紙呢?我們不白張羅了?」
嚴格:
「她看不到,別人也會告訴她。***她身邊,都是大胖子。」
大胖子沒好人的理論,嚴格也對任保良說過,任保良能聽懂。但他又感嘆:
「多費勁呀,要是我,早跟她離了,一了百了。」
嚴格瞪了任保良一眼:
「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如能離,我早離了。」
又說:
「電視上,每天不都在演戲?一個人去視察,周圍都得布置成假的,和對付我老婆一樣。各人有各人的難處。」
任保良明白了,這戲是非演不可了,但他搔頭:
「可要說裝假,你算找錯了地方。工地幾百號人,從娘肚子里爬出來,真的還顧不住,來不及裝假。」
嚴格的手機響了,但他看了看屏幕,沒接,端詳任保良:
「我看你就行。」
任保良跳了起來,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咋給你這印象?剝了皮,世上最老實的是我。」
這時話開始拐彎:
「嚴總,咱說點兒正事,工程款拖了大半年了,該打了;材料費還好說,工人的工資,也半年沒了,老鬧事。」
用手比劃著:
「一個月不出,我的車胎,被扎過五回。」
任保良有一輛二手「桑塔納」。嚴格止住他:
「我說的也是正事。我要被老婆砍死了,你到哪兒要錢呢?」
任保良一怔,正要說什麼,小院的門被「哐當」一聲撞開,劉躍進進來了。進來也不看人,也不說話,徑直走到那棵棗樹下,從腰裡掏出一根繩子,往棗樹上搭。任保良和嚴格都吃了一驚。任保良喝道:
「劉躍進,你要幹嗎?」
劉躍進把脖子往繩圈裡套:
「幹了半年,拿不著工錢,妻離子散,沒法活了。」
原來,劉躍進剛送走韓勝利。這次韓勝利沒白來,劉躍進從食堂菜金里,給他擠出二百塊錢,這二百塊錢的窟窿,還待劉躍進到菜市場去補。雖說是菜金,其實這二百塊錢,早被劉躍進從菜市場找補回來了,只是不想還債,才找出這麼個說法。但韓勝利不同往常,臨走時說,連本帶利,剩下的三千四百塊錢,只給兩天時間,兩天再不還,就動刀子。看他的神色,不像開玩笑。目前劉躍進身上,倒是還有三千多塊錢,但這點兒錢,以備不時之用,一般不敢動,身上少了五千塊錢,劉躍進心裡就不踏實。韓勝利走後,劉躍進正兀自犯愁,兒子劉鵬舉又從河南老家打來電話,說學校的學費,兩千七百六十塊五毛三,不能再拖了。也是兩天,如果交不上去,他就被學校趕出來了。欠人錢,兒子又催錢,任保良欠他錢,三方擠對,劉躍進只好找任保良要賬。兒子正好來了電話,也是個借口。他也知道,任保良手頭也緊,想讓任保良還錢,就不能用平常手段。上個月,安徽的老張,家裡有事,辭工要走,任保良不給工錢,老張爬到塔吊上要往下跳,圍攏了幾百人往上看。消防隊來了,警察也來了。任保良在下邊喊:
「老張,下來吧,知道你了。」
老張下來,任保良就把工錢給了老張。劉躍進也想效仿老張,把工錢要回來。劉躍進本不想這麼做,跟任保良也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但因為工地食堂買菜的事,兩人已撕破了臉,加上被事擠著,也就顧不得許多。但劉躍進用這種方式刁難自己,還是出乎任保良意料。任保良馬上急了:
「劉躍進,你胡唚個啥?你妻離子散,挨得著我嗎?你老婆跟人跑,是六年前的事。」
又指嚴格:
「知道這誰嗎?這就是嚴總。北京半個城的房子,都是他蓋的。你給我打工,我給他打工。」
又抖著手對嚴格說:
「嚴總,你都看到了,不趕緊打錢行不行?見天都是這麼過的。」
嚴格倒一直沒說話,看他倆鬥嘴。這時輕輕拍著巴掌:
「演得太好了。」
又問任保良:
「是你安排的吧?你還說你不會演戲,都能當導演了。」
任保良氣得把手裡的盒飯摔了,栗子雞撒了一地:
「嚴總,你要這麼說,我也上吊!」
又指指遠處已蓋到六十多層的樓殼子,上去踹劉躍進:
「想死,該從那上邊往下跳哇!」
嚴格這時攔住任保良,指指劉躍進,斷然說:
「人不用找了,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