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檸西柚汽水味少女

辦公室里，玩了一下午掃雷的盛一凡，看了眼時間后，長吁一口氣，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四點半，正好是下課時間，更巧的是，今天是星期五，這意味著盛一凡又能休息兩天。

「感覺就像開學第一天碰上了雙休日啊，帶薪拉屎的感覺真爽......」盛一凡喃喃道。

也不知道嚴婕哪來這麼多教案，吃完飯回來后就一直在埋頭工作，還有一位蘭治東，雖然不至於那麼認真，但也比盛一凡這個帶薪拉屎的要敬業得多。

「晚上去不去打兩桿兒？就馬路對面。」蘭治東朝盛一凡比劃了個打撞球的手勢。

「不去了，我現在就想回家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然後迎接久違的雙休日。」盛一凡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在來做老師之前，是從事什麼行業的？」蘭治東忽然問道，話出口后，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什麼冒犯的話......」

「在家啃老。」盛一凡想都沒想就回道。

一旁的嚴婕看似在埋頭工作，實際上一直在監聽兩人的對話，當她聽到盛一凡如此乾脆的回答，也不由得莞爾。

「喂，搞什麼，大學畢業后暫時沒找到工作不是很正常的嗎？現在的就業形勢多緊張啊，難道嚴老師你一畢業就包分配的嗎？」盛一凡語無倫次地替自己辯解道。

嚴婕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OK，好，當我沒說過，下班了，我要回家了。」盛一凡起身，剛想準備收拾，卻發現桌上根本沒什麼值得自己帶回去的，於是悻悻地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對裡面的兩人道，「周末愉快！」

就在盛一凡走後不久，蘭治東也起身，因為久坐的疲乏伸了個懶腰，頗為自然地開口道，「嚴老師，這位盛老師究竟是什麼來頭？我聽他說上半年才剛畢業，難道是某個校領導的親戚......」

嚴婕停下手上的工作，正色道，「我也不清楚，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當面問他，我不喜歡在背後議論別人。」

「好吧......」蘭治東吃了個癟，看了眼繼續投入工作的嚴婕道，「我先下班了，嚴老師，你也別總是埋頭工作，還是要適當放鬆一下的......」

「嗯。」

嚴婕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蘭治東也不好再尬聊，識趣地離開了辦公室。

......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傍晚，半邊天的雲彩慵懶地漂泊，卻不妨礙另一邊的雲彩被夕陽染得火紅，都說杭州的生活壓力大，其實對盛一凡這樣生活在郊區，又沒什麼志向的人來說，其實沒差，就和現在這片天空一樣，別人忙別人的，他閑他的。

他選擇坐地鐵回家，儘管從小和山到他家，需要從三號線轉到市區，然後乘坐最擁擠的一號線，到了濱江轉乘六號線，坐到頭還要上一趟公交，全程大概兩個多小時。

杭州以外的朋友可能不清楚，我這麼說吧，地圖上從他家到學校直線距離也就二十多公里，開車大概是三十多公里，但如果按照剛才那條路線，那全程就得六十公里往上了，因為地鐵線路不通，他必須到市區繞一圈。

開車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坐地鐵就得兩個半小時往上，但盛一凡依然選擇坐地鐵，沒別的原因，就因為他閑的。

大學的時候他每星期都回家，這條線路閉著眼都能走完，再熟悉不過了，當他完成一號線轉乘六號線后，地鐵上才慢慢空了起來。

「擁擠得就像我那碌碌無為的前半生啊......」盛一凡坐在第三節車廂的最角落，抽動著嘴角，發出了令人窒息的感嘆。

來不及感嘆，盛一凡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人來人往的地鐵車廂。

沒錯，他選擇坐地鐵的原因還有一個，全程大概十一塊的票價，往往卻能帶來一次不亞於巴黎時裝周的體驗，只需要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十一月底，寒潮將秋末吹盡，從內陸吹向東南沿海的冷風，才真正有了刺骨的滋味。

盛一凡已經早早地穿起秋褲，他不得不佩服，在同樣的時節，有的人會哆嗦地直打顫，有的人卻能穿著熱褲短裙，好像夏天的餘溫還未散去。

他的目光在車廂內一路探索，嘴中不時發出嘖嘖聲。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現在講究穿衣自由，該遮的遮，他純粹是抱著欣賞的目的去看，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審美掉隊。

