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彤鬼故事系列19 猛鬼山莊
十九、猛鬼山莊
序
到二零零零年七月一日,黨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我終於年滿二十八歲。
我家在河北省某個偏僻的小山村,一家九口,嘿嘿嘿。。。。你不相信吧,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排行老四,上有三個哥哥,下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我說我終於年滿二十八歲,不是說我該多喜悅,恰恰相反,這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哀。
三個哥哥都已結婚,兩個妹妹都已出嫁,在我的家鄉,男人到了二十八歲,他的婚姻至此就劃了句號,從此不會再有媒婆登門,標誌著你即將開始光棍人生。
我生性木訥,沉默寡言。在我這個大家庭里,種地、砍柴甚至端尿盆基本上三百六十五天,只要我不是在山上,那就是我的活。別說父母哥哥,就連我大哥那十一歲孩子的「命令」,我都會認認真真的去執行,不為別的,就為那一日還得蹲在灶膛吃的兩頓「飯」。
我不傻、不笨、不涅,甚至我認為自己長的還算可以——一米八的身高,一百四十斤的體重,孔武有力的肩膀,兩道濃濃的劍眉虎眼。
最難能可貴的是,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依靠初中沒念完的那點知識,偷偷把上大學弟弟的課本全部自學下來,可惜的是,我生錯了家庭。
我什麼都不爭不搶不說,唯一一次的反抗是初中沒畢業,父親讓我綴學種地,我只說了一句:「不行。」就挨來排山倒海般的打罵,除了母親,三個哥哥也掄槍舞棒加入了打我的行列。
我在那一刻長大成人,在家裡的地位急劇下降到老末。從此我學會了四個字:逆來順受。
我從沒抽過一根煙、沒喝過一口酒、沒摸過一個女人的手。
家裡有人來提親,當父親聽到我的名字時,一張臉立刻拉的比馬臉還長,不是說家裡沒錢就是把話題轉移到我弟弟身上。
在深更半夜我一人住在廂房裡沒有任何取暖設施凍得瑟瑟發抖時,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是不是我是後娘生的?或者是撿的?
今天是我二十八歲的生日,晚飯時媽媽給我煮的雞蛋被三嫂給他兒子吃了,麵條被大哥的孩子連碗都拿走了,蹲在灶坑前的我立馬意識到———今晚上肯定又要餓肚子了。
爬上山頂,遙望山下村莊內的裊裊炊煙,雞鳴狗叫,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地方,那塊屬於我啊?
地無一壟、房屋一間,哈哈哈哈。。。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啊!
仰天苦笑,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奪眶而出。
二十八年來,我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今天,我等了好久!今天終於來了!
我十四歲綴學,為這個家庭忍氣吞聲、忍飢挨餓、做牛做馬做了十四年。
十四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四年!
別人的青春陽光燦爛,我的青春黯淡無光。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入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從今天起,我要開始我自己的人生,不管他雄關漫漫,還是蜿蜒崎嶇,自己走一回,我命由我不由天。
晚上十點左右,我下山回到自己的廂房,摳開牆角的磚,從裡面拿出一個軍用挎包,從包裡面取出塑料袋,裡面是我十多年辛辛苦苦、偷偷摸摸賣蠍子、山藥攢下的積蓄,其實多年來遠遠不止這一千多元錢,但都被父親和幾個哥哥嫂子搜颳走了,美名其曰幫我存著。我知道那錢進了他們手裡不是買煙、賭博就是買衣服、買化妝品等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了,但我又能奈何?他們每隔幾天都要象鬼子掃蕩一樣,殺進我的小屋,東翻西找,有時甚至當著我的面,就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最悲哀的是我有兩個侄子,三個侄女,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也三歲了。多年來我只聽見過大哥家的孩子叫過我一句四叔,結果被他媽媽狠狠訓斥了一頓,至此我這個四叔有事沒事都以「嗨」代替,這個「嗨」字好,除了母親外,祖孫三代通用。
換上我去年趕集偷偷花四十元買的T恤、腰帶和褲子,(這可都是名牌,我在賣舊衣服那買的,磨了半天價,攤主見我可憐,兜里確實沒錢了才賣給我的。)把錢分三個地方裝好。(別看我奔三十的人沒進過城,但是只要有時間,我都會躲在窗外偷偷看電視,這個方法是中央十二頻道演的,還有北京三頻道的法制進行時也老說,我早就記在心裡了。)
把信放在父母住的屋門外,(信很簡單,只有十三個字:我走了,別找我,從此兩清。在最後面有生之年第一次簽上了我的大名:王大鐵。)來到院門外,我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站起身,頭也不回走出村,來到村口,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生我、養我、讓我為之銘記一生痛苦的村莊。「永別了,以後即使我餓死、渴死,沿街乞討,也不會回到這個傷心的地方!」
為了不讓別人看見,我沒有走土路而是直接走了土路邊上的河套。
行十一里,一小時后我來到鎮上。
過了農貿市場,前面不到一里是我上過的初中,再往前是我從沒去過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它通向哪裡———沿公路直行二十多里,它通往縣城。縣城有個火車站,坐上火車十八個小時后就能到達我的夢想之地,經常在電視上看過的地方、小時候兒歌唱的地方、無數中國人嚮往的地方、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北京。
從左褲兜掏出一張紙,這是我多年來一直處心積慮、秘密籌劃的路線圖,其實上面的內容雖經多次填充修改,但我還是早已倒背如流了。
研究完路線,我大步出鎮,沿著公路走里五里左右,看到鐵道左轉,過了一個鐵路橋,鑽過一個山洞,路邊沒有了村莊、行人、車輛,我心情豁然開朗起來,沿著鐵軌一直向前走去,終於在天亮時五點半左右,我見到了火車站的身影,也看見了黑乎乎長長的火車、遠處高高的樓房,嘿!真景看著可比電視里氣派多了。
在火車站扛包打工的四叔每次喝完酒吹牛的時候,我都站在邊上仔細傾聽,早已把這附近的情況摸熟了。下了火車道右轉進入一個村子,在村頭果然看見一個賣饅頭、包子的小吃店。四叔說過,這裡的東西要比站上便宜好幾毛錢,燒餅在火車站賣一元五,這裡只要一元包子站里賣五角,這裡只要三毛一個。
餅包子都太貴了,我捨不得吃,雖然看著它們直流口水。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花一元五買了十個饅頭裝進挎包里。
出村邁上石堰,前面果然是一條直奔車站的小路。
得感謝四叔那張嘴,說得這樣清楚。
從挎包內摸出兩個饅頭,大大咬了一口。
嘿!真他娘的香啊!
