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心有靈犀一點通
顏臻臻一直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沒可能再次見到眼前這個人了,誠然,他變了很多,幾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他們就坐在河堤旁,兩人沒帶酒也沒帶棋,何況現下千石老僧戒了酒,就算帶了怕也是喝不成了。
於是二人就只能面對面看著,不知是不是時間過了太久的關係,竟是半晌不知該作何言語。
直到顏臻臻忍不住開了口:「千石,你是為何而回來?」
千石老僧面容肅靜,捻著念珠的模樣幾乎像是那廟中入定的僧人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呼出一口氣來嘆道:「有些事還沒做完。」殺身之仇也好,前塵過往也罷,總還是和紅塵斷不了牽連,索性便只能回來,由著這紅塵種種將自己束縛起來。
聞聽此語顏臻臻便是嘆了一聲,點了點頭嘆道:「這些時日,我也遇到好些事。」
千石老僧定定的目光終於露出些笑意來,聲線沉沉的有些啞,似是最近這些時日累極了:「說來聽聽。」
「千石,我好像找到家兄了。」顏臻臻這樣說著,語聲卻是聽不出幾分欣喜之意。
千石老僧似乎是猶豫了那麼一瞬方才問道:「是誰?」
顏臻臻並沒打算隱瞞,索性直言道:「顧冽。」
風聲從耳邊掠過,帶來呼嘯的涼意,千石老僧一使勁,手中的念珠竟是散了,木製的珠子瞬間撒了一地一身,看上去有些狼狽,然而他卻並沒有去撿,也順勢攔住了顏臻臻的手,他的目光帶著些許急切地看向面前的顏臻臻,語氣中似乎帶著刻骨的恨意聲線微揚問道:「顧冽?」
這語氣實在是太過明顯,顏臻臻怔了一會方才微微頷首,竟是從未見過千石這般模樣,不禁問道:「怎麼了?」
「呵……」千石老僧低低地笑了出來,笑聲中帶著涼薄的意味:「顏姑娘,聽老夫一句話,離他遠一點。」
這句話最近實在是太多人說過,顏臻臻細細看向面前的千石老僧問道:「為什麼?他和之前的事,有關係?」
千石老僧聞言面色立時變得古怪起來,他看了顏臻臻一會方才嘆出聲來:「你說顧冽?他和哪件事能沒關係呢……那小子心太高,我根本想不通他想做什麼,總之……」
他話音未落,竟是忽聞破空之聲,四道暗器自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向著他命門而來,一時間竟是避無可避!
然而千石老僧畢竟曾經遊歷江湖多年,深諳暗器之道,顏臻臻往東面一擋他便一返身立在顏臻臻背後,不同於顏臻臻的鞭法,他只是雙掌輕輕一翻便將那暗器盡數打落。
「沉不住氣了嗎?」千石老僧冷笑一聲,只見四下里竟是突然竄出來了四個人,大白天的居然也敢行刺,可見是哪家派來的死士了。這四人也不答話,只是朝著二人命門直逼而來!
千石老僧心裡明鏡這四人來者不善,眼底掠過一絲精光,便將顏臻臻手臂一鉗向外圈狠狠甩了過去朗聲道:「顏姑娘,得罪了!」
顏臻臻身手本是不錯,然而卻也比不上千石驟然發狠,緩過神來便見自己已經落定在戰局之外,那四人也不見追來,只是下定決心想要千石的命一般,招招都是殺氣。
千石嘆道:「果然是沖著老夫來的,顧冽在顏姑娘面前對付我,這算是狗急跳牆?」
那四個死士面上無波無瀾,就像是四個死人一樣手上發著狠。
顏臻臻站在遠處聽不分明,只覺心下驟急,剛想飛身入圈旁邊不知何時掠過一個人來一把鉗住她的胳膊,力道並不大卻是讓人根本沒辦法掙脫,那語聲微涼卻也是愉悅的:「顏姑娘?」
抬頭看過去,竟是形容極相似的一張臉,顏臻臻怔了一會方才問道:「顧冽?」
顧冽的神情極為坦然,眼底的神色除卻欣然還有焦急:「臻臻……你可還記得我?我本想下正式帖子請你,然而有人報郊外買兇殺人,不曾想竟是在這裡遇到家妹。」
顏臻臻的目光落在顧冽身上,似乎是在辨認這話的真偽,然而不得不說顧冽的神色實在是太過認真,讓人不得不相信他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然而顏臻臻終究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談下去,她掙脫了顧冽的鉗制向後退了一步,面上已經恢復了淡然平靜的神情:「大人先救人罷。」
眼見著千石那邊以一敵四已是慢慢落了下風,顏臻臻是當真不想冒哪怕一點風險。
顧冽的目光極深,在顏臻臻身上停了一會,便揮揮手示意下面的人圍過去,自打上次胳膊受了傷顧冽在一群小兵眼底的威望真是節節高升,就算是現下滿城風雨傳開顧冽的江湖身份,似乎也沒有造成什麼本質上的影響。