姑娘們大多體態勻稱，身段迷人，按照大眾的審美，毫無疑問是不錯的，可盛一凡總覺得欠缺什麼，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斜對面一個拿著果汁的少女身上。

她身材嬌小，卻藏在一件寬大的橙色衛衣里，這是一處格格不入的地方，也可以說是一處反差。她看上去年紀不大，面容精緻，五官靈巧，渾身充滿靈氣，可是臉上化著劣質的妝容，有一種媚態，像是刻意在迎合世俗，於是反而落了下乘，盛一凡敢打包票，這姑娘若是化個淡妝，或者乾脆素顏，絕對要比現在的樣子好得多，年紀尚幼，五官稚嫩，卻化了掉價的妝，這是第二個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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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小妞的外表幾乎美到無可挑剔，盛一凡自然而然地想要進一步了解她，於是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眶圓潤飽滿，眼角頗具特色，內眥短促，像魚鉤，外眥卻狹長上翹，如鳳尾入鬢，整隻眼睛極具美感，像一片飽滿妖艷的桃花，不用說，這幾乎是一對教科書式的桃花眼。桃花眼中，兩顆黑寶石般的眼珠很大，幾乎快要撐破眼眶，跳脫出來，也難怪，她身上的靈氣，那種超脫世俗，遊戲人間的氣質，差不多可以說完全是被這一雙烏黑的眸子賦予的。這對眸子很不安分，似乎總是在計劃著逃出眼眶，靈動如脫兔，處處閃耀著狐黠的光芒。

盛一凡看得入迷，全然忘記自己這是身處擁擠的地鐵，那雙眼珠轉動，很快就發現了自己。

桃花眼的主人本能地身子向後一縮，後來卻大膽地直視他，當盛一凡看清她嘴角泛起的浪花時，她已來到身側。

「卧槽，這不是上午那個姓宣的姑娘嗎！」盛一凡心中一驚，暗道大意，這小妞看著就不好惹，怎麼現在才認出來？完蛋完蛋，找個理由溜走得了，嗯......就說大便拉褲兜里了。

「咦......老師，這麼巧，你也坐地鐵回家嗎？」那小妞來到盛一凡邊上，一手扶著欄杆，大方地打招呼道。

對方這麼主動，盛一凡反倒不好意思了，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那雙靈動的眸子，此時正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自己，一時間全然忘了，他剛才也是這麼看人家的，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接話，「額......哈哈......對啊，你也回家嗎？」

「當然啦，我每周都回的！」那小妞看了眼盛一凡發抖的雙腿，壞笑一聲，忽然道，「老師你怎麼抖這麼厲害，拉褲子上了嗎？」

「噗——」盛一凡差點吐血，這小妞不會有讀心術吧？尷尬地回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哈......老師你真幽默啊，」那小妞笑了一陣，又變了神色，歉疚道，「老師，上午的事對不起啊，其實我們班的同學還是很友善的......」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盛一凡擺手道，剛開始都這樣，過了新手期就好了。

說話間，地鐵又到了一站，這次上來許多人，雖然不至於將車廂擠滿，座位卻都坐滿，包括這小妞剛才坐的位置，也就是說，她現在回不去了。

盛一凡本想打個哈哈，就低頭顧自玩手機，誰知道那小妞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關不上似的，一直叨叨個不停，「老師，你平時上下班都坐地鐵嗎？」

「老師，聽說你也是長征的，你是哪屆的？」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學長啊老師？」

「老師，你怎麼不說話？學長？老師？」

「......」

聽得盛一凡都想把耳朵閉上了，他關掉手機，翻著白眼看向那小妞，用一種相當不耐煩的表情道，「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你哪來這麼多話好聊的？」

那小妞卻沒感覺到尷尬，「哎呀，原來是想問我名字啊，你早說嘛，不用那麼害羞的，我叫宣沐衣，喏，這是我的微信，我知道你抹不開面子，加吧加吧。」

她的皮膚很白，宛若象牙般透亮，順著那對閃亮的眸子往下，臉蛋卻是粉撲撲的，而且總是掛著壞笑，讓人分不清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或許是認真多一點，她的身上有一種閃閃發亮的氣質，整節車廂的光，好像獨獨地聚在她一人身上，這導致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亮眼。