以前在家的時候,上學時逢年過節都能吃上餃子白面饅頭。從不上學開始,十四年了,十四年自己做牛做馬,卻從沒吃上過一個饅頭。
我最怕過生日,只要過生日,媽媽都會給我按老家習俗煮個雞蛋,下碗麵條。可惜的是每個生日我都沒吃到過,全部是挨餓。
一夜沒有休息、趕路的疲勞一掃而空,可不敢多吃,剛有六分飽。不過我一點也不感到難過,得為長遠考慮。再者多年來一直就這樣,早習慣了。唯一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這裡是城市,不能象農村那樣山上到處都有的是解餓的東西。
跨過縱橫交錯的鐵路,穿過一個大院和一個衚衕,眼前豁然開朗。
靠!好多的汽車、好多的人、好大的停車場啊!
眼前是一個三千平米左右的停車場,中間一個噴水池,噴水池中間有一個外國女人肩膀上扛著一個水桶的雕像,水從桶里流出來,形成一片水幕。廣場盡頭是一條東西的馬路,馬路上不時有不知名的小汽車開過。這回真開眼了。
抬頭看了眼站前大廳中間掛著的大鐘,還不到六點,七點十分發車,先坐一會吧。
我坐在大廳前最高的石階上,開始四處瞭望。
噴水池邊上坐著一個小男孩,一個女孩趴在他懷裡正在盡情調笑,更扎眼的是在一層台階那一男一女正在接吻,靠!真是有傷風化,害眼睛,還是不看了。
站起身,穿過幾個大圓柱,來到售票廳。
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花了三十五元買了張去北京的車票。將票小心翼翼裝好,我來到候車室。
排隊、檢票、找座位,終於上了火車。趁著我對面、邊上都沒有人,我抬起屁股顛了幾下,長這樣大第一次坐在軟皮墊上,嘿!真舒服。
一會功夫,車廂里已坐滿了人,火車鳴叫一聲,緩緩開出了車站。望著窗外的景色由慢到快的後退,我興奮的心情逐漸轉變成絲絲惆悵,永別了!故鄉。
我看見站台上幾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是爸爸和三個哥哥,還想把我抓回去做你們的奴隸嗎?今生今世都別想了。
忽然我看見母親一臉焦急的表情,站在那正向車廂里張望。心裡一酸,眼淚第二次掉了下來。我身不由己從窗戶里伸出腦袋,向母親揮了揮手。
母親看見我,發瘋似的順著站台跑了過來,車越開越快,母親的身影也越來越小。忽然母親重重地摔了個跟頭,跟在身後的幾個哥哥趕緊將她扶起。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了,我才將頭縮回車窗內,擦了擦眼淚,木然坐了下來,久久無語。
但分你們把我和其他兒子一樣對待,我何必要遠走他鄉啊!
進京
下午兩點左右,火車緩緩駛進了終點站,北京到了。
火車到了終點,我的人生則剛剛找到、開始起點。
出了車站,我一下子就蒙了。
車如流、人如織,高樓大廈林立,北京真不愧是首都啊!
我上觀下瞻,左瞧右看,一會就花了眼。
穿過一條南北走向的馬路,我站在了東長安街上。
順著人行橫道往西走,王府井、北京飯店,很快就到了**。
我激動的腳都有些顫抖。
**、人民大會堂、**紀念堂、人民英雄紀念碑,這些讓我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地方啊!我------王大鐵,來了!終於在有生之年,來了!
看著金水橋、橋邊的華表,這些在書本上見過的東西,我現在就活生生站在它們面前。
在往西走,我看見了高高的紅牆,巍峨的新華門和門前威武的解放軍戰士,中南海我也看見了,即使現在讓我死,我王大鐵也毫無怨言——值了!
下午三點半,我站在西單路口,隨手掏出以前在家偷看電視時記下的招聘保安的地址——北京市保安總公司辦公地,西單北大街182號。
一路邊走邊問,很快我就來到了182號門口。
辦公室一個胸牌上第一個字是王(後面兩個不認識)總是笑眯眯的老頭接待了我,他給了我一張表讓我填寫,又把我的身份證要走擱在一個白色盒子里,幾秒鐘的功夫,我的身份證就成了黑白的一張紙。
我急了,嗖地站了起來。身份證可是我身上唯一一個值錢的東西。
「你賠我身份證!」
老頭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抬手從白盒子里取出原件遞給了我。
我的臉頓時成了一塊紅布,接過來趕緊坐下,低著頭繼續寫簡歷。
王老頭接過我寫完的簡歷,看了一遍。
「還是一張白紙啊!」
「誰說得,我都寫滿了啊!」
老頭看了我一眼。
「呵呵。。是,是!都寫滿了,字還不錯呢!」
老頭從桌子上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一會功夫,一個女孩從隔壁走了過來。
「主任!」
「嗯!把這個小子帶到培訓基地去,和他們說一聲,培訓完后我來安排他的工作,」
「知道了!」
女子招呼我和他出去,臨走前我向老頭鞠了個躬。老頭笑眯眯地卡忙著我:「好好,去吧,去吧!好好訓練!」
接下來的一個月封閉訓練,好多一起訓練的同伴都說多苦多苦,我一點沒覺得,這點苦和我在家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最讓我興奮的是每天有三頓飯吃,而且都是大米白面,而且是隨便吃。
不過在我的箱子里,還有六個已經幹了的饅頭,我始終沒捨得扔,這是鑒證,我要永久珍藏。
一個月後,我以隊列、擒敵拳、執勤理論個人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我一身保安服顯得自己精神百倍,龍馬的精神,我整理下服裝,抬手敲了兩下門,喊了聲:「報告!」
