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螢

A07安靜的站在花圃旁，時間從未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一如七年前的初次相遇，沒有任何改變。

「你...長高了。」

A07猶豫了許久才說出口，晚霞般美麗的眸子此刻卻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又見面了，」安明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此時的心情，「上次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安明。」

「安明...安明，」A07小聲的喃喃重複，過了幾秒后才抬起認真的小臉說：「熔火騎士駕駛員，A07，奉命前來帶領你前往群山。」

她有些不敢直視安明清澈的眼睛，如果知道安明就是曾經遇到過的男孩，她說什麼也不會接受這份任務。

「A07？」

安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這聽起來並不像是人的名字，而是什麼物品的編號。

A07的神情有些緊張，在看到安明的眼神並未因此發生變化時才略微鬆了口氣，她害怕那種眼神——那種像是看消耗品的眼神。

好奇怪，作為熔火騎士的燃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身為改造人的她本來就只是消耗品。

「我會對你進行駕駛員考核，」A07將右手放在胸口處，那宛若柔弱小兔的眼神也驟然變得堅定，「在完成考核之前，我不會讓你前往群山。」

「是，考官大人。」

安明微微行禮，心底那不知為何的情愫讓全身都有些沸騰，能夠與A07再次相遇，這是上天給予他最好的禮物。

也因此並未注意到，A07眼底一閃而過的憂慮。

【12歲，這一年裡A07成為了你的劍術老師，精湛的技巧使你受益匪淺，長時間的相處也讓你更加了解她】

【同時帝國率領的鐵騎開始向著周圍開始發起征服的號角，格拉默灰沉沉的天空彷彿也有了色彩】

【你總能看到靠在窗邊發獃的A07，靜靜地注視著天空中劃過的鐵騎】

【A07的劍術極為高超，你始終無法戰勝她】

「當！」

清脆的回彈聲響起，安明手中的劍不受控制的脫手落在地板上，安靜站在他面前的A07眼底的凌厲緩緩收斂。

平日里的A07更像是普通的鄰家少女，笑容溫暖又治癒，但只要一進入戰鬥便會展現出熾熱的鋒芒。

A07額角黏著幾縷被汗水浸透的髮絲，輕微喘息后開口：「你的進步很大。」

而安明實際上的表現可不僅僅是所謂的「進步很大」，用突飛猛進來形容才更為準確，A07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情。

從最開始只能在她手中堅持不到一分鐘，再到如今的超過十分鐘，甚至能有來有回進行拆招。

安明所展現的天賦越是耀眼，她心底的憂慮便越深，那件事很可能已經無法阻止。

執政議會不可能會放掉安明這般天才，帝國也需要一柄足以令寰宇都知曉的利刃，而安明正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更何況，帝國從不畏懼背叛。

因為...那是絕無可能出現的情況。

「都是姐姐你教的好。」

「姐姐...？」A07眨了眨美麗的眼睛，盯著眼前身高已經快要趕上她的安明不免有些恍惚，但很快又與記憶里男孩的身影相重合。

安明用毛巾擦拭掉手心的汗水，看似漫不經心的提議道：「我有想帶姐姐去的地方，今天的練習已經結束了，應該沒問題吧？」

「嗯，」A07抿了抿薄薄的唇，淡淡的粉色好似盛放的櫻花。

在將練劍室的門關好后，二人肩並肩的走在盛夏的校園街道上，少女們都換上了清涼的著裝，盡情展現著最為美好的一面，A07依舊是黑色披肩與白青色的裙子，青黑色漸變的絲襪勾勒出小腿精緻的弧度。

安明有在無意間看到過她的衣櫃，裡面全部都是整齊碼放的相同款式裙子與絲襪。

「一年了。」

「一年...是啊，已經一年了。」

安明看到A07的眼神中有留戀，還有些不知從何而起的不舍。

「走這邊，」樹蔭下的拐角處，安明伸手握住了A07纖細的手腕，突如其來的觸碰讓A07全身都變得有些僵硬，但卻沒有掙脫，臉頰上浮現起淡淡的紅暈。

茂密的樹蔭下只有偶爾幾縷陽光從縫隙中落下，安明卻輕車熟路的領著A07在其中前行。

外界的紛擾漸漸消失，能聽到的只有不知名的昆蟲叫聲，直到前方傳來清晰的泉水聲，頗有一種桃花源記的氛圍。

「剛來到學院的時候總是喜歡一個人來這裡，」安明回想起那段灰暗的記憶，或許是父母的愛，還有再見到A07的執念讓他支撐到了現在。

清澈的泉水從山體的裂隙中流下，形成小小的水潭，樹蔭下不時亮起晶瑩的青色光芒。

A07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色，眼眸中倒映著一點一點的青色光團，「這是什麼？」

「螢火蟲，一般只有3-7天的壽命。」

「......」A07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美麗的眼眸中充滿了迷惘，「為什麼要發亮呢？」

明明只有短短七天的壽命，為什麼還要帶來如此溫馨的光芒。

如果生來便是為了逝去，那麼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螢火蟲發亮也許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曾經來過這個世界，」安明注視著A07眼眸中略顯暗淡的青色瞳孔，說出了他一直想要說的話：

「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有著這樣美麗瞳孔肯定也有很好聽的名字。」

「名字？」

A07怔了怔，心底不知為何流淌過一絲苦澀，她從來就沒有過姓名這種東西，被稱呼的也僅僅是冰冷的代號。

她也不理解安明所看到的眼睛，那雙眼中大概只有不知去往何方的迷茫。

螢火蟲青色的微光落在少女的杏眼中，瞳孔中仿若鑲嵌著比銀河還要絢麗的星辰。

「流螢。」

「欸？」

「就叫流螢好了，」安明對少女露出微笑，「和螢火蟲一樣溫暖閃亮。」

「流...螢，」A07像是第一次學會說話那樣生澀的念著簡短的字元，明明只是簡單的文字，對於她來說卻又是那樣的珍貴。

她的世界原本只有黑暗，此刻卻出現了光明。

就像螢火蟲，只是一點點的微光。

但一點點就好，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