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欲說 第七章(32)
她打斷道:「老師,我永遠感謝你幾年來對我的關愛和培養。」
罷,深鞠一躬,翩然而去。
是她老師的愚蠢的男人獃獃地愣在那兒,不明白他對她說出的話,正是一個男人所說的最容易使她反感起來的話。
而那個縣委副書記的兒子對她的追求幾乎就勝利在望了,乃因他的追求,起先是那麼的低姿態;後來一再所犯的錯誤,和她的老師如出一轍。
……
現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她以她那種獨特的、接近躺式的立正的姿態睡得香甜而又典雅。在西方,在修道院里,從前的修女們,便是被要求以那麼一種規矩的姿態睡眠的。能以那麼一種姿態睡眠,意味著一個修女的心是非常聖潔的,裡邊半點兒所謂俗世的污濁慾念都沒有。
她又在做著她背上長出天使之翼的那一種夢。並且,在天空輕盈地飛翔著。還不是僅僅自己在飛,還攜帶著一個人在飛。被攜帶者像一個黑人小孩兒,卻又不是一個黑人小孩兒,只不過是一個膚色較黑的黃種人小孩兒罷了。確切地說,那是一個身軀變小了的王啟兆……
他們飛過城市,飛過鄉村;又飛近一座城市,翱翔而去;於是眼下又是山巒、原野、江河、村廓……
是小孩兒的王啟兆說:「我害怕……」
而她說:「什麼都不用怕,你有我呢!」
於是,他在下,她在上;她拎握著他的手,從空中向大地俯飄下來,快接近地面時,又以一種美妙的空中翻旋的姿勢重上青天。然而無論怎樣飛著,他始終在下,她始終在上。與他們這會兒睡著的形恰恰相反。
他由她而獲得一種安全和男人們之間所經常說的那一種艷福。她是這世界上惟一能給予他安全感的女人。此前他所「閱歷」的一切女人都不曾給過他什麼安全感。他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覺世界對於他是安全的。真真實實地體會到安全的感覺。這世界曾給過他多種多樣的感覺,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就是不曾給過他安全感。形形色色的女人們也給過他多種多樣的感覺,但無論哪一個女人離他而去都不足以使他惶惶然不可終日。而只要半天見不著她,他心裡就會七上八下的,彷彿周圍處處潛伏著危機。哪怕一切事都很順利他還是會坐立不安。而只要她又在他身邊了,他的心神頃刻就能安定下來,即使一大堆錯綜複雜的況也不會使他畏怯。於是他彷彿是一個無法被挫敗的男人。彷彿真的具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猛虎嘯於後而不心驚的氣概。
對於他,她已真的宛如保護神,或如心臟病人必得隨身帶著的救命藥丸。
而她卻由他獲得著一種極大的心理滿足和女人之間所經常攀比的那一種虛榮。
主要因為她知道自己是這世界上惟一能給予他安全感的女人。
對於男人,如果一個女人是他的「惟一」那麼她才配是一個驕傲的女人。以她的眼看世界,男人和女人之間早已不存在什麼「惟一」的關係了。即使表面存在,意識里也土崩瓦解了。
何況她還能帶給他任何一個別的女人無法給予他的安全感!
她並非他的智囊,也從沒向他提供過一條良策。事實上僅就商業的頭腦而,他之足智多謀遠遠地超過於她。這一點是她內心裡一清二楚的。然而卻不僅不能破壞她的滿足感和虛榮,竟將它們培育得越來越根深葉茂。
他對她的需要,既與她的頭腦無關,也不僅僅是她的容貌美和身材美。
那似乎更是一種因為需要而然的需要。近乎於形而上的需要。
而這同樣是她的感覺。
所以他們之間的**,如同是相互親密配合的某種宗教的儀式。
各得所需。
她獲得救贖般的快樂。
他獲得享受聖餐般的幸福。
……
突然一種聲音使他先驚醒了。
在大年初一的早晨,那是通常況之下人耳不大應該聽到的聲音,分明意味著有什麼不妙的事已在外邊生了。
那聲音來自於客廳里——是什麼東西砸碎了客廳的雙層玻璃,飛入進來,接著砸碎了客廳里那隻一米多高的瓷瓶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