他沒有再看千石那邊的情況,只是看著一尺開外的顏臻臻緩緩嘆道:「這些年,家妹流落在外受委屈了,是為兄無能。」
顏臻臻還沒來得及答話,便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冷笑,定睛一看竟是不知何時唐子期和楚留香趕了過來,一個偌大的弩箭架在地上,看上去有些懾人,唐子期就立在一旁和楚留香肩並著肩立著,面上冷若寒霜地看過來嗤道:「顧大人這戲演得真好。」
顧冽面上適時地現出疑問的神情:「唐兄此話怎講?」
唐子期還沒說話,便聽到那邊的官兵出了聲:「大人,這四個死士都死了。」
顧冽臉上神色一涼,徑自走了過去,只見那四人行刺不成,竟是齊齊咬了舌下含的毒,饒是顧冽一介神醫,這四人到底也是沒救了。
千石老僧胳膊上被劃了深深的一道,顧冽看了半晌確認了沒有毒,想撒藥粉的時候被千石抬手阻了:「多謝顧大人。」話是這麼說,那語聲里已是無聲的暗諷與拒絕。顧冽也不動怒,只是揚眉笑了笑極為懇切地言道:「官府疏忽不察,擾了上人清寧,還望恕罪。」
顏臻臻便撕了一小截乾淨的衣袖給千石老僧綁著傷口,眉眼之間一派沉靜也不看近在咫尺的顧冽一眼。
老實說,若是真真一介平民能讓官府老爺這樣誠心誠意地道個歉,這一輩子也算是沒白活,然而千石老僧的眉宇之間卻只是帶著隱隱的諷意,他聽完了便微微笑了,寒聲問道:「顧冽顧師爺,忘了老夫不要緊,毒生門的過往,您是忘了嗎?」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比齊齊變色,烈烈寒風之中,只余顧冽和千石老僧對視著,一人的目光帶著玩味的嘲諷,另一人的目光則是極度的平靜。
半晌,顧冽方才微微笑了出來:「近些時日,關於我與毒生門一事似乎是爭議頗多,只是我並不知曉諸位都是從哪裡聽到的流言,顧某隻是覺得:無的放矢的流言,還是少一些為好,不然追究起來撕破了臉面,想必誰都不好過。」
他的語聲極為平靜,卻是字字誅心。顧冽見眾人沒有反應,索性抬手喚不遠處的官兵:「帶上屍體回罷。」
就在這一刻,唐子期竟是驟然抬手,千機變幻化成重弩的姿態,徑自向顧冽逼去!寒光四射的重型弩箭一招發射便是雷霆之驚!陡然發難讓幾尺開外的官兵根本來不及反應,顧冽若是不躲,怕是非死即傷!
從來自詡不會武功的顧冽下意識地身形一閃,竟如鬼魅一般閃了開去,那身形太快在場之人除了楚留香和千石老僧幾乎根本看不分明……
沉重的弩箭落定在地上,發出錚然之聲,打破了當下的沉寂。
千石漠然開口:「鬼影千重,毒生門的門主親授輕功,顧大人學的真不錯。」
顧冽沒有回應,只是俯身拾起地上躺著的弩箭打量了一會方才悠悠道:「公然襲擊官府之人,唐兄,這次怕是連我都保不得你了,」他的目光極深,低聲喝令道:「來人,將人犯綁了。」
唐子期和楚留香並肩站著,面色肅冷至極,那些見慣了窮凶極惡之人的官兵見了竟也先軟了三分,站在原處沒人願意先走上來。
楚留香向下一探正正將唐子期的手握在手心,語聲冰涼:「顧兄可知我們為何在此處?」
顧冽沉著眸子看了他們一會,方才負著手悠悠笑道:「這些話,二位或是該去大牢里說才比較正當,」他回身對一眾官兵喝道:「還愣著幹什麼?」
「我們有些事在查,據鬼道子前輩說毒生門有些東西被怪香子藏在天山,現在二老正在回去的路上,大抵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能將消息傳回來,」楚留香牽著唐子期的手慢悠悠地說著,神色極為平靜而溫和,他緩緩笑問道:「顧大人可想猜猜,那都是些什麼東西?」
在前番看到那塊牛皮的時候,鬼道子便想起了怪香子曾經把玩過的東西,以怪香子對於親手創立的毒生門那份執著,那東西怕是絕不止千石帶出來那一份才對,一旦能夠解開留在天山牛皮上面文字的秘密,想必一切就有了答案。
顧冽向前不動聲色地踏了一步,目光與楚留香對上,他的目光有些諷刺地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唇形無聲地挑起悠悠念著:「你們想怎麼做?」
就是現在!唐子期驟然發難向前一個躡雲逐月閃到顧冽三尺之內,一揮手一大把暴雨梨花針甩了出去,顧冽不敢小覷又使了一次鬼影千重向著官兵的方向急急遁了過去,鬼影千重最需要的便是出其不意,眼下千石老僧就坐在一旁豈能讓他逃了?他一閃身用了個一模一樣的招式貼近了顧冽,笑問道:「這是要往哪兒去?」
官兵幾乎看傻了這一幕,毫無功夫的師爺不知何時練就了一身好輕功,此時正被賊人圍追堵截?