裡面傳出聲音:「進來!」
老頭正在接電話,抬頭看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我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雙手摘下帽子,筆直地站在那一動不動。開玩笑嘛,用教官的話來講,我是命好,王主任是保安公司三號人物,幾乎就沒接待過保安面試,唯一一次還讓我趕上了,俺現在經過培訓,已經不是剛下火車那個土包子了,在領導面前哪有我坐的地方。
接完電話,老頭從桌上拿起一個本夾子打開,邊看邊說道。
「聽說訓練的不錯嘛!還是第一名。」
我撓了撓腦袋,靦腆笑了笑。
「我親自給你找了三個地方,你選擇一個吧!」
說著,他把本夾子遞了過來。
我伸手接過,仔細看了看。
第一個是一個海淀區一個大廈,月薪加獎金九百六十元元,第二個地方是訓練基地,月薪九百六十元元,第三個是密雲一個度假村,月薪一千五百元元。
我眼睛一直緊緊盯著第三篇上的度假村-------流亭山莊,一千五百元啊!培訓時我聽教官講過,一般保安員管吃管住,每月六百元,我二十八了都沒攢過一千二百元,想到一個月就能拿一千五百元,簡直象做夢一樣,我的心嘭嘭嘭明顯加速,老頭真照顧我啊!嘴裡卻言不由衷地說道:「哪都行,我服從領導安排。」
「哈哈哈哈」
老頭笑著從我手裡接過本夾子。
「你就去流亭山莊吧!擔任個副班長職務!每月再加一百元的補助。這個山莊是我們公司剛接的單位,住那的都是高幹或大富人家,一定給我好好乾啊!」
「是。」
我笨嘴拙舌,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的感情和此時的心情,只有雙腳用力合併,發出清脆的「啪」一聲。帶上帽子,又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嗯,去收拾一下吧!下午出發,有車送你們去!」
老頭低下頭繼續看自己桌上的文件,我悄悄轉身,輕輕拉開門,出來后又輕輕關上,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喜悅,我一下子蹦起一尺多高,右手揮拳,輕吼了一聲:「耶。。。!」
門忽然開了,王老頭伸出腦袋。我一下驚住了,呆在那成了一個塑像。
「去把你們教官和一大隊大隊長叫來!」
「是!」
我緊走兩步,然後一溜煙消失在走廊盡頭,老頭笑了笑,關上了門。
山莊
經過一下午的交接、收拾房間,吃完晚飯,隊長帶著三個班長和三個班副一起從保安宿捨出來,去查崗和熟悉現場情況。
山莊座落在密雲縣城北部離城區二十里左右的地方,佔地面積約三十多萬平米。四十多間別墅依山而建,錯落在樹影中。一條河水蜿蜒著從山頂奔流而下,在山底形成一個大水湖,湖邊四個方向有四尊外國人像雕塑,分別是夏娃、吻、赫爾克里斯和大衛雕像,有的袒胸露乳,叫人想入非非。湖裡各種魚大的有半尺來長,自由的游來游去。湖底有一根水管直通山頂,循環交替,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縱橫交錯的水泥路在夜間象一條白蛇穿梭於各別墅之間。各種大小不一的樹木應該是從別處移來,樹下據說全是從外國進口的綠草,草坪上有鹿、羊及小孩的雕像,栩栩如生。路邊的垃圾箱也是各種動物造型不一,十分搶眼。一進大門有一個三層的大型會所,裡面游泳池、保齡球、網球館、健身房等各種配套設施齊全。
山莊有一個正門、兩個小門,加上會所和山頂、山腰、中控、巡邏,共設九個崗,保安三十五人。
一遍走下來,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第二天早操后,保安員回去洗漱,隊長把骨幹留了下來,各自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隊長叫黃興,是我剛來時訓練我們的教官。一班長柴玉寶、班副楊雨辰,二班長李廷朴、班副王久和,三班長李廷軍、班副自然不用介紹了就是我。
我們的嚴格管理、認真執勤得到了山莊領導、住戶的一致認可,隊伍安營紮寨,逐漸走入正規化的軌道。
山莊的達官顯貴們夏天秋天住在這裡,進入十月份全部回了城,山莊只留下各部門值班人員和我們這幫保安。
日子在平凡、平安中慢慢度過,期間總公司糾察隊來過兩次,春節前王主任與保安公司領導們集體來慰問過一次,王主任把我叫到山上單獨談了好長時間,令隊長和其他骨幹羨慕不已,都以為我是他家的什麼親戚,此後對我全另眼相看。
零一年春天,三班長李廷軍走了鴻運,因為在探家途中與車匪英勇搏鬥光榮負傷,出院后被調任總公司糾察隊當了副隊長。合理順延,當然也是在黃興隊長的大力推薦下,我當上了三班長,工資升為每月一千八百元,總公司從別處調來一個叫賈良的做了我的副手。
我不抽煙、不喝酒,每天堅持鍛煉身體,現在的我已經脫胎換骨,一身的英氣逼人。
不過我還是有幾點沒變:一是照舊沉默寡言,二是照樣勤儉節約,在我的飯碗里,找不到一個吃剩下的米粒,除了肥肉,碗里沒有一點剩菜。第三是我記的最清楚的,我現在有了工資卡,裡面的存款到目前為止,是一萬零六千八百七十六元,除了買牙膏、洗衣粉、襪子、內褲等生活必需品,我一分錢都沒亂花過。
我從不借別人錢,也不借給別人錢,說我小氣也罷,沒辦法,畢竟我是從農村逃出來的苦娃嘛!
