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海鏢局
不久之後,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便聽海梁道:「閑話容后再說,快接總鏢頭。」說話聲從車頭轉至車尾,一句話說完之際,車廂門帘已被海梁打開,一個魁梧的中年男子探頭進來,向葉偶紅和沙舞風掃了一眼,臉上略帶驚訝神色,隨即便注意到了蕭觀白,身子猛地一顫,駭然道:「總鏢頭……他怎麼了?」
葉偶紅不顧許多,一腳將沙舞風踢下車去,那中年男子急忙躲開,沙舞風便重重摔在地上。葉偶紅躬身抱起蕭觀白,自車中而出,沖那中年男子道:「這位想來是項大鏢頭吧?小女葉偶紅。」
那中年男子面容立時一肅,躬身拱手道:「原來是副總鏢頭,在下失禮了!」
沙舞風於塵埃之中眯眼觀望,只見車外除那項大鏢頭和海梁外,還有五人,他們衣著各異,年齡也不盡相同,但眼中都是精光四射,顯然均是一等一的好手。再轉頭向旁望去,只見一座飛檐斗拱的大門,門頭高懸一塊金牌,上書四字――「天海鏢局」。
另外五人,顯然從未聽過葉偶紅的名字,此際見那項大鏢稱其為「副總鏢頭」,臉上均露出驚訝之色,葉偶紅沉聲道:「不是多禮的時候,快,帶我到總鏢頭住處。」
項大鏢頭應了一聲,吩咐門前兩名鏢師來抬蕭觀白,卻被葉偶紅喝止,只催他帶路,那項大鏢頭便改叫兩名鏢師來抬沙舞風,同時向葉偶紅投去詢問的目光。葉偶紅冷冷瞟了沙舞風一眼,道:「這是咱們的敵人,你把他關好,千萬別讓他跑了,但也別讓他死了傷了。這人好養活,一天喂他吃一頓稀粥就好了。」
項大鏢頭應了一聲,向那兩名鏢師吩咐一番,二人便抬起沙舞風哼喲嘿喲地進了大門,一路七拐八轉,穿假山,過水池,繞過幾道迴廊,最後進入一座地窖,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又拐了幾個彎,將沙舞風放在一間石室中,便退了出去。
沙舞風只聽外面一陣索鏈響動,緊接著,一名鏢師道:「劉大哥,這人都被捆成粽子了,還怕他逃走不成?」另一鏢師道:「還是小心些為妙,總鏢頭不總說,咱們走鏢的不怕武功不好,就怕做事不小心謹慎么。」另一個點頭稱是,隨後,一聲鎖頭鎖緊之聲傳來,兩人有說有笑地遠去了。
這石室中光線極弱,但對沙舞風來說,卻與白日天光下無太大區別。他轉動頭頸,仔細打量這間小屋,發現四壁與天棚皆用白灰塗抹,竟是十分乾淨,側頭斜看地面,也是由木板鋪就,不似專門用來關人的地方,不由略感好奇,不知這石屋有何用途。
他靜靜躺在地上,不由思考起日後來。自己能否逃出天海鏢局?蕭觀白又將怎樣對付自己?金塵飛是否已經掌握了晝星樓大權,會否來營救自己?
只是略一想,他便感覺到無比的痛苦。直覺告訴他,金塵飛確實只是在利用他,但感情又讓他不斷地迴避。
他又開始擔心起孫知周和韋君茹來,金塵飛會怎麼對他們?是放其離去,還是……他不敢想,更不敢想沈氏父女和水月。他不敢想金塵飛會對他們如何。然後,他開始自我安慰,不斷說一切都是海梁在胡說八道,在挑拔自己與金塵飛的關係。但很快,理智又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逐出了他的心田,他開始覺得害怕。
焦躁的情緒和**的飢餓,令他本來清晰的意識又變得模糊起來,他在胡思亂想中又陷入了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臉,一個熟悉的聲音也在不斷呼喚著:「舞風,舞風!」他慢慢睜開眼,見到的是郎歌帶著一絲壞笑的臉。
「郎歌!」他激動地掙扎著,低聲道:「原來你還在天海鏢局,快,快放開我!」
郎歌笑了笑,道:「本來這幾天我就打算要離開了,沒想到晚走幾日,卻晚得剛剛好。」說著,從背後取出鋼爪戴好,運力先將鐵索擊斷,然後解開,再幾下將粗繩割斷,而斷那細絲之時,卻反而費了不少力,郎歌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是什麼絲,怎麼感覺比鋼鐵還結實?」
束縛盡斷,沙舞風深吸一口氣,將內息運行幾遍后一躍而起,活動了一下四肢,覺得只不過血脈略有阻滯,但用不多久,便能恢復,當即沖郎歌一點頭,道:「事情有變,我必須儘快趕到寒水幫去。」
郎歌也不說話,拉起他便向外而去,沙舞風忽心中一動,停下來將那些細絲拾起塞進懷裡,郎歌見了問道:「要它做什麼?」沙舞風道:「我的刀不知被葉偶紅弄到哪裡,看來只能另行打造,但連接手腕與刀的細索卻無處再尋,這細絲如此堅韌,正好用來做這個。」
在郎歌帶領下,二人很快來到地面,其時已是深夜,只見兩個鏢師打扮的人倒在地窖門口,顯然是郎歌下的手。沙舞風一時好奇,邊隨郎歌一路向外而去,邊問道:「那地窖是用來幹什麼的?」郎歌隨口答道:「存鏢之所而已。」
兩人翻牆而出,沙舞風一落地,身子便晃了幾晃,一陣眩暈,險些摔倒。郎歌駭然道:「怎麼,你有傷在身?」沙舞風搖頭道:「沒什麼,只是一直沒吃飽過而已。」
郎歌一笑,道:「好,一會兒就讓你吃個夠。」
兩人一路疾奔,躲過幾隊巡城士兵,來到一條小巷之中,在巷子深處一扇黑木板門前,郎歌停了下來,輕輕敲了幾下,道:「丫頭,快開門,我回來了!」
