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欲說 第七章(33)
他猛地睜開雙眼,將他的頭從她**的肩頸窩那兒抬了起來。***
她也醒了,奇怪地問:「什麼聲音?」
他說:「不知道。寶貝兒你別動,再睡會兒回籠覺,我去看一下。」
他披上睡衣赤著雙腳離開了床,走到卧室門前回看一眼,見她已在床上欠起身,神色有些不安。
這證明她既不是什麼「天使」,也不是任何一個男人的保護神,而只不過是一個極容易受驚的小女子罷了。
她那一種神色竟將他又勾回到床邊了。
他抵禦不住她那一種忐忑之美的誘惑。他見慣了她的各種美態美姿,還從沒見過她惴惴不安時迷人動人的模樣。
美麗而可愛的女人在她們受驚時,像警覺的雌鹿。
而雌鹿在那時候引頸昂頭,凝睇聆聽的形是一切動物中最讓人忍不住想要撫之以安的形。
他捧著她的臉親了她一下,輕輕將她放倒,有些生氣地說:「不管是什麼原因,看來某人要承擔責任了!」
當他推開門時,一股冷風躥入卧室,她第二次欠起身來。
但卧室的門隨即在他身後關上。他怕她凍著,反手將門關得那麼迅速。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是一盆臘梅花砸入了客廳。度假村各處大盆小盆擺有許多盆臘梅,正是它們開得妖嬈美艷的季節。砸入客廳的是一小盆臘梅,然而它的破壞力卻是巨大的。起碼對於那一間客廳來說是巨大的。它穿透雙層玻璃,擊中客廳一角那隻仿清的藍色圖案的大瓷瓶,落在茶几上;茶几的玻璃也碎了。茶几的玻璃是鋼化的,地毯上一層如鱗的碎塊,彷彿撒了一地的冰糖。而那隻一米多高的大瓷瓶,齊腰破斷,峰崖形的斷碴,銳利如刃。斷下的上半部分,栽倒在茶几的紅木框架內,彷彿一截不但被腰斬了,且被砍掉了頭顱的屍身。至於那一小盆臘梅,它滾到了卧室的門旁,離他的赤足近在咫尺。花盆完好,花莖已斷。滿株花蕾和花朵,在花盆砸入和著地滾動的過程中,難免已成落紅,混在藍白相間的瓷瓶的碎片和鋼化玻璃的鱗塊之中,似血跡和血滴,這裡那裡,極鮮煞紅,很是令人目悸……
赤著雙腳僅披睡衣的王啟兆,這一套全度假村最高級的客房的主人又打了一個哆嗦。他那一種樣子,如同一位在早晨被驚醒的國王現王宮的一間屋子遭到了大膽之徒的破壞……
然而他打哆嗦並不是由於惱怒,也不是由於心疼什麼——而是由於冷風。
初一的早晨竟是如此的寒冷,氣溫比除夕之夜驟降了五六度。冷風嗖嗖,從破碎了玻璃的窗子一陣陣撲入,以至於他那件絲質的睡衣的衣裾被吹得撩了起來……
他料想得到鄭嵐肯定又在床上欠起了她的身子,大聲說:「寶貝兒乖乖躺著,別下床,別出來!……」
對於惟一給予他安全之感的女人,他所想象的內心裡的女神,他卻又一向視她為尤物,口口聲聲叫她「寶貝兒」或「心肝兒」;而她已然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荒唐存在。
這是他們關係中的一個悖論。
他裹緊睡衣,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朝外望去,但見在度假村裡,他的保安們正受到一群群一夥伙來歷不明的人的圍毆。是的,他認為保安們是自己的保安們,不但負有保衛度假村的使命,也負有保衛他本人的責任。然而現在,那些經過挑選,經過訓練,由精壯青年們所組成,一個個皆有一套格鬥和擒拿本領的保安員們,寡不敵眾,或被追得四處逃竄,或在拳打腳踢之下屈辱地蹲了下去甚至雙膝跪了下去……
他看到有幾個漢子在用鐵杴劈砍珍貴的樹木……
看到還有幾個漢子在用鋤頭砸某些雕塑;那些雕塑可不是瓷瓶,鋤頭只能破壞它們,難以擊碎它們……
一個漢子手中的鋤把斷了,鋤頭被反彈得凌空飛了起來,落入河中,宛如躍魚,無聲地激起一大朵水花……
於是他們改變了一種泄的方式,不再用鋤頭砸,而一一推倒那些大理石或漢白玉的或銅質的雕塑。在河邊的,被他們一具具推倒河中,激起大片大片的濺浪來。這顯然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刺激和快活,他們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