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辯
榮慶堂。
賈史氏起床沒多久，就開始想念孫子賈寶玉：「今兒早上，寶玉怎麼沒有過來請安？」
賈寶玉是賈史氏命根子，榮國府鳳凰蛋，是賈史氏開心果，一天不見賈寶玉，賈史氏就會感覺內心空虛，彷彿少了什麼：「不會是昨晚玩耍晚了，起得晚？」
榮國府姑娘尚且上學讀書，賈寶玉就是一個另類。
且，昨天林黛玉來了，還睡在一處，多了一個妹妹，玩耍的晚一點很正常。
對此，賈史氏很是理解。
鴛鴦嘆息一聲：「老太太不知道，現在榮府上下都已經知道了，寶玉去趙姨娘院，服侍二老爺呢。」
「哼...」
賈史氏皺眉：「他自有姨娘丫鬟服侍，這是將寶玉當成了丫鬟僕人？去，將寶玉叫來，他小小年紀，哪裡知道怎麼服侍人？」
賈寶玉是賈史氏心尖尖肉，不忍他有一點點委屈：「你們二老爺啊，這就是故意的，往日里不怎麼教導關心，這是來考較寶玉來啦，要是寶玉一點做的不好，又要打他，鴛鴦快去。」
「老太太。」
鴛鴦一邊伺候賈史氏，一邊笑道：「知道你疼寶二爺，今兒事出有因，珞四爺不知道怎麼回事，將二老爺氣的閉了氣，這不還沒醒呢，寶玉自然要去服侍。」
「存周昏迷了？」
賈史氏立即著急起來：「這個賈珞到處惹是生非，以前總不見他身影，怎麼一出現就惹禍？」
賈政可是賈史氏最偏心最疼愛的兒子，不，那是她心中唯一的兒子：「快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
周姨娘院。
桃兒滿心憂慮的看著念佛的周姨娘：「姨太太，您不過去看看嗎，這次四爺怕是又要挨打。二老爺也真是的，以前四爺在榮府生活了十幾年，也不見他找四爺，四爺剛搬出去，接連兩天，都讓人尋四爺。」
周姨娘轉著念珠，眼睛也沒有睜開。
她眉宇間滿是憂慮，最終長嘆：「我本不討喜，也不與誰好，也求不著情，我去了只會讓人更加輕賤珞兒，打的更狠。」
「再有，二太太在那裡呢，我去了像什麼話？」
她只是姨娘，不是母親！
周姨娘更清楚二太太王氏是什麼人。
她不能去。
桃兒沉默。
周姨娘再次長嘆：「準備好金瘡葯，等著四爺挨完打，你就將四爺帶來，我給他上藥。這孩子上次挨打我不知道，身邊就只有一個小毛頭丫頭，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
「珞四爺，將老爺氣暈啦。」
這個消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或者只是榮國府傳統，如風一樣在榮國府傳播。
自然是榮國府傳統外加有心。
就如同一個朝廷中，文武大臣們，希望君主是一個昏庸無能之輩。
一個大家族，有權勢的奴僕，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一個容易糊弄、好欺瞞之人。
賈珞明白怎麼回事，自從上次賄賂賴大，將打熬力氣器具搬回小院子之後，賴大見他巨力，就已經內心有了敬畏之意。
甚至是戒備之心。
自那之後，賴大有沒有在賈政面前煽風點火說話壞賈珞不知道，只要有賴大在的時候，賈珞見賈政，賈政總沒好氣。
似乎更加討厭他。
「老爺...」
二太太老賈王氏第一個來到趙姨娘小院，看到賈珞就是一陣哭罵：「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養出來你這麼一個黑心玩意來。」
賈珞一直都是面無表情，老子暈倒了，兒子跑了...這是最大的不孝！
他不僅不能跑，還得把賈政送回來請大夫。
就這麼尿性。
就這麼肏蛋。
賈珞站在門內，根本無法靠近。
床榻前，有賈政親兒子賈寶玉在那裡又是抹眼淚，又是盯著呢。
遠近親疏自有不同，只有老子的繼承人，才能床榻前盡孝。
沒有資格繼承家業的，只能遠觀。
嗯。
這一點很好。
緊接著就是賈璉來了：「老四一向穩穩妥妥，這次怎麼做出這等混賬事？寶玉每次氣二老爺，也沒氣成這樣。」
賈珞與賈璉不熟。
都住在榮國府，賈璉幾乎很少在府中，一年能見上一兩次都是高頻率。
不過，賈璉這一句話看似責備，何嘗沒有提點眾人，賈寶玉也經常惹二老爺生氣，
賈赦醉醺醺的，則是看了一眼賈珞：「存周氣量越發小了，怎麼與自己的兒子置氣成這個樣子？平日里關心少也罷了，管教起來還真當成了一回事。」