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存錢有啥用,只是不停的存,罷不了手了,我喜歡兜里有錢的感覺。
黃興拉我出去喝酒玩樂,我一次都沒答應過。而且很主動地替他們值班。黃興老說我是木頭腦袋,我一笑了之。
有兩次李廷朴找我聊天,說要把他妹妹介紹給我,她在朝陽一家公司上班,錢不少掙,長得也相當漂亮,就是人們所說的白領那種。來過這幾次對我印象也挺好,不過我還是婉言拒絕了,俺不是同性戀,我只是腦袋裡十分的清楚,就我這狀況,是給不了別人未來的,在這點上,我很自卑。
六月份,達官顯貴門紛紛搬回來避暑,我們調整了執勤方案,加強了對現場的管理。
一天夜裡十點多,我查完山上的崗后,從山上下來。走到一個編號零**的別墅時,看見一個女孩模樣的人剛從草坪邊上的椅子站起,準備回屋。
「對不起,小姐!請您留步!」
女孩轉過身,我的心「嘭」地一跳。
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嘴、窈窕身材、披肩長發,年齡看不出來,既有少女的天真又有少婦成熟的風韻,靠!簡直能迷死誰。
「您的錢包掉了!」
女孩接過錢包,從裡面拿出一張百元大鈔,伸手遞了過來。
「謝謝你啊!」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還有這個我不能要,請您收好。」
說完,我敬了個禮,轉身就走。
女孩望著我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天後周六晚上八點,王久和生日,在黃興的帶領下,一幫骨幹浩浩蕩蕩打車去了密雲縣城,我責無旁貸在家留守,同時替柴玉寶當班。
九點半,我剛巡完一圈從山上下來,準備去大門口的時候,對講機里傳來急促的叫聲。
「03、03,請速來會所,有人鬧事。」
我趕緊跑了過去。
會所大堂內,一片狼藉。
一個滿身酒氣、公子哥模樣打扮的人手裡提著根棒球杆,身後站著兩個保鏢模樣打扮的人,正對一個女人破口大罵,大堂內的椅子全部橫躺豎卧,一個茶几粉碎,前台的值班小姑娘在那瑟瑟發抖,門口旁邊兩米高的裝飾花瓶也碎了一個,值當班保安坐在地上,帽歪眼斜,臉部腫的高高,一看就是挨了打的模樣。
「X你媽個X的,你以為你多純潔、多了不起啊!你媽在他媽有錢有個**用,我爸一句話就讓你們家破產。你以為躲到這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今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了!今晚敢不陪老子過夜,我把你家一把火燒了!」
一臉倉惶、委屈、挨罵的女子正是住在零**別墅的女孩,我走上前去。
「對不起,先生!」
公子哥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開口大罵。
其中一個保鏢模樣的人轉身向我走來,二話沒說,抬腿照我肚子就是一腳。
我火往上撞,一側身,左手抓住他踢過來的腿,橫抬右肘,一肘打在保鏢的胸脯上。
說實話,小一年來我每天都苦練擒敵動作一小時,不過真沒對過敵,全是自然反應,這一肘沒把握好力度,保鏢一聲沒吭,咚地仰頭摔倒在地,倒地的瞬間,我聽見他胸口骨頭咔地一聲脆響。
沒等我緩過神,另一個保鏢已拔出一把匕首,高舉著向我沖了過來。
我下意識抬起右手抵擋,「噗」地一下,匕首扎進了我的胳膊,疼得我悶哼一聲。
保鏢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拔回刀,「噗」地又扎進了我的肚子。
干你個娘!
我左手一把抓住他持刀準備外拔的右手,抬起右手,握拳一拳向他右眼轟了過去。
一聲悶響,這拳結結實實打在他右眼上。
保鏢疼得立馬撒開攥刀的手,兩手抬起低頭捂住眼睛。
我上前半步,照著他后腰狠狠一肘。
保鏢一聲沒吭,趴在地上直接暈了過去。
干倒兩個人,我沒用一分鐘。
右胳膊上血已經將我的小臂和手染的通紅,肚子上因為刀還沒拔出來,血只是順著肚子往下流。
忍著劇痛,我搖了搖腦袋,現在一定要保持清醒。
來到還在破口大罵的公子哥身後,我輕輕喊了句:「先生!」
公子哥掉轉過頭,馬上被嚇呆了,手裡的幫球杆「咣當」掉在地上,他後退幾步。
「你。。。你別過來啊!我。。。。我爸是部長!」
我回頭看了眼保安。
「報警!」
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菜鳥,電視不光豐富了我們的生活、也開拓了我們的視野,學到不少真東西,就說眼前這情況吧!一般都得狠一點把他鎮住,不然倒霉的不光是自己,而是一群人。
走到公子哥身前,我剛要說話,忽然從公子哥的眼裡和臉部表情變化發現,我身後有了不利於自己的突髮狀況。
被我一肘打塌胸骨的保鏢已經站起來走到了我身後,當我警覺時,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帶著風聲「噗」地扎在了我右後背上。
一陣劇痛傳來,我咬牙忍住,保鏢太用力引發胸痛,刀一時拔不出來。
我掉轉身,左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發力把他拽到我胸前。匕首離體的瞬間,血嗖地竄出來有半尺高,我天暈地轉,拚命咬牙忍住。
疼痛同時激發了我的野性。
一把將保鏢的腦袋提了起來,他兩手使勁,想要掙脫開來,奈何我的手象鐵腕一樣,紋絲不動。
我腦門對腦門,「嘣」地對撞了一下,立時腦袋頂上血光湧現。保鏢死蛇一般軟的象泥一樣,我鬆開手,他倒在地上,徹底暈菜。
我眼露凶光,抬手指著公子哥,未等發話,他已經很配合地「噗通」跪倒在我面前,一邊磕頭、一邊大喊饒命。
抓住他的頭髮,把他拖到自己身前,我惡狠狠地說。
「把刀拔出來!」
公子哥一愣,不知道我的話是啥意思。
我咬著牙根,一字一句的說道。
「給我把刀拔出來!」
他哆嗦著兩手握住我小腹上的刀柄,向外一拽,血「噗」地噴了他一臉。
公子哥慘叫一聲,撒手扔刀,嬌生慣養的他哪經歷過這種場面。我從臉上到鞋子里露肉的地方全是紅色,活像一個殺神,身中三刀不倒還在和他耍橫。公子哥兩腿發軟噗通躺倒在地上,尿洇透褲子,流了出來。
我側眼看了下在那瑟瑟發抖,快要暈過去的女孩。
第一次出手就把天捅了個窟窿,殺人殺個死,救人救個活,於情於理、於她於我幫忙就幫到底吧。
我蹲下身撿起匕首,把公子哥身體翻平。拿著刀從他腦門一直輕劃到襠部,最後將刀停在了那裡。
「這玩意留著也是禍害,今順手把它切下來吧!」
刀尖一挑,褲門上的第一個扣子應聲而飛。
公子哥一張臉上紅裡帶著綠,說話已經走了調。
