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幻夢
金黃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楓葉如火般燃燒,銀杏葉如黃蝶般翩翩起舞,與地上的落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地毯。
秋風輕輕吹過,帶來了絲絲涼意,也帶來了森林中特有的清新氣息。樹葉沙沙作響,遠處的山巒也染上了秋天的色彩,山頂上的樹木已經變得金黃,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山腳下的小溪潺潺流淌,清澈見底,水面上漂浮著火紅落葉,隨著水流的方向漂向遠方。
馬車駐足在溪邊,離塵倚靠在樹下,看著娑娜與溫妮莎在水面突出的岩石上歡鬧,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剛剛路過這裡的時候,溫妮莎就吵著說要在這裡玩一下,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景色。
就連一向懂事安靜的娑娜,也想要在這裡好好放鬆放鬆,聽一聽故鄉的山風,讓清澈的水流從腳邊緩緩流淌,體驗下從未感覺過的童趣。
反正時間充裕,也無什要緊的事,正好今天的確趕了很久的路,大家都有些累。在徵得樂斯塔拉同意后,離塵便答應下來,在此處稍作停留,也好休息休息。
風聲簌簌,從離塵身邊吹過,眼看時間尚早,兩個女孩一時半會也不會玩夠,他索性就靠在樹榦上坐了下來,準備打個盹。
有溫妮莎和娑娜在,遇到一般的危險,足以應付,他不用過於擔心。
但保險起見,他還是放出了精神力,對周邊的環境進行監控,這才放心的將手抱在腦後,閉目養神。
聽著風中溫妮莎的笑聲,離塵漸漸睡去,周遭的精神力隨著溪流的流淌緩緩鼓動。
一個手提花燈的身影在草叢中閃過,幽藍色的花粉隨著微風飄蕩,鑽進了離塵的鼻腔。
慢慢的,離塵的身體從樹榦上滑落,漾倒在草地上,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似乎進入了一場美夢之中。
…………
離塵坐在位子上,品嘗著自己精心給生日宴上準備的美食。
雖然兩個世界的差距不大,但始終存在著一些細微的偏差。
他始終認為做紅燒魚如果沒有老抽,就缺少某種靈魂。雖然已經從艾歐尼亞的一些植物製成的醬料中找到了替代品,但那種記憶里的味道是怎麼也無法代替的。
前世的自己雖然也是孤兒,但也有著不少朋友。
在福利院旁那家常去的餐館里,老闆娘也對他十分上心。
聽說這個好心的阿姨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但是因為丈夫常年家暴,最後離了婚。
為了爭奪兒子的撫養權,她還被打瞎了一隻眼。
但即便如此,兒子還是跟在了父親身邊,離開自己,再也沒有見過面。
以前離塵總覺得,興許就是因為思念兒子,這個老闆娘才會把餐館開在福利院附近。
這裡除了那些需要領養孩子的人和偶爾經過的遊客,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生意,但好在因為冷清,店面的租金也不高,她那館子也就這樣勉強開了下去。
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離塵偷偷翻過圍牆跑了出去。
安平上周被領養的時候說過今天會來看他,但是他食言了。離塵放心不下,想出去找他。
那傢伙在福利院里跟個悶葫蘆一樣,整天就知道一個人待著,除了跟教孩子們識字的老師上課時會說上幾句,其他時間基本聽不到聲音。
離塵也不記得這個朋友是怎麼交上的。
好像是某次老師說要考考自己,指著黑板上的三字,讓他來試試能不能寫出四來。
望著前面的六條橫,離塵自信滿滿,從上往下像是堆金字塔一樣畫了四道杠,然後勝券在握的等待表揚。
結果還不等老師笑呢,安平就趕緊跑了上來,把他的大作擦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彆扭的畫了個框,把「四」這個字寫了上去。
他當時很著急,像是害怕離塵把小朋友們教壞,嘴裡嚷著他在什麼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字,是院長告訴他這個字讀「sì」,是「三」的后一個。
老師笑呵呵的摸著兩個人的頭,耐心的和他們解釋起來。
安平寫的很好,但離塵寫的也不完全錯。
她拿起粉筆又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堆在一起的「二」(亖),告訴他們這個也讀「sì」,只是因為太古老,沒人用了而已。
