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狀元境(15)

15.狀元境(15)

三姐一副看不入眼的樣子,卷了捲袖子說:「不算就不算,沒見過這麼不爽快的人,快請吧,別叫我說出不好聽的來。***」眾人擲了骰子,三姐伸出兩根水蔥似的手指,把骰子撿在手掌上,又捂上,慢悠悠地光晃。老三隻是個看客,三姐晃得越長,越覺得有趣。幾個下了賭注的,急於要知道結局,歪著頭,仰著脖子,又不得不做出不在乎的樣子。三姐晃了一會兒,笑著對眾人看看,把個小拇指蹺得多高的,拎起一隻骰子擲出去,再擲另一隻,恰巧又是兩個六。裘皮大叫:「真邪門,又是天牌。」帶頭把面前的銅子推出去。

三姐興沖沖地要連著坐莊,眾人不依。三姐說:「既是贏了,憑什麼不讓我連莊,以為我不懂門道,是不是?」眾人沒法,只好讓她繼續坐莊。來來去去,三姐面前竟然堆起一小堆碎錢。看看天色近晚,便站起來,把那手鐲拿過來套在手腕上,又在錢堆上抓了一大把,笑道:「這錢,老娘拿去買瓜子吃。這錢,你們給我留著,趕明兒再來賭,就是本錢。」說著,一陣笑聲,人已經出了門。

張二胡知道三姐有了賭癮,三姐的賭運已經今非昔比。明知道說了沒有用,明知道說了要挨罵,張二胡忍不住還是說了幾句,勸三姐往後不要去賭。三姐說:「我正輸了錢,滿心的不痛快,你少來惹我。賭,怎麼了?三姐我高興!贏了,我買瓜子吃,輸了,也不要你掏腰包。贏啊輸的都是我的錢,干你什麼事?」張二胡低下心地聽著,剛想插嘴,三姐眼白對著他,說:「幹嗎非來惹我,是不是叫我說了不好聽的,你高興?都告訴你了,今天我輸了錢,心裡不痛快。」張二胡說:「你既然不痛快,我拉兩段給你解解悶?」見三姐眉頭皺了,忙岔開說:「輸了輸了,能有幾個錢,氣壞了身體,也不值得。」

三姐冷笑道:「話倒是人話,就是從你嘴裡吐出來,全不像了。幾個錢?也不要盡揀著現成好聽的說,就算你像個大爺,是個有能耐的,怎不弄幾個小錢來讓我賭賭。虧你說得出,幾個小錢,你喝茶也是幾個小錢,就是老娘贏來的。怎麼,你怕我輸了你的茶錢?」

張二胡不樂意地說:「我哪是這意思。讓你不生氣,你還生氣了。」

三姐說:「我生氣,原是你招的。」

張二胡想了想,不想說,還是說了:「人家都說趕馬車的野得很,也不講道理,你何苦和他們、和他們在一起。」

三姐又是冷笑,「在一起怎麼了,他們是野,是不講道理,你若是怕他們吊我膀子,吃我豆腐,只管和我一起去,要不,就縮起你那烏**,我不要看。」

三姐因為常常在馬車行里擲骰子,不僅和一班大大小小的馬夫混熟,狀元境的老少也都知道她的好賭名聲。三姐只要銜著瓜子往西走,便吃準是上賭場。下了賭場回來,一望那臉上的表,又知道了她的輸贏。

狀元境的馬車行,是一個姓徐的鹽販子了財開的。他自己花錢活動了個官銜,便把手下亂七八糟的鋪子交給嘍啰去管。裘皮是車行的管賬,當年馬馬虎虎,也算條好漢,一條腿就是做好漢時被打瘸的。老三雖然是馬車夫中的花花太歲,有時也向裘皮討教,把他當做尋花問柳的前輩。「裘皮,你也算個過來人,你說,這女人到底是什麼路數?」他因為剛被三姐碰了一鼻子灰。裘皮說:「什麼路數,我料定她好不了,要不,能在我們中間混。」老三說:「也不知道她轉什麼念頭,你熱她就冷,你冷她就熱。你沒見著昨天她和我那副親熱相。」裘皮說:「難道你還當真,這樣女人的親熱算什麼,她和我還有一手呢!」老三聽了笑,說:「你他媽六十歲都往外數的人了。」裘皮也笑:「六十歲怎麼,你指望我們人老了,什麼都不如你們?」老三還是笑,兩眼瞟著裘皮蹺在那裡的瘸腿。

車行的生意忽然好起來。天天有人死,天天有人家娶親。生意好,馬夫們的賭勁小了,白天湊不出桌來。於是三姐晚上去賭。裘皮住車行,再有三五個沒有老婆的,或者有了老婆不想在老婆身上下工夫的,圍在一起便是一桌。三姐天天回去晚,關照張二胡等門。張二胡貪睡,等著等著,不巧便睡著了。三姐回去,一片聲的射門,打開門,口咬牙撕一頓罵,狠說,下次若再把她關在門外,當真找野漢子睡覺去。張二胡心裡明白是老娘作對,把留門又偷偷地閂上,卻不敢對三姐講,講了又是大吵。如此這般地連續了幾次。既怕再聽見三姐的叫罵,又怕她真的出去胡來,更知道他娘總是偷偷閂門,因此索性搬了張椅子,天天坐在門口等。這天晚上活該有事,三姐遲遲不回,張二胡坐在那裡,迷迷糊糊已經困了一覺,又迷迷糊糊地現他娘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自己面前。他娘說:「傻兒子,在這傻等幹什麼,把門留著不行?」張二胡說要再等一會兒。他娘又說:「你去睡吧,我不閂門。」張二胡聽了,睡意矇矓地回房間睡覺。睡了一會兒,不放心,又悄悄出來看,那門果然沒閂,再悄悄地回房間,蓋上被子呼呼大睡,不一會兒夢見三姐已經回來,正懶懶的脫衣服,雪白的手臂在不明不暗的空間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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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樹的故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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