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練字

第87章 練字

「九郎,你喝了太多的酒了,叫她們給你弄醒酒湯來吧。」賀綉坐在榻的邊上,她的手還被王博握在手裡。

雖然她知道這傢伙的酒已經醒了,他這樣抓著她只是在耍賴皮,可她看見他那雙明凈的如同無瑕墨玉一樣的眸子時,就是無法下狠心甩開他。

「我不要喝醒酒湯。」王博似是找到了一個好的辦法一樣纏著賀綉,就是不撒手。

「那你要吃什麼?清粥好嗎?」

「清粥也不要。」

「你要什麼呢?你說,我叫她們去做。」

「我要你陪著我。」王博說著,把賀繡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賀綉無奈的笑了笑,並沒有反駁他,也沒有把手抽回來。

他要她陪著她,可她能陪他多久呢?他今年十六歲,還可以任性幾年。可等他及冠之後呢?王家的族長和郎主們一定會給他定一門相配的婚事。

以王博的身份,十有八九是要尚公主的。

他的祖母不就是長公主嗎?再往上數,王家自晉庭開朝以來,便有三位家主尚了司馬氏的公主。還出了兩個皇后,一個太后,三個貴妃。

王家這樣的顯赫大族高不可攀,自己一個小小的庶女,能陪在他身邊多少時日呢?

或許是三兩年,又或許只是三兩個月。王九郎他便會另有新歡,而自己卻不知要躲在哪個角落裡哭去了。

賀綉坐在王博的榻上背靠著身後的壁櫥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發現自己躺在王博的榻上,而王博卻不知哪裡去了。

賀綉扶著微微脹痛的額頭坐起身來,低聲喚道:「明璫?」

「醒了?」一聲清潤的回答讓賀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九郎,我怎麼……會睡在這裡?」賀綉轉身下榻。

「昨晚我醉了,醒來時看見你靠在柜子上睡著了,就把床榻讓給了你。」王博微微的笑著,他已經梳洗過了,此時面白如玉,神清氣爽,觀之令人心曠神怡。

「你怎麼不叫醒我,讓我回自己的屋子裡去睡呢?」賀綉皺著眉頭下了腳踏,赤著腳踩著柔軟的地衣走到門口,尋找自己的木屐。

「姑娘,奴婢們服侍您洗漱。」明璫端著銅盆,百靈捧著一身裳服,身後跟著幾個婢女拿著青鹽,缽盂,巾帕等物魚貫而入。

賀綉很是鬱悶的看了王博一眼,心裡暗暗地罵著這廝到底是何居心呢?

王博看她瞪自己,於是笑道:「阿綉,先洗漱更衣吧。朝食已經好了,洗漱后咱們一道用飯。」

賀綉想了想當著婢女們她也不好跟王博翻臉,便轉身進來慢慢地洗漱。王博看她凈了面便到外邊去了。

明璫和百靈把衣服拿過來服侍著她換過,又捧了銅鏡玉梳過來把她散落的長發梳理順滑,鬆鬆的綰了個髮髻用一根白玉簪子別住。那個溫婉可人清麗雅緻的阿綉便回來了。

明璫上前福身,說道:「姑娘,請外邊用朝食吧。」

賀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剛剛起床,一點胃口都沒有。我要出去走走,你們都不用跟來了。」

「是。」明璫和百靈悄悄地對視一下,對賀繡的話有些拿不定主意。

百靈是從小服侍的,對賀繡的心思還是能摸得比較透徹,她對明璫悄悄地搖了搖頭,明璫便不再多言。

賀綉出了內室行至外邊,看見王博正站在一盆蘭花前細細的觀賞那一株茂蘭。

聽見身後有動靜,王博忙回過頭來,卻看見賀綉冷著臉直接出門去,理都不理自己一下。

「阿綉?要用朝食了,你去哪裡?」王博詫異的問道。

賀綉不理他,只顧往外走。王博也不再多說,忙提步跟了過去。

雨後清晨,空氣中有新荷初放的清香隨著微風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賀綉在廊檐下匆匆的走著,木屐落在木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卻一聲緊似一聲,一直往聽雨軒外邊去了。王博匆匆跟隨,把院子里來往忙碌的僕婦婢女們給看的莫名其妙。