安平的想法離塵不得而知,但他卻覺得這個人簡直是太聰明了,一番死纏爛打以後,兩人就成了朋友。
安平總說,他的夢想是長大以後也要開一家孤兒院,把所有像自己一樣沒有家的孩子通通收留起來。
大概也就半年以後吧,一個土豪來到福利院閑逛,一眼就相中了安平,想把他帶回去繼承家業。
安平走之前把自己攢的五塊錢留給離塵,還給了他一個地址,說是以後可以去找他,兩個人以後還能一起玩。
但是因為一周后安平沒有按照約定來探望自己,離塵就有些擔心。
因為以前他總聽說掃地的大爺說,富人會來福利院里收養孩子,長大以後把他們的零件拆下來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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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塵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孩子們的玩具一旦丟了零件,就沒法玩了。
為了不讓安平丟零件,他就拿上錢,偷偷跑出福利院,想學著那些故事裡的英雄一樣,去救安平。
但是福利院外面不像屋子裡一樣暖和,當天夜裡還下了雨,他不知道方向,靠著感覺四處閑逛。
在路過那個阿姨的餐館時,被她發現,以為是和大人走丟的孩子,就拉著他想讓他進店裡待著。
離塵記得老師說過,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死活不肯答應。
直到掙扎中他的錢從口袋裡掉了出來,被阿姨撿起,他才慌裡慌張的想把錢要回來。
阿姨眼看他那麼在乎錢,就騙他說如果不聽話,就把他的錢沒收。
離塵知道沒收是什麼意思,心雨老師經常沒收他用來裝蜘蛛的瓶子,說是等他聽話了就還給他,但是一次也沒有。
離塵沒有辦法,只能聽她擺布,乖乖的跟著她進店裡坐下。
可能是因為太餓了,也可能是因為太香了。
總之在看到桌子上不知道誰吃剩的紅燒魚后,離塵就用筷子了一塊放進嘴裡嘗了起來。
他還記得那個感覺。
香嫩的魚肉從舌頭上滑過,留下濃郁的醬汁,一股腦的將味道充滿他的口腔,把他的口水全都勾引出來,和魚肉進了肚子。
他從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就在盤子里找起了魚肉的碎塊。
扒拉開白色的魚骨,看著焦黃醬汁上的油點在燈光下飄來飄去,閃著光,幾片蔥花像是小船一樣從他的筷子邊漂過。
老闆娘把桌子收拾乾淨,離塵眼巴巴的看著她把魚倒進門口的那隻大桶,卻不敢反駁。
他的錢還在她手裡。
大概是離塵讓老闆娘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也可能是她今天想吃魚了,又或者看不得離塵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她回到后廚,以極快的速度重新燒了一條魚裝進盤子里,盛了兩碗米飯,又打了一碗蔥花湯,坐到離塵面前。
她把離塵手裡的筷子抽走,拆了一雙新的筷子給他,蠻不講理的把一塊沒有刺的魚肉塞進他嘴裡,低頭扒著自己碗里的白飯。
離塵不知道對方的意思,但卻管不住自己的口水,在發現老闆娘不曾搭理自己后,就開心的吃了起來。
偶爾他沒能把魚刺挑乾淨,老闆娘還會故意生氣的打掉他的筷子,親自把那些細小的魚刺從魚肉里抽出來,扔到桌子上,又把肉放進他的碗里。
如果魚刺夠大,上面還掛著碎肉,老闆娘還會放進嘴裡嗦一口,然後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催促他趕快吃飯。
兩人飯還沒吃完,福利院的人就已經找了過來,看到了和老闆娘坐在一起吃飯的離塵。
離塵記得她拉著自己的手,和福利院的老師們問了很多問題,直到真的確定不是人販子以後,才不舍的鬆開,把他推到了老師懷裡。
她說。
「以後要是找不到去的地方,可以來阿姨這裡。」
雖然離塵長大后依舊記得紅燒魚的味道,也記得那頭雨夜裡收留自己的好心阿姨。
但是等他完成學業,回到福利院探望的時候,再一次坐在那個位置上時,阿姨卻不再會主動為他燒上一條好吃的紅燒魚,她已經忘記了。
離塵沒有選擇打擾她的生活,留下了雙份的飯錢后默默的離開了。
如果他能夠喚起那個阿姨的回憶,興許可以擁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有一個雖不完全但卻溫暖的家。
但他不願意那樣做。
某種意義上,這對兩人都是一種傷害。
沒有家的孩子,沒有孩子的家。
有些事情是不能湊合的,他深知這一點。
但不管怎樣,離塵只要路過,總會進去點上一條美味的紅燒魚,既是在品嘗,也是在回憶,無法擁有的東西,嘗一嘗總行。