「大。。大。。。大哥,饒。。命啊!」
我抓起他的頭髮,將腦袋擰向女孩的方向,趴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陰冷地說道。
「從今個起,我不想在她身邊看見你,否則我擰下你得腦袋!」
此時的公子哥已經徹底被我鎮暈了,連眼神都不敢和我對接,搗蒜似得直點頭。
「你是上等瓷器,我是爛磚頭,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一把將他的腦袋轉過來,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叫王大鐵,是這裡的保安,隨時等你來報仇啊!」
說完,我手稍微使勁,將臉的距離拉近,我突然伸出舌頭,在他的臉上添了一下,咂了咂嘴,鬆開了手。
公子哥再也扛不住驚嚇,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大門外傳來一陣警笛聲,流亭山莊在密雲是治安重點防範之地,接到報警說有人在這裡鬧事,附近的巡邏車全都趕了過來。
看見一幫警察衝進大堂,我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再也堅持不住,無獨有偶,直挺挺摔倒在公子哥身上。
即將閉上眼,陷入昏迷的時候,我聽見警察在對講機里喊:「速派救護車來,這裡有好多人受傷!」
我被120急救車送到了密雲縣醫院,三處刀傷都不致命,只是失血過多,不過我命大,體質又好,還是給救了過來。
三天後,王老頭和總公司一幫領導及黃興等人一起湧進病房。老頭大聲念道:「王大鐵同志勇斗歹徒,精神可嘉,經總公司研究決定,給王大鐵記個人二等功一次,並獎勵現金五萬元。
我連忙擺手,功勞我要,錢可不能要。正在和老頭推推搡搡時,我突然睜開了眼睛。
唉!原來是黃粱美夢。
病房裡靜悄悄的,我眼睛撒摸一圈,一個保安沒看見。忽覺有點異樣,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右手握在別人手裡,正是零**的女孩。
我迅疾地撤出手,這還了得,嚴重違反保安管理規定,被領導看見要被開除的!
女孩抬頭揉了揉眼睛,一臉的憔悴中流露著喜悅。
「你終於醒了,知道嗎,你都昏迷三天了!」
啊?不會吧,三天!靠,這個月全勤獎泡湯嘍!
在以後的七天里,女孩每天都要來坐上一會,陪我聊會天,慢慢的,我知道了實情。
女孩今年26歲,名叫王嬌,未婚,母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母親因為她的婚事十分著急,經常利用各種場合給她介紹對象,但因為王嬌不滿意都被拒絕了。這個公子哥是前幾天母親通過朋友介紹給她的,被拒絕後公子哥心有不甘,借著酒勁發生了三天前的一幕。
她父親的情況她一帶而過,人家不說咱也不能多問,只是說我見過。這個問題我考慮了良久,也不知道是哪個。後來想想咱一個小保安不認識人家也很正常,也就不再去想了。
在醫院的半個月里,總公司領導來過一次,王老頭倒是來的特勤,有時還親自給我打飯,弄得我十分感動。只是誰也沒提這件事的處理結果,據黃興等人說,當夜派出所去了不少好車,估計是公子哥的家屬,後來就不了了之了,我立功受獎的希望也在慢慢落空。
一個月後,我光榮出院。王老頭代表總公司親自過來接我,我呢也在有生之年第一次坐上了賓士牌的小轎車。在參加完熱熱鬧鬧的歡迎會後,老頭把我叫到一邊,給了我一張卡,裡面有五萬元錢,說這是公子哥的家裡給的,因為許多原因,這件事情就不公開處理了,我對老頭唯命是從,畢竟沒他哪有我的今天啊!即使不給錢,老頭只要發句話,我會立即照辦的,所以我很快就答應了他的請求。而後老頭打道回府,我的日子又恢復到正常的秩序之中。
自此之後,王嬌有事沒事就往保安宿舍跑,隔三差五地開著跑車給我們送來吃的喝的,我明白她的心意,但咱很明智,自己和人家那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根本不在一個起跑線上。說實話,這樣的美女誰不喜歡,沒辦法,只好敬而遠之,寧肯辜負人家一番美意了。同事們倒是積極主動,天天盼望著王嬌的出現,既能大飽眼福,又能大飽口福。
那個公子哥還真被我震住了,再也沒有在山莊出現過。據王嬌說,有時候在大型募捐現場活高級聚會上遇到,公子哥見王嬌就像看了鬼一樣,躲的遠遠的,他身後的保鏢也從兩個增加到了四個。
隨著樹葉枯黃、空氣變冷,水面結冰,別墅里的人都返回了城裡。山莊又恢復了寧靜。我也多了件任務,就是每天都要用王嬌強行「借」給我的手機和她通話半小時。
鬧鬼
臘月二十六,山莊開年終總結會後,留下保衛部一人值班、工程部兩人值班、食堂一人值班,其他人會完餐后都回了家。
我們自己也開了個會,將門崗值班改為坐崗,大門臨時關閉,只開小門進出,兩個小門都掛鎖貼了封條,整個山莊只設了一個門崗和兩個遊動巡邏崗。大部分保安員都放假回家探親,黃興以及幾個班長骨幹也全部閃人,保安隊臨時合併為一個加強班,我順理成章做了代理隊長。
臘月二十九晚上九點,我正和兄弟們坐在會議室邊聊天邊看電視里演的晚會節目。
忽然「噹」地一聲,門被踹開,食堂留守做飯的老張系著白圍裙,手裡舞著兩把菜刀,瘋子跑了進來。
沒等我們有任何反應,老張已鑽進牆角的一張桌子底下,將左手的菜刀交到右手,沖我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別理我啊!我呆會就走!」
我站起身,向他所在的牆角走了過去。
「別過來!」
老張蹲在地上,揮舞著菜刀,大聲沖我喊著。
忽然間,他一臉驚懼地望著我的身後。
「我沒招你沒惹你的,老追著我幹啥啊?」
我轉過身,身後空無一人。坐在椅子上的保安們紛紛圍了過來。
老張忽然頂著桌子站了起來,扔掉菜刀,向落地玻璃窗沖了過去。在一陣玻璃碎裂聲中,衝出窗外一會就跑的不見了。
我們驚訝的合不攏嘴,呆立十幾秒后才反應過來。
「楊雨辰和我去找老張,其他人把會議室收拾了。」
順著破裂的窗戶走到外面,一股冷風襲來,我不自主打了個哆嗦。
拿出對講機,問了下大門崗和兩個巡邏崗,均未看見老張。
站在路口,借著依稀的星光,勉強能看清附近東西的輪廓。
「你從左面往山上找,我從右面,誰看到了立即用對講機聯繫。」
我打開手電筒,向右側方向一路走了過去。
來到湖邊,我拿著手電筒四處照了照,除了四尊雕塑,空無一人。
剛要轉身走,忽覺有些不對勁。轉過身來,向湖中央照去。
中央一座三米多高金魚雕塑的最上面,一張桌子正隨風輕輕擺動。
我一股涼氣從腦瓜頂傳到腳底。
太詭異了,桌子怎麼會跑到湖中央雕塑上面去呢?老張呢?
