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那趕緊去吧。姜寒星正準備著這樣同他客氣下,他已經火急火燎的又開口了。
「對了,」他一邊開口一邊大變活人似的從身後揪出一個人來,「這位說也找你有些事,剛好順路,我便帶著他一塊兒來了。」
是那位刑部主事徐嘉。
姜寒星只見過徐嘉一次,但他是那種讓人見過一次就很難再忘記的長相,故她也並不存在認不出這是誰的尷尬,只是有些疑惑:「六部肯同我們東廠的人同行,倒是少見。」
她說話的間隙,她那急性子的同僚已經一陣風似的走了。
「方才在東廠辦事,剛好順路而已。」
他說話時一直笑得很和氣也很好看,但姜寒星對他有種幾乎是本能的警惕,上次見他時其實也是這樣,不過當時她正被於峰攪和著,都沒怎麼注意。
「徐大人是找卑職有什麼事嗎?」
「倒也說不上是什麼事,只是有個請求罷了。」
「徐大人但說無妨。」
徐嘉眼神落在了姜寒星眼睛里:「想要寒星姑娘,莫要再接著查這個案子了。」
姜寒星往後退了一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徐主事這是什麼話,這是卑職職責所在。」
徐嘉又笑了下:「確實,是職責所在,這樣吧,也並不平白無故的讓寒星姑娘做惡人,寒星姑娘別再查這案子,在下幫你處理了於峰的麻煩,如何?」
「我同於峰之間並沒什麼麻煩。」
「是嗎?」徐嘉恰如其分的歉意掛在臉上,「上次見面時在下無意中看見寒星姑娘同於檔頭爭執,還以為寒星姑娘很為於檔頭過於表露的熱情所困,看來是我多想了。」
他這樣的舉止,讓姜寒星一時間不敢確定他對她跟於峰的事,到底是真只是上次無意中看見了,還是別有用心的去查了。
徐嘉還在試著接著勸:「寒星姑娘要是有旁的要求,直接提就是了,在下不會讓寒星姑娘吃虧的……」
這話說的,倒像是她直接答應了他似的。
姜寒星開口打斷了他:「不必了,這是寒星的公事,寒星雖也沒什麼氣節,但假公濟私的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寒星姑娘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是嗎?」
「是。」
「好吧,」徐嘉嘆了口氣,「既然寒星姑娘執意堅持,在下也只好尋旁的法子去了。」
旁的什麼法子?他要做什麼?突如其來的將這樣的私隱暴露給她,卻果真這樣輕而易舉的就算了嗎?
姜寒星心頭許多的疑惑在纏繞,但她彎下腰去,對著徐嘉行了個禮:「徐主事放心,卑職今日並不曾見過你。」
徐嘉彎腰對她回了禮,衣袖隨之揮舞時有似有若無的清香:「我既然來找你了,便沒什麼放心不放心的,只是……」
他向著姜寒星身後一伸手:「那個小孩兒一直在盯著你看,你不用瞧一瞧他是不是找你有什麼事嗎?」
姜寒星回了頭。
是個小乞丐,眼睛正滴溜溜的往她身上轉。
她再回頭,徐嘉已經走了。於是她索性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看著那小乞丐。
「怎麼,順天府想著今年天冷,沒太管京城裡的流民,你們便蹬鼻子上臉,衙門的人也敢叨擾了是嗎?」
她並沒怎麼疾言厲色,但這小乞丐其實膽小,一聽出她話里的不滿意,當即便朝著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稟官爺!是……是有人讓我同你捎話!」
又捎話?
姜寒星眉頭皺了起來:「誰?」
「方……方明!」
方明?姜寒星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方明從那天早上給她帶完葯后便不知去向了。不過他之前也經常這樣的,一走好多天,加上她這段時間又忙,她便也沒太將這事放在心上。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突然讓人來捎話?
她長久的不吭聲,那小乞丐便小聲的嘟囔了起來:「……就說他怎麼會認識官爺們,果然都是騙人的……」
膽小是膽小,好奇心倒還挺旺盛的。
一個小乞丐,看起來最多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姜寒星終究還是沒太上心,她有些放下了戒備:「讓你同我說什麼?」
姜寒星覺得有些頭暈,或許是因為昨晚熬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又沒吃飯?因為經常有這樣的事,她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是往牆上倚得更重了一些,又甩了甩頭,想要把越來越嚴重眩暈感甩出去一些。
「他說,有消息了。」
姜寒星一怔,隨即明白了他說的到底什麼事情。
她以為她聽到這個消息應該並不會有多激動的,一直以來也只是懷著平常心在做這事,但她的心卻並不同她的想法一般,砰砰地跳了起來。
小乞丐還在同她說詳細的情況:「……方明說他還要再求證下,所以先讓我過來同你說一聲,讓你晚上早些回去……」
他突然睜大了眼睛:「你身後!」
什麼?
姜寒星本能地去握劍轉身,但手碰到劍時她才發現她手是軟的,也不知何時轉身的力氣都沒了。她後頸上突然一痛,然後便墜入了沉沉的黑暗裡,對外界再無知覺了。
姜寒星身後的男人伸開了雙手,接住了她,又直接抱了起來,要往衚衕口走過去。這人長著一對三白眼,鼻樑很高,是一副兇相,但他有些對眼,這兇悍就也顯得滑稽起來了,裝老好人都並沒什麼違和感,很能讓人信服。
小乞丐沒去管他什麼長相,他只是想著,方才同他說話那位——也就是如今暈過去的這位,雖看起來挺凶的,但,其實也並沒怎樣他,算是他見過的比較好說話的,且按照方明說的,他與這位官爺的關係十分好。方明對他是一直挺不錯的,他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她大庭廣眾下被人打暈又帶走了。
於是他躊躇著還是開了口:「這位爺……」
他剛開口,男人便停下腳步轉了身,眼神掠到了他身上。
小乞丐心裡咯噔一下,他看出來了其中的殺意。他不應該開口的。他因為方明那一小塊兒碎銀子有些得意忘形了。
衚衕口有馬車跑了進來,停在他們面前,車夫向男人行了個禮,男人便把懷中暈過去的那位官爺遞給了這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