孩子們的歡笑聲將他拉回了修道院,小沫正趴在桌子上,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
「阿塵又在想什麼?」
她好奇的問,頭頂的壽星帽還沒摘下來。
離塵夾了一塊魚肉塞進她的嘴裡,有些嫌棄。
「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小沫將魚肉咽進肚子,紅著臉小聲反駁起來:
「可是我又沒吃……」
離塵微微一愣,又將另一道菜夾進米飯,喂到了她嘴中,強詞奪理的說道:「好了,你現在吃了,不許說話。」
似乎是害怕小沫繼續開口,每當她想說話時,離塵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把飯菜喂進她嘴裡,強迫她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和飯菜一起咽進肚子里。
在強撐著吃了兩大碗飯後,小沫終於把頭扭到一邊,閉緊了嘴,說什麼也不再吃了。
「再喂下去,該變胖了!」
看著對方有些生氣的樣子,離塵這才停下了投喂,把碗里剩下的米飯扒乾淨,重新坐了回去。
一個孩子跑到離塵面前,問他能不能把面前這盤菜讓給自己。
反正已經吃飽,離塵便爽快的答應,起身朝大廳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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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做一碗長壽麵什麼的,那樣比較傳統一點。
但是小沫那樣子,一看就不能好好的把它吃完。
長壽麵如果不能一口吃完,那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綜合考慮下,他就只做了幾道家常菜,給她過生日的同時,也算是改善改善修道院的伙食。
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離塵微微有些悵然,雖然都是在孤兒院長大,但兩個世界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地球的孤兒院,更像是一個臨時的住處,而希拉娜,卻能讓他有家的歸屬。
如果以後挺過了各種災難,像約書亞一樣留在這裡研究魔法,興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正當他暢想著未來時,小沫這個主場壽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把頭上的壽星帽戴在了離塵頭頂。
「修女媽媽說,她也不記得阿塵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阿塵也從來沒過過生日,以後每次我過生日的時候,就勉為其難,讓你和我一起過吧!」
小沫仰起臉,露出狡黠的笑容,活脫脫像是一隻小狐狸。
離塵抬手正要把頭頂的壽星帽拽走,卻被對方一把按住胳膊,在臉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吻。
「不許摘,你要是摘了,我就不理你了。」
小沫生氣的扭過頭,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樣子,好像離塵真的把帽子摘走,她就能忍住一輩子不和他說話。
離塵摸了摸小沫剛剛親過的地方,心情古怪。
不知為何,他的耳根忽然紅了起來,好在太陽已經落山,光線不是很明朗,這才沒讓小沫看出端倪。
而他不知道的是,小沫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裡小鹿亂撞,因為剛剛的舉動露出了羞澀的表情。
在夜風的吹拂下,兩人臉上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心裡卻始終未能平靜。
二人不知什麼時候背靠背坐在了院子里的老樹下,看著月亮從一個樹杈爬上另一個樹杈。
過了很久,離塵才開口打破了沉默,隨意的問道:
「剛剛的飯菜好吃嗎?」
小沫點了點頭,仰起頭數著飄過的雲朵。
「挺好吃的……」
她嘟著嘴,似乎有什麼話想說,離塵忽然的轉身卻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忙了一天,你就輕飄飄一句『挺好吃的~』,不覺得有些侮辱人了嗎?」
大概是玩心上來,離塵想要逗一逗她。
「這個……額……也不是啦……」
小沫語無倫次的想要解釋一下,還以為對方真的生氣了。
哪知離塵絲毫不給她組織語言的機會,一副氣沖沖的樣子。