我伸腳踩了踩冰面,結實異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中央走了過去。
來到中央雕塑處,我抬頭仔細觀看。
白色電腦桌、桌側面寫著會議室09,正是老張頂走的那張桌子。
三米多高,它是怎樣上去的呢?
靠著山下赫爾克里斯的雕塑後面忽然間有個人影一閃。
「誰?」
沒有回應,我端著手電筒向湖邊跑了過去。
快到湖邊,腳下一滑。「哧溜」一下,我來了個大跟頭。手電筒掉在冰面上,唰地滅掉了。
顧不上疼痛,我拿起手電筒,磕了兩下,沒有反應。
真是倒霉啊!
站起身,揉著摔痛的屁股和大腿,一瘸一拐上了岸。
圍著赫爾克里斯的雕像轉了一圈,一個人影也沒有。
忽覺脖子一熱。
伸手一摸,唾沫!
抬頭向雕像上望去。
依稀看見一個人影,緊緊抱著二米五高雕像的脖子,正往下吐唾沫。
「老張,你給我滾下來!」
我火冒三丈。
「嘻嘻嘻嘻。。。」
老張的笑聲叫人不寒而慄。
我一手掐腰,踮著腳伸出右手去夠他的大腿。
老張猴子一樣機靈的轉了個身,躲到雕像另一側,「唰」地跳了下去,悄無聲息地蹲在冰面上,冷冷地看著我。
此時的老張離我將近三米的距離,在冰面映照下,一張臉滿是詭異的笑容,兩眼直勾勾地,竟然———發出的是綠光,一隻手指甲劃過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但更讓我害怕的還遠不止這些。
在老張的背後,竟然慢慢地長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緊緊貼在老張身後,彷彿是一體般,烏黑的長發遮住整個面部,高出老張的上身全是厚厚的棕色絨毛。
既象人更像只大猩猩。
老張在冰上忽地轉了個圈。
寒風吹過,撩起背上人的頭髮,臉上一片空白,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什麼都沒有。
我使勁掐了掐腰,一陣疼痛傳來,不是在做夢!
鬼啊!
我大叫一聲,顧不上腿上的疼痛,撒丫子就跑。
掠過夏娃的瞬間,我看見她忽然低頭,沖我眨了眨眼睛。
天啊!
我嚇得在急行中趕緊轉彎,先離這些雕像遠點再說。
「噹」地一下,我撞在路邊的電線杆上。立馬眼前全是小星星,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倒地同時,我看見大衛的雕像已踏上冰面,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老張以及他背上的怪人正蓄勢待發,看樣子好像一下就能竄到我身邊,夏娃也正在伸胳膊,吻的雕像正在搖腦袋,一副都即將復活的樣子。
天爺,這都怎麼了?
我搖晃著站起身,努力保持頭腦清醒,咋也得先脫離開這危險之地為妙。
左躲右閃,一路猛跑,轉瞬之間已跑出離湖邊二十多米的位置,大口喘著粗氣,右手扶著路邊的青蛙雕像的垃圾桶,迴轉頭向湖邊望了一眼。
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忽覺手一涼。
轉回頭來。
青蛙伸出一隻爪子搭在我手上。
「你好!」
去你媽的吧!
青蛙居然會開口說人話,還學人握手。
我跑!
一溜煙,眨眼間我已跑回到會議室。
伸手推開門,整個會議室里靜悄悄的,電視也關了,空無一人。
人都去哪了?
我掉頭出來直奔宿舍。
一排宿舍內只有前三個亮著燈,為方便管理和取暖,我把所有人集中到兩個屋子居住,自己佔了一間。
三個宿舍全部空無一人。
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不會這裡也出狀況了吧。
拿出對講機,連叫幾遍,無一崗回應。
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我心裡七上八下。
出去吧?又不敢再離開燈光。在這坐著吧?心怦怦直跳,老覺得自己馬上要暈過去。
抬手抹了一下臉,才發現滿臉是血。
走到臉盆前,低頭把臉洗乾淨,抬頭從鏡子里看了看傷口。
我靠!
鏡子里的我身後面,竟然站了一個人。
一身白衣,披肩長發,頭髮遮住半個面部,只露著一隻滴血死魚般的眼睛。
我迅即轉身,身後空無一人。
再轉身瞧鏡子,媽的!幻覺吧?沒人啊!
邁著兩條哆哆嗦嗦的篩糠般的腿勉強走到床邊坐下,撫摸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口。
「滋。。。滋滋」房頂的燈管閃了幾下,自己滅了。
我靠靠靠!
站起身就往外走,我現在懼怕黑暗。
啪,我結結實實摔了一個大跟頭。
雙腳被床底下伸出的一雙手拽住。
一身白衣,死魚般的眼睛,一個女人抓著我的雙腳慢慢爬到我身上來。
我命休矣!