賀綉一直走到了她平日住的院子里的蓮池旁才停下了腳步,因為走得急了,此時停下來還有些氣喘。王博跟到她身旁,輕笑道:「阿綉,別生氣了。是我不好。」

「還有嗎?」賀綉看著蓮池中新開的一朵青蓮,冷聲問道。

「昨日我是喝多了。你怎麼能跟一個醉酒的人計較呢?」王博說著,抬手扶住了賀繡的肩膀。

「繼續。」賀綉甩了甩肩,把王博的手躲開。

「阿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王博說到了一半,便輕輕地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好吧,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讓你睡在我的房裡,是因為……我妒忌了。」

「妒忌?」賀綉奇怪的回頭看著王博,問道:「九郎妒忌什麼?」

「我妒忌謝燕文。」

「什麼?」賀綉依然不解,「九郎君乃是一代名士之首,為何會妒忌他?再說,九郎妒忌他謝三郎,跟阿綉有什麼關係呢?」

「我妒忌你寫的一手好字居然是跟他的筆跡有八分像。就算你大兄賀康跟謝燕文交好,為何你的筆跡不像你大兄,卻像他謝燕文呢?」

「九郎?」賀綉無奈的看著王博,這個人竟然是如此小心眼,這麼一點事兒還真是沒完了。

「阿綉。」王博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卻又搖搖頭轉過身去。

賀綉細想了想,到底還是無法跟他慪氣,便走過去挽著他的手臂,嬌聲說道:「郎君莫要生氣了。」

王博低頭看了看她嬌羞的面容,眼底泛起了隱隱的笑意,但還是撅著嘴巴不吭聲。

「郎君莫要生氣了。」賀綉轉身蹭著王博的肩膀又伸出手去拿著帕子在他的胸前揉著,「郎君莫生氣了嘛。阿綉以後天天臨郎君的字帖,要把字寫的跟郎君的一模一樣。」

「唔……」王博似是很勉強的點點頭。

「可是……」賀綉忽然調皮的笑著抬起頭來,「郎君真的要阿綉跟郎君寫一樣的字嗎?」

「為什麼不能?」

「那將來若是阿綉憑著一手跟郎君一樣的字跡背著郎君做什麼壞事呢?」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眨巴著,似是已經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背著我?」王博低下頭來看著賀綉可愛的笑容,忽的一笑,伸手把她抱在懷裡,「我怎麼會容許你背著我?從今兒起,我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我不許你離開我半步,看你還有什麼時間可以背著我做什麼壞事。」

賀綉被王博抱起來,雙腳離地,心中有些慌張,雙臂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脖子,驚叫道:「九郎,你幹什麼呀,快放下我……」

「不放。」王博任性的抱著賀綉大步的往屋子裡去。

廊檐下的婢女們紛紛避讓開來,不敢上前。

王博說到做到,朝食過後他果然不出去了,只坐在案幾前寫字,讓賀綉在旁邊看著。

他用淡墨寫,寫完一張以後便交給賀綉,讓她用花青色寫一遍之後,再用濃墨寫一遍。賀綉心裡再不願意,但還得老老實實的聽他的話認真的寫,不然的話這廝總有說不出的花樣來煩她。

