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鄉村檔案(4)
顧家富突然嗵地一聲跪倒在老女人的面前:「你如果肯救我一把,把我保住,我們的女兒就能把書讀完,今後還會有一個好工作。不然,她的結局就只有回到茅山沖村去,和茅山沖村的農民一樣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做苦活盤養自己,要不,就跟我們酒家那些年輕女人一樣,晚上陪男人睡覺掙錢養活自己了。」老女人急急地問:「你快說,你出什麼事了?」「你不是拿了一些禮品去看過竹山埡村那個鄧美玉的老娘么?
跟你說,我在那盒餅乾裡面下了毒藥。」「你想毒死鄧美玉她老娘?她老娘和你有什麼仇呀?」老女人的臉上布滿了驚恐和疑慮。
「她不會吃那餅乾,她也不會讓別的人吃那餅乾,她肯定會將餅乾帶回去給她那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外孫女兒吃。」「你要毒死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不是我要毒死她,是丁副縣長不讓她活了。那女孩是他的種,查出來他的官做不成是小事,他還會坐牢。鄧美玉是他用酒灌醉之後把她睡了,才使得鄧美玉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你是個通達理的人,這麼大半輩子了,我們吃的苦、受的累已經很多很多了,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女兒也和我們一樣吃苦受累,更不希望我們的女兒落得像鄧美玉那樣的結果。你把放毒的事承擔下來,沒人會懷疑的,因為糖果是你送去的。然後,我再想辦法救你。」老女人不做聲,坐那裡像一尊乾瘦的泥塑,一動也不動。慢慢地,兩滴渾濁的眼淚從眼眶溢出,從多皺的臉上艱難地滾落下去。許久,她聲嘶力竭地吼顧家富說:「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顧家富走出門的時候,老女人又叫住了他:「我們的女兒和她的同學到什麼地方玩去了,還要多久才能回來?」「到省城玩去了,可能還有些日子才回來,她們醫專九月十五號才開學。這樣吧,我給她打個電話,要她提早回來,你們母女見個面。」顧家富從三樓下來的時候,看見匡興義和寧占才都坐在客廳里,一副很疲憊的樣子。顧家富問匡興義道:「劉宏業手中的東西沒拿到手?」「沒有。我怕你有事,就先回來了。我已經安排人在鎮郊鄉下的路口守著。只要他回來,就有人會給我報信,我們再去汽車站路口攔他。」匡興義說。
「你們等一下,我到張朵那裡去一下就來。」「張朵的父親來了,正在她房裡。」「張有財來了?我正要找他。」「可能是來找你的。服務台的小姐說張朵病了,他就去她那裡了。」顧家富說:「你們去丁縣長的房子里等著我,我跟張有財說幾句話就上來。」說著,把三樓丁安仁住的房間的鑰匙給了匡興義,就到張朵房子里去了。
張朵前天才颳了小孩,躺在床上。她的父親張有財坐在床前,父女倆好像剛吵過嘴。張朵臉面朝向壁板,把個背脊對著父親,張有財則板著一副面孔,看見顧家富進來,就頭不是頭,臉不是臉地說:「顧主任,你也太缺德了,我張有財的女兒你也當成雞了?」顧家富反問道:「張支書,這話你是聽哪個說的?」「連山鎮還沒打鑼呀,哪個不知道我女兒刮孩子了。都已經四個月了,你叫我張有財怎麼走得出去。」顧家富的口氣就軟了下來,「老張,這個事我以後慢慢對你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並沒有把你的女兒當成雞,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你的女兒,是她不懂事,不小心就懷上孩子了。我讓她把孩子做掉,好好休息,好好養身子,還不行么?」「這麼說,你對我女兒還很負責的?」「不是負責,而是特別關心。」這時張朵就轉過身來,對父親說:「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懷孩子,刮孩子,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不要別人負責。」張朵這樣說的時候,就哭了起來,「我娘生病,你沒本領弄錢給她治病,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娘死去呀。弟弟要讀書,家裡卻沒錢交學費,你就一句話,別讀了,回家做農活吧,你卻不知道我弟弟要出走,說是哪個願意送他讀書,他就給哪個做兒子。我留住了他,說姐給你掙錢讀書。我不掙錢,弟弟的書就讀不成了,現在還不知道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顧家富說:「張支書,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看你那樣的老觀念要改變一下才行。你女兒颳了個孩子,也值得你沖著我那樣大的火?外面人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你女兒有錢了,但她並沒有變壞,她也沒有做什麼雞,可她今後的日子會更加好過。我看你該高興還來不及,你還衝我什麼火。」張有財被顧家富一席話,說得有些雲里霧裡,說:「朵兒,我讓你娘來侍候你幾天吧,不然,你會落下病的。」顧家富說:「張朵一日三餐都是服務員送到房裡來吃。雞呀,肉呀,魚呀,她喜歡吃什麼,就有什麼讓她吃,她吃得下多少,就給她做多少,你還放心不下?莫非你那個窮得天天吃紅薯腦殼的家裡的生活比我這裡還好,還能給她燉雞燉鴨吃?」顧家富一副鄙夷的樣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