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鄉村檔案(4)
何奔指著遠處說:「大街的盡頭,在火車站的旁邊,那座三層樓的磚房就是連山酒家。你們看見了么,就在那邊,晚上吳鄉長可能安排你們去那裡吃晚飯。」趙祥生說:「我們今天哪個地方也不去,就在農民家裡吃飯。」何奔說:「農民家裡的飯有什麼好吃的,我們丁縣長從來不到農民家裡吃飯。他下來就住在連山酒家。」趙祥生從何奔的話中彷彿聽出了什麼,問:「那家酒家是誰開的?」「我們鄉企業辦主任顧家富開的。顧家富是我們顧鄉長的親弟弟,連山酒家開得可紅火啦。」周明勇說:「這幾年苦藤河鄉寄上去的狀紙,大都是說顧鄉長和他弟弟的事,縣紀委很久以前就準備下來弄一弄這個事的,這次是要認真查一查苦藤河鄉的問題才行。」鄭秋菊一旁連忙說:「農民寫在狀紙上的問題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我們苦藤河鄉的老百姓的確窮,因為窮,就把氣往鄉幹部身上撒,這有些不公平。」何奔說:「真金不怕火煉,沒事還怕查么?」趙祥生眺望著奔騰東去的苦藤河,像是想起了什麼,問何奔道:「你們的大橋準備修在什麼地方?」何奔指著河碼頭上面那一段水流湍急,河面狹窄的地方說:
「大橋就修在那裡,連兩邊的輔助橋共計長兩百米,中間兩個大拱,兩邊各有兩個小拱。大橋的那頭正好和連山鎮的丁字街相連接。日後從我們苦藤河鄉運貨的汽車過河去彎都不用轉,就直奔火車站去了。」「那個地址是你們自己選的,還是經過測量的?」「是縣橋樑工程公司的工程師在苦藤河鄉住了兩個月,經過認真勘測之後選定的。還繪有圖紙的。」「這就好。」趙祥生大聲地對李冬明說,「冬明我對你說,不管怎麼樣,大橋還得按時動工修。」鄭秋菊一旁說:「這樣鬧下去,哪個還敢修大橋。還沒動工,說不定又會有人告狀的。」何奔反駁道:「這些告狀的有哪一個是告不該修大橋?」李冬明見他們又接上火了,催大家道:「快走吧,下午還要趕回來呀。」何奔一旁火氣十足地說:「我們苦藤河鄉有這樣一些人,他們聽到誰告狀了就嚇得連覺都睡不著。以為把鄧啟放抓走了,就沒有人寫告狀信了,其實呀,該寫的人家還要寫。」周明勇彷彿想起了什麼,問何奔道:「丁副縣長為什麼叫田躍抓那三個人?」何奔說:「大岩村的莫支書早晨並沒有去鄉政府,他一直在醫院顧鄉長的病房裡。鄧啟放和全金來當時雖然在鄉政府,但他們是站在大院裡面的,圍牆是從外面往裡面倒的,也就是說是外面的人推倒的。為什麼要抓他們三個人,真的是沒辦法解釋了。」周明勇問鄭秋菊:「你說說這是什麼原因吧。」鄭秋菊說:「這我就不大清楚了。是丁縣長和顧鄉長他們幾個人一塊研究決定的。」周明勇說:「這樣抓人,只會把問題弄得更複雜。」趙祥生不再說話,只把眉頭擰了擰。一行人剛剛爬上山坡,迎面碰到莫鬍子的女人從竹山埡村出來。她不認識縣裡的幾個領導,問何奔說:「何委員你們到哪去?」「到竹山埡村去。」何奔問莫鬍子的女人道,「你什麼時候進山來的?」「來一陣了。」莫鬍子的女人說,「何委員,我剛才……他們說那個事,你知道么?」一旁的李冬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你們說的什麼?」何奔說:「莫嫂,縣委趙書記和縣紀委周書記他們都下來了。
他們這就去竹山埡村了解況。你回去吧,沒事的。」莫鬍子的女人瞅了瞅趙祥生和周明勇,就走到趙祥生面前,輕輕道:「這位就是把縣裡兩個搞貪污的大局長弄去坐牢的那個姓周的書記么?」趙祥生指著周明勇道:「你說的周書記是那一位。我姓趙。」莫鬍子的女人就走到周明勇面前,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了周明勇一眼,兩行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這下可讓周明勇有些不知所措了,連忙勸她道:「有什麼委屈你慢慢說,別哭啊。」莫如華只哽咽著說了一句:「終於把鐵面書記盼來了呀。」眼淚也不擦,轉身匆匆下山去了。周明勇的心裡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撞擊了一下,盯著她的背影,眼前卻總是晃動著那一雙滿含著淚水的眼睛,口裡喃喃地道:「這是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啊。」趙祥生問李冬明說:「這個女人剛才還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怎麼一下又哭起來了呢?」何奔一旁道:「她是大岩村莫支書的女人,可能她還不知道她男人被抓走了。」趙祥生盯著何奔說:「不見得吧?不知道她男人被抓走了,她哭什麼。」鄭秋菊說:「我們苦藤河鄉雖然不通公路,有幾個村連電話也是要通不通的,但就是怪,只要出芝麻大的事,不用三個時辰,全鄉就都知道了。她男人被抓到縣裡去了,她能不知道?說不定她到竹山埡村,就是為她男人被抓的事。」幾個人來到竹山埡村的時候,竹山埡村竟然靜悄悄的。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著,看不見一個人影,偶爾只聽到幾聲狗吠。李冬明將趙祥生和周明勇幾個人帶到全安家門前,全安家的門也關著。李冬明叫了幾聲沒有人應,自自語道:「這就怪了,陽天白日,一個村不可能看不見一個人嘛。」趙祥生說:「那邊屋裡好像有響動。」鄭秋菊走到那邊屋門前,果然聽見屋子裡有說話的聲音。從窗戶往裡面看,屋子裡關著兩個小孩。鄭秋菊對屋子裡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