蕭媛來找賀綉說話下棋,見了這番情景很是不解。但當著王博的面又不好問,她只在一旁坐了一會兒吃了半盞茶就走了。

賀繡起身相送,陪著她到了門口,蕭媛才悄悄地拉著她到了廊檐下,低聲問道:「怎麼……你們忽然間這麼用功了?」

賀綉無語望天,嘆道:「這要怪桓四郎了。」

「怪他?」蕭媛很是不解,「怪他什麼呀?」

「怪他昨天無意間的一句話,給我帶來了這個大麻煩。」

「哦!」蕭媛恍然大悟,拿著帕子捂著嘴巴偷偷地笑。

「你還笑呢!」賀綉無奈的回頭看了看屋子裡安坐在案幾前慢慢寫字的王博,又瞪了蕭媛一眼。

「好了好了,快回去用功吧。昨兒喝了太多的酒,我這會兒還頭疼呢。」

「天氣太熱的緣故,瞧這大太陽。」賀綉抬手指了指天上的炎炎烈日,輕聲嘆道:「這雨一停下來,這毒辣的日頭又出來了。」

「是啊是啊,回去吧。」蕭媛推著賀綉回屋去,自己則在婢女撐著的涼傘下回去了。

一連幾日的大晴天,王博都足不出戶只在屋子裡和賀綉練字。

他是越來越精神,賀繡的嘴巴卻是撅的越來越高,賀綉上一世為了討好謝燕文每日里偷偷練字都沒這麼辛苦。越想她便覺得越是委屈,於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把筆丟到一邊,轉身靠在身後的榻上。

「怎麼不寫了?」王博奇怪的轉頭看著一臉不高興的賀綉,也慢慢地放下了筆。

「我身上不舒服。」賀綉背過臉去,不看王博。

「哪兒不舒服啊?」王博慢慢地挪過來,靠在賀繡的身邊。

她卻坐起來往一旁躲了躲,生氣的說道:「哪兒都不舒服,我脖子酸,手腕疼,腿也麻了。」

「哦。」王博瞭然的點點頭,說道:「阿綉累了。」

賀綉從榻上下來,赤著腳踩著柔軟的地衣在屋子裡走了幾步。便往另一邊的窄榻上靠過去。

因為天氣熱,她只穿了一身薄繭綢的衣衫,瑩瑩的玉白色,上面用銀線綉了漩紋,寬大的衣袖裙袂在窄榻上鋪展開來,便像是一團純凈的雲朵。

而那頭散開的長發則逶迤著垂到了地上去,又像是雪白的絹帛上蜿蜒出幾筆濃濃的墨線來,濃淡粗細,隨性自然,卻又絲絲纏繞著直到人的心尖子上去。

「姑娘,用點水果吧。」明璫端著一個托盤上前來,托盤上放著兩個蓮花式玉碗,碗里盛著切成塊淋了蜂蜜的瓜果。

王博也起身過來,拿過一隻玉碗,擺擺手讓明璫等婢女退下。走到她身邊慢慢地蹲下身來,推了推她的肩膀,輕聲說道:「阿綉,起來。」

「唔,好香的果子……」賀綉聞到了一股甜甜的果香,便緩緩地轉過身來。

「累了就歇息一下,又耍小性子。」王博扶著她坐起來,把手裡的玉碗地給她。

賀綉接了過來,拿起碗里的小銀叉子叉了一塊西瓜送到嘴裡慢慢地吃,甘甜的涼爽的西瓜汁沁入心脾,只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

「這麼熱的天,真是難熬啊。」賀綉吃著瓜果靠在王博的身上,輕輕地嘆息。

王博忍不住笑道:「這樣還難熬?真不知道那些頂著烈日趕路的人還活不活了。」

「所以說九郎真是英明呢。」賀綉嘻嘻笑著,挑了一塊蜜桃送到王博的嘴邊,「唔,這是謝你的。」

王博滿意的張開嘴巴把那塊蜜桃咬到嘴裡,抬手拍拍賀繡的肩膀,說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唔……」賀綉忽然皺了皺眉頭,直起身子來把玉碗和銀叉子都放到王博的手裡,匆匆的起身往裡間去。