「不是?也就是說不好吃咯,那以後不做了。」
他得意洋洋的轉過身,以勝利者的姿態,正準備看對方哭唧唧的樣子,她就直接抱了上來。
「不可以!阿塵做的菜全天下第一好吃!不許不給我做!」
說著小沫撒起潑來,抱著離塵拚命的搖著。
「沒有說不好吃!!!不許不給我做!!!以後每年都要做給我吃!!!!」
離塵被她這麼晃著,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
小沫這個天生慢半拍的傢伙更是反應不過來,跟著離塵摔了下去,撲在了他身上。
一陣清風吹過,鳶尾花獨特清香溢開,在院子里飄蕩。
感受著離塵有力的心跳,小沫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急忙從他身上爬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她手忙腳亂的想要將離塵扶起,不等伸手,離塵就坐了起來,面色如常。
「不知不覺,這片花都長這麼茂盛了。」
離塵捧住面前嬌嫩的小花,回憶起當初和小沫一同把它種下的樣子。
為了讓這嬌嫩的花兒能夠在小沫的摧殘中倖存下來,他可沒少花心思,如今時過境遷,鮮花漸漸從牆角的空地上鋪了過來,由於艾歐尼亞人從不阻攔植物的生長,這花兒長得十分愉快。
小沫靜靜的看著離塵,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平靜的問道。
「今天對我這麼好,一定是又要出遠門了吧。」
即使努力掩飾,離塵還是看到了她眼裡的那抹失望。
分別總是難免的,他也沒法一輩子待在這裡。
不出去走走,豈不是枉活一世。
要是兩輩子都只待在同一個地方,那閻王爺好心給的穿越名額,豈不是浪費了。
他點了點頭,表情如常。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離塵的行事風格,但小沫還是忍不住抱有一點點期待。
不過這傢伙每次都毫不留情的擊碎了她的幻想,非要她接受冷冰冰的現實。
真是讓人討厭。
「你每次都這樣,我都有點不想讓你對我好了。」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心裡滿是不舍。
和離塵在一起的時光有多開心,分別的時候就有多難過。
看到她失落的表情,為了緩和氣氛,也為了轉移她的情緒,離塵打趣道:「真的嗎?那以後就不對你好了。」
「才不要!」
聽到離塵這麼說,小沫忍不住攥緊拳頭,生氣的捶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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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塵嬉皮笑臉的閉上眼,佯裝受到傷害的樣子,迎合著她。
而這拳頭看似用力,實則軟綿,像是天邊飄來的雲朵,一到身邊,就散了……
……
離塵睜開眼,看到了圍在身邊的娑娜和溫妮莎,二人好奇的看著他。
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火紅的晚霞已經蓋上了山巔,溪流依舊歡蹦著朝前流淌,發出悅耳的聲音。
娑娜伸出手,輕輕在他眼眶周圍擦了擦,忍不住笑了起來。
「哥哥難道做噩夢了?居然還哭出淚來了。」
溫妮莎露出小貓一樣的笑容,輕輕抱住了他。
「不哭不哭,乖寶寶~」
離塵深吸一口氣,一個腦瓜崩將溫妮莎從泛濫的母愛中崩了出來,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落葉,和遠處的樂斯塔拉打了個招呼,朝馬車走去。
「別鬧了,該趕路了,要是慢一點,今晚可能就得睡野外了。」
溫妮莎不滿的抱著腦袋,跟在離塵身後抱怨起來。
「要不是阿姨和娑娜說你太累了,想讓你多歇會,我早就把水潑到你身上了,你不知道,剛剛我和娑娜打水仗有多高興!」
娑娜笑了笑,安撫住溫妮莎的情緒,離塵翻了個白眼,等幾人通通坐上車,這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看了一眼樹下輕輕搖晃的小花,離塵拍了拍馬兒,將車子再度開動。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
皆夢。
一行人剛離開,離塵休息的大樹后便探出一對可愛的鹿耳,亮紫色的長發垂在身前,手提搖晃的花燈,靜靜看著遠去的車馬。
待到溪邊重新歸於寂靜,她這才露出笑容,唱著歡快的歌謠,蹦躂著四條鹿腿,前往下一個地方。
「夢啊,你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