這對父子。
賈璉這位榮國府正兒八經的大房嫡子，徹底淪落成了二房的管家公。
酗酒、買小妾的賈赦，就很明顯借著酒意，故意指責賈政。
還真有效果，最起碼王氏哭罵聲戛然而止。
至於李紈、王熙鳳還有邢氏也在外面聽消息，王熙鳳更是呵斥丫鬟嬤嬤：「都不長眼么，請了大夫沒有？」
就算是兒媳、侄媳，還有大嫂子，也不能隨隨便便，進入賈政卧房。
丫鬟回答：「回二奶奶，四爺已經著人去請太醫。」
這時候賈史氏匆匆而來：「存周，我的兒怎麼樣了？」
一邊老淚縱橫，一邊進入房中。
看到賈珞的時候，賈史氏氣的拿起手中龍頭拐就打：「你這孽障，怎能如此不孝？還不滾出去外面跪著？」
賈珞一直都在忍著別人異樣目光，忍受王氏等人怒罵，這個時候賈史氏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就罵，賈珞深吸一口氣：「我心中老太太就是最公正，最聰明，能夠分辨是非之人。」
眾人看向賈珞。
賈史氏手中動作一頓：「牙尖嘴利，還要狡辯嗎？」
「狡辯？」
賈珞也不多解釋：「今兒早上，父親讓賴大來尋我，給我尋了一份差事，我本已經託人，也是尋了一份差事，就告訴父親我自己尋了一份差事，父親不知怒從何來，還是誰惹惱了他，將氣撒我身上，直接動用家法。」
「我一言未出，乖乖趴椅子上，父親要打我時候，直接倒在地上。賴總管直接就喊，是我氣暈了父親。」
賈珞臉色依舊平靜，甚至聲音都沒有感情波動：「要是因為這樣氣暈的父親，就是我不孝了。」
「牙尖嘴利！」
王氏大怒：「就憑這一句話，老爺暈倒？」
賈珞：「太太也不要動怒，父親溫溫君子，自然不會說假話。」
二太太王氏，可是一個好母親，他一歲多的時候，就安排了一個院子，讓他自立自強，吃盡苦頭磨礪他筋骨體膚還有意志。
天天要丫鬟去「看看」他，盡顯慈母本色。賈珞心中冷笑，臉色依舊冷靜：「在父親外書房，可不止一個丫鬟嬤嬤還有小廝，老太太要是不信，儘管去問。」
賈史氏深深吸了一口氣。
賈珞的話，讓二太太賈王氏有些理智欠缺。
與別的庶子不一樣，賈珞是她幾次都沒除掉的禍胎，她內心一直都是忐忑，是不是上天讓賈珞活著，專門來報復她。
面對賈珞賈王氏極少能夠平靜心境，所以打發他去了別的院子，看他已經長大，牙尖嘴利，於是冷笑：「你縱然不是我親生，也是我養大，一聲母親都不願意叫了？我不是你親生母親，但是老爺是你親生父親！你有能耐，你有本事，自己尋一個差事，您珞四爺忙，就走吧。」
你有人脈？
那還求老爺給你尋一個差事？
沒有賈家，你就等著流落街頭吧！
得嘞，看你不順眼，就會眼中有你一萬個不是。
一句太太還叫錯了？
賈寶玉不也是叫太太？
老賈王氏，這是略有失智，很是難得。
賈珞拱了拱手：「孩兒告退，忙完了差事，再來探望父親母親，再來拜見老太太。」
「不必了。」
在賈史氏看來，賈珞就是心高氣傲，看不上一個小吏。
等他在外面吃了苦頭就會回來求人。
賈史氏看了一眼賈王氏，擺了擺手：「你既然已經長大，也已經出府分家，住的有些遠，也不必每天都來，以後過年了，來拜個年就行。要是公幹繁忙，過年差人說一聲就行。」
還有這好事？
甭管賈史氏這個時候想的是什麼，總歸是做了一件賈珞給她點贊的事情。
長者賜不敢辭，賈史氏這般說，賈珞心中還是有些歡喜的，拱手轉身離開。
如果不是禮法禮教約束，賈珞恨不得與榮國府，與賈家徹底做出切割。
以後賈政死了他都不來。
可惜...
在這個世界，沒這般自由。
就在前年，左都御史總是參劾別人，最後被人蔘奏侍母不孝，直接丟了官。
而他那位所謂的母親，就是從小苛責他的嫡母，這位左都御史，也是庶子。
那年，士林之中，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寫詩諷刺，做文章謾罵。
那個左都御史一氣之下，背負不孝之名自縊而亡。
「所以，我就算是不喜歡這裡，賈史氏的話，也不能當做聖旨，當真不來，他們見不見我還是兩說，而我不能被人抓住不孝之名。」
出了趙姨娘院子，桃兒也沒叫賈珞，看他沒挨打，轉身就去稟報周姨娘。
賈珞出了榮府大門，正遇到匆忙的戴安：「四哥，我正想著，怎麼讓人尋你出來，你的公幹文書我已經帶來，你快去西城兵馬司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