楊雨辰左轉沿著坡道直接上了山。
寒風滴溜溜吹過來,越往上走風越大,空氣越冷。楊雨辰將脖子往大衣領子里縮了縮,心裡低聲咒罵著老張。
「老張啊老張,你真是沒事吃飽了撐得,這唱的是哪出啊!害的我大半夜的還得哆哆嗦嗦到處找你,看一會找到了我咋收拾你。」
很快,楊雨辰來到半山腰的巡邏崗臨時休息點---------一間孤零零的小房。
房子有十多平米大,屋裡有個電暖氣、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靠著牆角有一台電視,三面都有半米高的窗戶,裡面的人即使坐在椅子上,對外面的情況也能一目了然。
楊雨辰沒有敲門,直接就進了屋。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楊雨辰摘掉帽子、脫掉大衣,把椅子拉過來反坐著,將後背靠在暖氣上取暖。
巡邏的保安有可能剛走,屋子裡的電視還開著,播放的好像是一部恐怖片。
畫面上,一個白衣女人青面獠牙,十指指尖足有半尺長,伸著血紅的舌頭,正向地上的一個保安模樣的人撲去。
保安!
瞥了一眼已經轉回頭的楊雨辰又把目光移向了電視。
啊!
他噌地跳了起來。
電視里的保安赫然正是負責南側巡邏的保安張宏昌!
女鬼撲到張宏昌身上,手指輕輕一劃,張宏昌的胸口就被劃開。女鬼右手一伸一縮,一顆還在咚咚咚跳著的心就被抓了出來。
張宏昌痛苦地掙扎了兩下,腳一蹬,眼一閉,玩完了。
女鬼張開嘴,三下五除二就把一顆心吃了下去,擦了擦滿是鮮血的嘴,在電視里的她猛然側頭,陰森森盯了電視外的楊雨辰一眼。
楊雨辰早已驚得目瞪口呆,被女鬼突然一瞪。他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電視裡面的女鬼。
女鬼轉過身,正對著楊雨辰,雙方對視了幾秒鐘,女鬼忽然向前邁步,從電視里把身子探了出來。
楊雨辰「嗷」一聲慘叫,掉頭就跑,「嘣」地一下撞在門上,「噗通」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十多分鐘后,楊雨辰悠悠醒來。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他使勁搖了搖頭,想起了剛才的一幕,急忙兩手扶地做起,四下觀瞧。
電視關著,屋子裡除他之外,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點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總感覺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自己又說不上來。
抬起右手撓了撓腦袋,手觸的地方一半是頭髮,另一半------另一半倍光滑。
從電視屏幕的反光看見自己的腦袋一半一半,楊雨辰第一個反應———鬼剃頭!
這時唰地一聲,電視自己開了!
滿屏幕的雪花。
楊雨辰驚恐地盯著屏幕,他知道估計一會,就會有東西從電視里爬出來。
有人在他後面拍了拍他的左肩膀。
楊雨辰頭也不回,抬手打開。
又拍了兩下,他一臉憤怒,轉身回頭看了一眼。
只一眼,楊雨辰差一點又暈了過去。
牆壁里伸出一個白衣青面的女鬼,正伸出食指,用指尖輕拍著他的肩頭。
楊雨辰嚇得連滾帶爬地打開門,發瘋般逃了出去。
剛站到坡道上準備往下跑,忽然聽見從山下坡道的黑暗中傳來一陣規律的「咚咚」聲。
打開手電筒,向山下照去。
坡道上,一隻皮球正咚咚地一下一下跳著向山上走來。
皮球自己上坡?
楊雨辰揉了揉眼睛,確認無誤后,掉頭就要往山上跑。
山上傳來喀喀喀的聲音,楊雨辰手電筒向上照去,上面的坡道中間,幾根路燈排著隊,一跳一跳地向山下走來,動作整齊劃一。
都他娘的瘋了!
楊雨辰側過身,穿過草坪,向北側山下跑去。
手電筒隨著他的腳步上下晃動,在穿過一個別墅邊上的鞦韆時,借著跳躍的電光,他看見兩個鞦韆自己在蕩來蕩去。「吱。。。。。鈕」,同時空中伴隨著一陣小孩的嬉笑「呵呵呵。。。。。」
楊雨辰腳步未停,鞦韆的聲音和小孩的笑聲卻像重鼓般每下都打在他的心房上。向下奔騰的腳步突然失去力氣,腳一軟,嘰里咕嚕地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一直滾到山下的湖旁,楊雨辰才止住滾勢,狼狽地站了起來。
眼前的情景更使他驚得合不攏嘴。
湖裡的冰面上,成百上千隻不同顏色、不同品種的魚按照自己的品種齊刷刷在冰面上直立著身體以中間的金魚雕塑為中心一圈圈列隊。竟然——
竟然在跳舞。
楊雨辰一屁股坐在地上。
越發不可思議了。
忽然,楊雨辰的後背被狠狠砸了一下。
他迅速回頭。
我靠!
身後造型各異的幾十個垃圾桶正蹦著向他圍了過來,剛才那一下是離他最近的熊貓造型的垃圾桶撞的。
我閃閃閃!
楊雨辰站起身,拚命向宿舍方向跑去。
白衣女鬼慢慢爬到我身上,我的力氣彷彿突然消失,一動也不能動。
女鬼鼻子對著鼻子,臉對著臉,忽然伸出尺長的舌頭,在我臉上慢慢蠕動。
剎那間,我覺得奇癢,燥熱難耐,呼吸也急促起來。
雖然是女鬼,滿身冰涼,不過女人具備的條件女鬼一樣也不缺,在加上雖我已經將近三張,還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女人。身體自然有強烈的反應,我緊閉雙眼,萬念俱灰,心裡暗罵。
「***,想不到老子活到三十來歲,被一隻女鬼把自己玷污了!」
女鬼覺察到我的反應,死魚般的眼睛里竟然也有了表情,她騰起身,一隻手向我直挺起來的跨間摸去。
一聲鬼叫,女鬼的手剛接觸到我的跨間,立即升起一股白煙,她飄身而起,浮在空中,不甘心地圍著我漂浮。
瞬間,我的力氣又回到身體,同時腦子裡浮現一個想法。
嘿嘿嘿。。。別看老子這大了,可還是童子雞一個,鬼怕純陽啊!