不，不對，像她這樣美麗，有靈氣的姑娘，走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無論她是哭是笑，無論是否有光線將她照亮。

這樣的場景，幾乎會出現在每個青春期男生的夢裡，不用說，盛一凡這樣的屌絲自然做過這樣的夢，甚至於前兩天晚上睡覺還會做春夢。可一旦現實里碰到，想必大多數人都是懵逼的，而盛一凡的表現更極端，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張無忌他媽說過，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會騙人，這句話盛一凡記到現在，幾乎貫穿了他整個青春期。

所以他想都沒想，就選擇離開。

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宣沐衣拉住衣角，不得以又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卻發現宣沐衣坐在他的位置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學長老師，你人這麼好，還給我讓位置，我該怎麼感謝你呢......你要喝果汁嗎？」

看著送到面前的果汁，盛一凡心道，「這小妞還真是自來熟啊。」非常自然地就將宣沐衣歸到了比較隨便的一類女生。

從氣質上來看，宣沐衣宛若一簇薰衣草，活潑，純凈，自由，如果她沒有那麼主動，打死盛一凡，他也不願意將宣沐衣和他心裡想的那種人聯繫起來，可她實在主動得有些過分，輕易便越過了男女正常交往的界限，更別說他們是今天才認識的。所以現在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宣沐衣的段位很高，裝的比較清純，要麼她就是在逗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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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凡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真實情況更糟，這兩種可能之間好像並不衝突！

他母胎至今，一個對象都沒招過，對感情可以說是有些潔癖的，那些玩的花的女生就算長得再漂亮，再怎麼白給，也會被他輕易pass掉，這麼算來，他似乎pass掉了一大半的選擇，不過他自己覺得是沒問題的，畢竟白紙找白紙，他有潔癖的底氣。

那些長得又好看，氣質不俗的，情感經歷又單純得像白紙的女生，醒醒吧，那些只出現在屌絲後宮文里，現實中這兩個條件，幾乎就像是魚和熊掌一樣，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就算真的出現了，那和屏幕前的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盛一凡活得太清醒了，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休想從自己手裡騙走一毛錢。（足浴除外）

「學長老師，你在那裡傻笑什麼呢？怎麼，你不敢喝么？太讓我失望了......」宣沐衣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

「什麼，激將法？」盛一凡立刻來了精神，「誰說我不敢喝，拿過來，我喝！」

接過果汁，杯身還殘存著一絲溫熱，上面插著的吸管更加誘人，似乎帶著少女的幽香，又或是果汁自帶的清香。

初入口時，他便領略了這股透徹口腔的清香，但隨之而來的，是猛烈的酸味，假如說那絲絲清香宛若涓涓細流，那後來居上的酸澀，就猶如滔天巨浪，直衝天靈蓋。

「嘶——這什麼玩意兒，這麼酸？！」

他舉起這杯果汁看了看，只見淡粉色的液體中，有許多懸浮著的果肉，有點像是橙子，又有點像檸檬，再看杯底，還沉著兩片青檸。

「青檸西柚茶，怎麼樣，好喝吧？」宣沐衣揚了揚小腦袋，看起來還挺驕傲。

「喝這玩意兒還不如去喝醋。」盛一凡評價道。

「不懂欣賞，拿過來。」宣沐衣將那杯青檸西柚茶搶回手中，喝了一口后，氣忿道，「明明就很好喝！」

看著她面不改色的樣子，盛一凡不得不佩服道，「真是吃醋的一把好手。」

「你才吃醋。」恰逢地鐵進站，宣沐衣站起身，朝盛一凡吐了吐舌頭，「不跟你說了，我到了，膽小鬼，加個微信都不敢，略。」

「學長老師後天見，不要想我哦~」宣沐衣掩著嘴偷笑一聲，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出站的人群中。

盛一凡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站名，高橋站。

他摸了摸嘴角，那股酸澀味早已散去大半，反而是淡淡的清香，依舊殘存在齒縫舌尖，如一縷清茶，味雖不濃，卻能抵擋時間的考驗，經久不散。

盛一凡悵然若失，滿腦子都是什麼間接接吻，最終一屁股坐在剛才宣沐衣坐過的座位上，倒吸一口涼氣，「tmd，青春的後勁兒真特么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