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人當道(上)

第六章 小人當道(上)

沈德見小江動怒,急忙低頭道:「不敢!」小江怒視王博,叫道:「王博,門內的規矩是狗屁不成?任什麼人都可以隨便胡來?」

王博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老秦一拉小江,道:「算了算了,王博每日管那麼多事,難免有時忙得昏頭,你就別和他計較了。」

小江卻不依不饒,道:「老秦,按說這些人全是你的下屬,我只是一個小字輩的刺客,卻無權管他們,但此事涉及門內規矩,我卻不得不說上幾句。您可別介意。」老秦忙道:「那哪能呢?」隨即向王博道:「王博,此事確實不合規矩。這樣吧,許六立刻回工房居住,沙舞風也馬上搬回柴房,待我請示了紅姐,再作定奪。」

那許六一聽,立時慌了神,卻又不敢出言反對,只在心中大呼失算,心道早知如此,不如便忍了這小子,與他二人同住,也遠勝過與十多人擠在一間工房之內,當下垂頭喪氣,只覺是自己害了自己。

沙舞風在屋內聽得清楚,心內波瀾起伏,如海潮激蕩,表面卻不動聲色,彷彿不波的古井之水一般。沈艷兒卻急得坐立不安,想出去替沙舞風爭辯,卻又不敢,一張臉漲得通紅。

沈德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便大感憤怒,道:「老秦,如此寒冷的天氣,要舞風住在柴房,還不要了他的命?他的哥哥畢竟為門內立下過汗馬功勞,便是看在他哥哥的份上,也不該如此對他吧?」

老秦哈哈一笑,剛要說話,小江已冷冷道:「一個小小雜役,竟敢對頂頭上司如此無禮,沈德,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沈德怒道:「雜役又怎樣?一樣是門內兄弟!舞風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小江,你為何這般難為他?且不說如今天寒地凍,便是赤日炎炎之時,那柴房又算得上能住人的地方嗎?」

小江沒料到沈德竟敢如此頂撞於他,一時間卻愣在當地,便在此時,沈艷兒突然從屋內奔出,鼓足了勇氣,顫聲道:「他……他若是凍死了,看老沙半夜不來找你!」

此話一出口,小江和老秦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們二人做過虧心事,畢竟心中有鬼,此時聽一個小小少女提及,卻忍不住心內驚懼,轉眼間,不由惱羞成怒,老秦冷冷道:「什麼時候連這小小丫頭也敢來數落我了?」

沈德急忙拉沈艷兒拉到身後,瞪了她一眼,嚇得沈艷兒急忙低下頭去。小江卻突然陰森地一笑,道:「沈德,你這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應該帶到紅姐那裡,看看能做些什麼了吧?」

沈德聞言只覺全身發寒。按門內規矩,門人遺下的孤兒若是由門內撫養長大,到了十來歲左右,便要由專人教導習練武藝,若發現其並非習武材料,便要詳細考察其所長之技,分別授以其它技藝――或是偷盜、或是跟蹤、或是探查敵情,而若一無是處,那便只能充當夥計、雜役。至於女子,則多了一項職務,那便是陪酒賣笑的姑娘。沈艷兒雖非孤兒,但自小至大,均依靠門內照顧長大,因此沈德常自擔心,在她十歲之後,便時常教她習武,然而沈艷兒於武術一道,卻無半點才華,沈德無奈下,這才整日把女兒弄得蓬首垢面,衣著邋遢,為的就是讓她顯得極不起眼,不為門內其他人所注意,以混過這關,不想今日小江卻提起這事來,自然令他心驚膽戰,忙道:「她樣子難看,呆呆傻傻的,除了幫我幹些粗活,哪還做得了別的事?況且她又不是孤兒……」

小江冷笑道:「這話也分怎麼說,我記得她娘是產後風死的,而那時,你還是門內刺客,你這女兒全仗門內派人照看養大,後來你傷了手,門內給你這劈柴燒水的差事,可你這女兒卻一直是在吃閑飯……」

沙舞風從前雖聽過這些規矩,但一直未放在心上,此時也未曾想起,只是以為小江要借故欺壓這父女二人,當下心頭火起,大步而出,冷冷道:「小江,休要難為他們父女,我搬回柴房就是。」

他說話冰冷,臉上不帶一絲表情,但卻勝過於瞠目厲吼,小江和老秦聽到他那冰冷而沉穩的聲音,沒來由地心頭一驚,彷彿在他身上看到昔日沙行威的影子,一時間卻忘了追究沈艷兒之事。小江先緩過神來,冷笑一聲,道:「那就好!沙舞風,你記住,這可怪不得別人,而是門內規矩如此。誰叫你不似你哥般有本事?」說著向老秦使個眼色,雙雙離去。

王博目視二人遠去,隨後滿眼怒火地盯住許六,嚇得那傢伙低下頭再不敢抬起。王博強壓怒火,道:「許六,今日起,你他娘的給我搬回工房去住,也不用再到后廚去了,給我滾到前門看車馬去!」