守備軍隊長似乎是才反應過來立馬大喝一聲:「保護大人!」
然而這一次,楚留香動了,適才握著唐子期手指的掌心驀地多了些寒風襲來的涼寒,他徑自掠向了十多個人的隊伍,溫和清俊的男子立在弓弩之前卻是全無懼色,他悠悠笑道:「抱歉,我們有些事要請你們的顧大人一敘。」
那語聲是認真無比,就像是真的只是要請人聊聊天一般。
這三人的配合實在是太過巧妙,顏臻臻站在遠處神色悲喜莫名,鞭子落在手心好幾次,到底還是沒能甩出來。
她只是看著,像是一個真正的旁觀者一般。
唐子期和顧冽那邊依然在繼續,因著楚留香的出手十多人的官兵竟是全數與楚留香糾纏到一處,根本無暇顧及顧冽這廂的戰勢,顧冽神色一涼,唐子期處處都是殺機他便也再無從掩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小包玩意,千石見了便是一驚立時對唐子期喝道:「小心他手中的毒!」
然而唐子期本就吃了無數次下毒的虧,此番又怎會再次中招?
他冷笑一聲開了個驚鴻游龍,將自身的閃避提到了極限便徑自向顧冽掠了過去,奪魄箭帶著奪目的炫光破空而出,光輪在唐子期的手上一閃而逝,不遠處的楚留香微微挑起唇角來……
這就是強者與強者之間的愛情,我們並不是彼此的負擔,相反我們心領神會,只要一個眼神的交集就可以配合地無比默契。
就像是世界上另一半的自己一般,永遠無懈可擊。
顧冽的毒粉固然歹毒,然而唐子期並沒有給顧冽近身的可能,一旦唐門的技巧發揮到極致,幾乎堪稱毫無敵手!唐子期見顧冽手微微一動索性丟了一個瞬發的梅花針,梅花入喉有口難言,將顧冽的動作一打斷,他下意識往前掃過去想要擒住近在咫尺的人,然而顧冽只是狠狠咳出一口血來,人卻是掙脫了梅花針的束縛急急向後掠去……
他的餘光掠過旁邊的顏臻臻身上,眉眼之間的神色便見了凄涼:「臻臻……對不起……」
生生又咳出一口血來,他的神色是毫不作偽的惘然:「只恨平生不曾盡了為兄的職責,不曾得一知己,最終徒留下誤會如斯,實乃憾事。」顧冽人往旁邊一側,頸間一塊老玉雕成吊墜便不經意現了出來。
顏臻臻的神情終於露出些許波動來,千石遙遙喊道:「顏姑娘,不要聽信讒言!」
「之前有一次,唐公子欲言又止,可是尋到了家兄?」顏臻臻站在原地不曾動,眉眼之間亦是平靜的。
唐子期靜默地拿著手中的千機匣,微微頷首沒有否認。
顏臻臻便是笑了,笑意之中儘是坦然:「倘若他是我的哥哥,臻臻不救便是忘本,」她的目光遙遙遞到不遠處的千石身上:「你們是要帶他走?」
「很多是非都到了該算的時候,就算這一次我們放過了顧冽,下一次見面依舊是你死我活。」唐子期看著緩步走過來的楚留香,下意識地遞過手去。不知是不是因著天氣寒涼的關係,他們都極度鍾愛十指相扣帶來的繾綣和熱度。
好像兩顆滾燙的心契合在一起一般,帶出相同的心跳頻率。
「如君所願,我們便好好算一算……」顧冽單手撐在地上,唇畔之間的笑意卻是漸漸深了起來。
顧冽話音未落,便見縣官匆匆帶著一隊人趕了過來,遠遠地看得到平涼城守備軍的大旗,帶著懾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應當也算是劇情吧……不過兩人配合作戰什麼的也算是jq?【到底有多少電燈泡!】
附送小劇場如下——
有一天唐子期和楚留香泛舟湖上,驟然想起與顧冽的對戰,唐子期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我們當時沒有背對背作戰?」
楚留香想了一會,最後低咳了一聲笑道:「大概是怕我們打著打著就打到別處去吧……」
想象一下背對背蹭啊蹭啊什麼的就覺得……咳咳,不打到別處去實在不算是男人啊!
唐子期「正直好青年」表示沒聽懂,想了半天最後決定放棄,面癱地決定換個話題:「我想吃面。」
楚留香怔了怔看船上豐富的食材點頭:「好,我去下面。」
唐子期正人君子狀頷首道:「嗯,吃你下面。」
……南雲捂著紅彤彤的臉躺在船艙里默念:
我是個透明人兒啊透明人兒……
今天放說好的毒蘿破虜套,其實去貼吧看了一圈大家都覺得設計地不好看~~~~~~~~只有作者君覺得還挺萌的么掩面……
手機黨看這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