我兩手撐地,倒退著出了屋,眼睛緊緊盯著女鬼,慢慢扶起身,猛然掉頭,剛要發力奔跑,「噹」地一下被剛剛跑進來的楊雨辰給撞了出去,四腳朝天躺在地上。
楊雨辰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清楚是我就像看見救星似的,上前一把將我拽起。
「隊長,鬼。。。。鬼。。。來。。上樹。。。。。追。。!」
他哪裡知道我見得一點也不比他少啊!
側眼看了下開著門的屋子,靜悄悄的,女鬼不知道跑哪去了。
好機會,不管咋樣,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我顧不上說話,拉起楊雨辰就往宿舍大門外跑,剛跑幾步,我們又退了回來。
前幾天下了場大雪,我們早已經將路面的積雪清掃乾淨,將多餘的雪隨意堆放在路邊的草叢裡、樹根下,坡道旁。
此時,我們一眼所能望見的積雪竟然紛紛升高成半米的雪人,手裡掐著尺長的冰棱,三三兩兩從路邊、草坪、樹下彙集到水泥路上,排成方隊從四面八方向宿舍區湧來。
我兩相覷一眼,未等說話,「嘭嘭嘭。。。。。」從房頂跳下十多個雪人,揮舞著冰棱,向我們撲來。
去他娘的,一個小小的雪人竟然也敢來欺負我們。我抬腿用足力氣向最近的一個雪人踢去,不把你踢得四分五裂,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著三隻眼。
「當」地一聲伴隨著「啊」的慘叫,我這一腳就好像踢在了鋼板上,疼的我大叫一聲,抱著腿原地亂轉。
「噗」一冰棱扎在楊雨辰屁股上,雖然隔著棉褲大衣,還是疼的楊雨辰高叫一聲,往前躥去。
就這樣,一群雪兵部隊把我兩個一步步逼過拱形門,從保安宿舍區逼到山莊工作人員宿舍區近北牆角的一個房門前。
這個房間是庫房,邊上是食堂和餐廳,對面是宿舍區和幾個辦公室。
在閃著寒光冰棱的威逼下,我倆個退進了屋內。
一進屋,我們不僅全呆住了。
保衛部、工程部、保安隊所有留守包括崗上值班和巡邏人員全部在這裡,直挺挺泥塑般跪在地上,全都一動不動。
里側的空地上,老張磕頭如搗蒜一樣正邊磕邊說,早已是血流滿面仍似未覺。
從他的話里,我逐漸弄清了今晚鬧鬼的原因。
這個倉庫下面不知道以前是啥地方,從荒地建成倉庫后,倒也相安無事。今天會餐時老張喝了點酒,完事後再也耐不住寂寞,竟然跑出去弄了個路邊小姐回來,怕被人發現,二人選擇在這個倉庫辦事,哪知道小姐月事未完,經血流在地上弄髒了叫醒了地下的鬼魂,才有了今晚上的一場膽戰心驚的鬧劇。
就在我細心聆聽老張禱告請求饒恕的時候,房間里悄然發生了變化。
空蕩蕩的倉庫瞬間移換成古代的一個祭祀場面。
秋風習習,繁星點點,火把高燒,台下千人而立,一片寂靜。高台上一白衣女子膚色白皙、姿容俏麗,被反綁於一個木樁之上,一臉怒容,旁邊是老張,五花大綁,跪低著頭。台前一巫師打扮老者正手捧祭文高聲朗誦,赫然是《歸去來兮辭》。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這篇文章我以前在弟弟的課本里見過,它應該是晉詩人陶淵明的一篇充滿爭論的絕世佳作。從台上台下這些人打扮看,還真看不出是哪個朝代,反正都是粗衣糙步是古代的沒錯了。
看那樣子是女人犯了啥錯誤,要被殺掉,可為啥要用歸去來兮辭呢?令人費解。
巫師念完祭文,抬手將其扔進火中。隨手一揮,身後兩個大漢彎腰施禮,走到女人身前,抬手解掉繩索。將女人高高舉起,直接向下摔去。
我不知哪來一股勇氣,大吼一聲,衝上了高台。
在兩個大漢腳下,有一個冰窟,女人已經昏死過去。
我沖著巫師,隨口接了下一段。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念完,我縱深身跳進冰窟,使勁想把白衣女人舉上來。
巫師詫異地看著我,揮手制止了兩個大漢,忽而低頭沉思、忽而仰天長嘆、忽而捶胸頓足,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忽然間,他笑逐顏開。示意兩個大漢把我們拉了上來。
雖然不到五分鐘,我還是被凍得直哆嗦,站在那跳腳搓手取暖。
巫師走到我身前,忽然低首一揖。
「孔子曰:不恥下問,吾已困守六百餘載,今得爾指迷津而,幸甚。」
他大修揮舞,女子倏然之間從昏迷中醒來,且面色紅潤。
「今得小友指點,吾知悟甚深,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哈哈哈,再困與此,真朽矣!」
巫師愛惜地看著白衣女子,搖了搖頭。
「為父愧對兒女也!今後爾等之事爾自己參究吧。」
白衣女子上前跪倒。
巫師低頭看了眼老張,我急忙上前剛要求情,被老頭制止。
「爾等污我聖地,理當重裁,念爾指點,就此罷手也。」
說完,老頭大袖一揮。
「去吧!」
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竟然靠在宿舍邊小路樹上。
「我咋在這裡睡著了?」
揉了揉眼睛,抬腕看了下手錶,八點零九分。
回頭看了眼宿舍方向。
透過會議室玻璃窗,黃興、柴玉寶、王久和、老張、楊雨辰等與一干保安正在邊看電視邊發笑。
這個夢可真夠邪乎的!
這時手機鈴聲想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打來的,我掏出手機一眼就看見上面的日期。
瞬間,我大腦演算一遍,靠!
今天是臘月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