不多時,裡面傳來門栓移動之聲,那木門隨即打開,一個圓臉少女探出頭來,見到郎歌,立時笑道:「臭狼,回來得還真早。」又看了看沙舞風,道:「這位就是沙大哥吧?」沙舞風剛一點頭,她已薅住郎歌的胳膊,一把將他拽了進去,向沙舞風道:「沙大哥也快進來吧。」
郎歌被她拽得呲牙咧嘴,連聲呼痛,卻不發怒,沙舞風微微一笑,已大致猜出兩人關係,向左右望了望,見巷中確實無人,才快步進入那房中。那少女撲哧一笑,將門關閉插好后,道:「沙大哥不用如此謹慎,這臭狼沒別的本事,只是一雙耳朵賊得厲害,誰要盯他的梢,可是不易。我說得對不對?」一邊問,一邊揪起了郎歌的耳朵,郎歌連聲道:「對對,你說的話就是玉皇大帝的聖旨,就是錯的也是對的。」那少女一瞪眼,手上加力,疼得郎歌一陣哀叫,沙舞風不由為之莞爾。
少女越發得意,卻不料郎歌伸手在她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疼得她哎喲一聲大叫,鬆開手揉起了屁股,偷眼看了看沙舞風,隨後便沖郎歌發起火來,伸手又去揪他耳朵,郎歌卻早已躲出老遠,嘻哈壞笑。
沙舞風只覺有些尷尬,心想這兩人打情罵俏也不避人,只得開口打斷二人,道:「小郎,這位姑娘是?」
那少女見沙舞風問話,便停了下來,道:「沙大哥,我叫顏小萱,你若願意,就叫我小萱好了。」
沙舞風沖她抱拳一禮,道:「顏姑娘。小郎,我急著要去寒水幫,你看今夜有沒有辦法出城?」
郎歌道:「這你放心,鄭州雖是大城,城防向來極嚴,不過我早已買通了一位守門的軍官,輪到他守門時,那北城門就等於是咱自家大門一樣了。現在不到子時,還未輪到他,咱們先不急。丫頭,行李什麼的,你都收拾好了嗎?」
顏小萱點了點頭,眼中突然多了些凄涼,沙舞風略有些詫異,只見郎歌拍了拍顏小萱的頭,道:「丫頭,難道你捨不得那個沒人情味的傢伙?」
顏小萱低聲道:「他雖對我不好,可……可終究是我的親叔叔……」郎歌哼了一聲,道:「親叔叔又如何,他平時待你,可與對待那些丫頭老媽之類的一般無二,他不將你當成親人,你又何苦想著他?」顏小萱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的,他畢竟收留了我,沒讓我餓死街頭,憑這一點,就算對我有恩了。」
郎歌怒道:「那你就回去找他好了,我自己和舞風走!」
顏小萱沉默片刻,走上前輕輕拉了拉郎歌的衣襟,低聲道:「臭狼,你生氣了?」郎歌哼了一聲,扭過身子不看她,她又拉了拉郎歌的衣襟,道:「我不再挂念那個無情的叔叔了,只一心一意跟你走,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郎歌聞言轉怒為喜,回頭笑道:「我就知道,你這輩子是離不開我……」話未說完,耳朵早被顏小萱一把揪住,疼得他殺豬似地大叫,連呼饒命,顏小萱則怒道:「臭狼,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啊?說,下回還敢欺負我不?」郎歌連叫不敢,她這才得意洋洋地鬆開了手。
沙舞風看得直咧嘴,對這兩個活寶一點法子也沒有。好在他們兩個也不再胡鬧,女的跑進裡屋收拾起了東西,男的陪沙舞風坐下,道:「說起來,事情可真出乎我意料之外,沒想到天海鏢局向來神秘的總鏢頭,竟然就是晝星樓的樓主。」
沙舞風道:「誰又能想得到?他這秘密,保守得可真嚴。想來天海鏢局內,也只有那位姓項的大鏢頭知道內情吧,而晝星樓里,就只有葉偶紅和海梁知道這些。」
郎歌話鋒一轉,道:「說起來,你小子可真行,竟然能將總鏢頭傷成那樣,可真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當初和項中游打過一架,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想來總鏢頭武功遠勝於他,這麼一比,你卻比我厲害多了。」
沙舞風苦笑一聲,道:「我不過是誤打誤撞,而且蕭觀白的傷,估計主要是因為金塵飛……」說到金塵飛,他只覺心中一痛,再不言語。郎歌表面輕狂,實際卻是心思極細之人,見狀立時會意,道:「金塵飛就是你的結拜兄長吧?你為什麼急著要回寒水幫?是不是他有什麼問題?」
沙舞風半晌無言,只有一聲輕唉,爾後才緩緩道:「我不敢想,也不願相信,幾年來一直教導我、幫助我的大哥,竟然只是在利用我,竟然也是殺害我哥的兇手之一……」
郎歌愣了片刻,皺眉問道:「你的所有底細,包括寒水幫的事,他全都知道對不對?」
沙舞風輕輕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只能盼望海梁說的全是假話,是在故意離間我們。但,直覺告訴我,金塵飛確實有問題,也許我真的是被他利用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孫知周和韋君茹二人,就有極大危險,說不定已經……我不敢猜測,一切,都等到了寒水幫再說吧。」
郎歌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金塵飛的目的就是奪得晝星樓。但願現在他的精力全用在接收晝星樓上,沒空理你的事。」
沙舞風默默點頭,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