「怎麼了?」王博納悶的看著她的背影,奇怪的問道。

「好癢。」賀綉小聲咕噥著一邊把內室的帘子放了下來,又大聲叮囑道:「你不許進來啊。」

王博頓時明白,忙道:「別抓傷口!」說著,他又對著門外喊道:「明璫,百靈!」

賀綉卻不應聲,只轉過身去,解開衣帶便要抓癢。

明璫和百靈匆匆進來,上前去摁住賀繡的手勸道:「姑娘別抓,抓破了可就麻煩了。」

「是啊姑娘,這傷口發癢是在長新的肌膚呢,你這一抓可了不得,留下傷疤很難看的。」

「可是,可是……」賀綉被肋下的奇癢弄得坐立不安,皺著眉頭嘆道:「好難受啊!你們想想辦法呀!」

「這沒什麼好辦法,好姑娘,您忍一忍,過去這陣兒就好了。」

「對啊,別只想著它,姑娘,想想別的。」

「怎麼能不想?我這會兒難受死了。這癢可是比痛難受一百倍。」賀綉一著急便出了一身的汗。

百靈忙又拿了帕子擦拭著她腦門子上的細汗,忽然笑道:「哎呀,我倒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剛阿信叫人來回,說姑娘那日叫他辦的事情有了消息了。」

「啊?是嗎?」賀綉一聽這話忙問:「怎麼說?」

「阿信說,臨州城北有一片耕田,原來的主家是本城的一個寒門士族,他們家主要去建康做官,便想把這裡的耕田變賣了。可如今這臨州城雖然還算太平,可願意買地的人卻不多。這年頭,大家都想著往南走呢,城北的方向有叛軍,還有胡人,說不定哪天就打過來了。所以他那一片良田竟然只賣個薄沙田的價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嗯,買下,可以買下。」賀綉細細的琢磨了一下,連聲說道:「你這就叫人去告訴阿信,讓他買下來。」

「哎,是了。」百靈見賀綉忘了傷口的事情,滿腹心思都在田地上,便輕笑著看了明璫一眼,轉身出去吩咐阿信。

「等下。」賀綉又招手叫她回來,叮囑道:「這些耕田不能落在我的名下。」

百靈聽了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呀?」

「就以酆兒的名義去買吧。」賀綉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答百靈的話,只道:「他現在已經跟家族沒什麼關係了,他名下有多少耕田產業,賀家都管不著他。」

百靈有些著急,姑娘不能只為酆小郎想啊,彭城的那百畝良田和一個莊子已經給了酆小郎了,如今再買地還給他,將來姑娘跟了王九郎雖然不至於受委屈,可在主母和其他的姬妾面前,沒有足夠的財富是抬不起頭來的呀。

憑著王九郎的身份,將來他的妻妾肯定都是士族之女,肯定都有豐厚的妝奩的。

於是她上前兩步低聲勸道:「可落在酆小郎的名下,跟姑娘也沒什麼關係了啊。姑娘將來出嫁的時候族中只給一份妝奩,那怎麼夠姑娘用的呢?」

賀綉看了看已經坐到案幾前看書的王博,在百靈耳邊低聲說道:「我正是為了將來做打算才這樣呢。你別多問了,快去辦吧。對了,最好是把之前的佃戶都留下來,跟他們說,我的規矩是每年的地租是之前的八成,而且不管田裡豐產多少,除了我要的租子之外多出來的都是他們的。讓他們儘管放心好生耕種,十年之內我絕對不加地租。」

百靈聽了這話未免心疼,又嘆道:「喲,這可是天大的恩典,他們可不得高興壞了?」

「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的,大家都沒心思耕種。糧食是活命的根本,臨州城這裡應該不會亂起來,叫他們好生耕種,以保將來衣食無憂吧。」

「是,奴婢這就去。」百靈答應著出去了。

明璫卻已經被賀綉剛才的那番話給鎮住,半晌才問:「姑娘,您說這臨州城不會亂起來?這裡會一直安定下去嗎?」

「應該是吧。」賀綉微微的嘆了口氣,說道:「這裡是健康城的北大門,陛下若是想保住建康,就必須要保住臨州。陛下英明著呢,絕不會讓叛軍和胡人佔了臨州。」

「姑娘的話有道理。」明璫暗暗地想著,這位姑娘自從在洛陽城起到現在,已經料中了好幾件大事了。她可怎是料事如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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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生后,打爛世家權貴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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