晝星樓常接待豪闊客人,此類人大多乘車馬而來,門內雜役中便有一職,專門在門前替客人看守車馬。這差事原本輕閑,但在冬季之時,卻因進屋不得,只能在外忍風受凍,而成了極苦的差事,許六聞言連聲向王博求情,王博惱他害自己挨了這一頓罵,卻是理也不理,許六無奈,只得收拾行李走人。

沈德迫於女兒之事,沒敢繼續為沙舞風向老秦小江爭辯,此時滿面愧疚,沙舞風知他心意,竟沖他一笑,道:「沈叔,多謝。」

自見沙舞風至今,沈德父女還從未見他笑過,不由得呆住了。但那笑容只如陽光下的飛雪,一閃即沒,沙舞風轉身到屋中,收拾自己的衣物被褥,沈德急忙跑過去,幫著他又將那床抬回了柴房。王博和沈艷兒一路跟了過來,此時王博已不再將沙舞風當成瘋子,面對他時,便不免覺得尷尬,最後還是鼓足勇氣,向他道:「沙……沙小哥,今天這事你也看到了,我在他們面前,也就只有挨罵的份,實是不敢頂撞他們。但他們也未免太過分了,強佔了老沙的錢不說,還如此對你,這分明就是故意欺負你,簡直是畜生不如!我絕不能與他們一個鼻孔出氣,這樣,你今晚先在這裡忍一夜,以防他們回頭來查看,明晚開始,你還回那屋居住。反正許六被趕走,那屋子空著,而且裡面還有一張床、一套被褥,正好給你用。」

沈德與沈艷兒驚喜異常,連聲代沙舞風向王博道謝,沙舞風久久注視著王博,他原本對此人便無惡感,此時見他如此對待自己,不由大為感動,沖他一點頭,道了聲謝。王博連呼慚愧,道:「只是為防他們知道此事,平日里那間屋子得鎖上,讓別人以為是不用的空屋,你每日晚些回來,進屋后,讓沈德在外面替你鎖好門,第二天一早,眾人起床之前,沈德便得替你打開門,放你出來,你要立刻回到柴房,假裝在那裡睡了一夜,如此事情才不會露餡,否則再出現許六這樣的小人,你我可都擔當不起。」

沈德忙道:「王頭兒,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再讓你為難的。」

沙舞風本來每日便比別人睡得晚,起得早,好在這柴房中偷偷練功,王博如此安排,對他卻全無影響,當下點頭答應。

送走王博,三人回到沈德屋中,繼續吃飯,沙舞風注視沈德,問道:「沈叔,原來你從前是刺客?」

沈德輕嘆一聲,道:「可不是。過去年輕時,滿心壯志,只以為能憑掌中刀為自己拼出個天下,卻對家中照料甚少,結果艷兒她娘……那時,我的一腔熱血就已經冷了,後來一趟買賣,碰上了硬點子,結果傷了右手,再拿不起刀來,也就甘心當這個劈柴燒水的雜役了。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

沙舞風聽聞沈德原也用刀,心中一動,他覺沈德對自己一片真誠,自己之事,原不必再瞞著他,而且自己苦練武功之事,沈艷兒原也知曉,便向沈德道:「沈叔,不瞞你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柴房中苦練刀法,只盼將來能有所成,好……」他猶豫一下,終未將欲報仇血恥的想法說出來,只道:「好能如我哥哥一般,成為了不起的英雄。只是當初我不懂好歹,哥哥親手教我武功,我卻未認真學習,現在靠自己琢磨,實不知究竟能練到何種地步。沈叔,您是使刀的行家,能不能指點一二?」

沈氏父女從未見他一氣說出這麼多話,都是大感意外,沈德訝道:「原來你一直在偷練武功?這可讓我吃了一驚,我說你怎麼整日躲在柴房中不出。」

沙舞風道:「小江老秦二人,在我哥死後不但將我們的錢物強佔,更曾逼問我劍譜之事,後來因沒有搜到,也就不了了之。其實我沙家劍法向來是代代口耳相傳,而我從前不喜習武,哥教給我的劍法,我也只是記住了一些皮毛。但我怕我習武之事被他們知道后,又勾起他們尋找劍譜的心思,到時恐怕我會為其所害,所以才不敢聲張。」

沈德怒道:「這二人心也太毒了!」隨即又嘆道:「只可惜你並未將老沙的劍法學會,只憑自己這麼胡練,而且又將劍換成了刀,只怕……」他未繼續說下去,但言下之意,沙舞風已經明白,道:「所以我才想請沈叔指點。」

沈德無奈地一笑,道:「我昔日初習武之時,只覺憑一口刀,便可無敵於天下,待真步入江湖與人交手,才知天外有天,我這點本事,卻是武學末流。舞風,我其實不過是個尋常武師,學的也全是尋常功夫,就算全教給你,只怕也不過令你達到我這般地步而已,實無大用。但你既然開口,我自當儘力。」

沙舞風點頭道:「如此多謝沈叔了。」隨即將自己多日來修鍊心得向沈德說了。

沈德聽得目瞪口呆,沙舞風只講到一半時,他便急忙攔住他,道:「別說了,別說了!」沙舞風訝道:「怎麼,難道我所想的全然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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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舞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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