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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咚,我要出去。上午你老爸要去醫院,下午還要去接你奶奶,中午回不來。我倆沒辦法照顧你,小馬會把你送同學家玩,趙阿姨中午給你做飯,你下午乖乖在家,不許再出去。」方安蹲下,低聲威脅冬咚,「我在你身上安了個監視器,不但能查看你的位置,還能聽見你說的話,所以你老實點,聽到沒有。」
「聽到了。」冬咚黑眸咕嚕嚕地轉。
方安就知道小傢伙不一定能聽話,他繼續謊話威脅:「我把那東西放在你身上一個很隱蔽的地方,你找不到的。」
「知道了,好煩。」冬咚不耐煩地揮手,「快走吧。」
打開車門,冬簡疑惑問方安和小傢伙說了什麼,小傢伙看起來氣鼓鼓的,方安但笑不語。送走方安,冬簡回頭要招呼小傢伙上小馬的車。
「等等。」冬咚扭頭往家裡跑,過了好一會才出來,悶悶地上車走人。冬簡一頭霧水,正準備上車往醫院走,趙阿姨卻追了出來。
「冬咚呢?」趙阿姨急出一腦門子汗。
「剛走了。」
「哎呀,這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答錯了,剛才回房間把內褲和襪子全脫了,就穿了外面的褲子和上衣走了,你說,哎呀,這到別人家被發現了,多不好看?」
冬簡也愣住,脫內褲幹什麼!
***
在去採購回來的路上,方安居然碰上了楊盧。這傢伙去敬老院做義工,半路車壞掉了,幾個人都蹲在路邊等著維修工過來把車拖走。方安降下車窗跟他打招呼,就被他給賴上,非要搭方安的車回去。
「對了,你們家冬簡怎麼樣了?」楊盧興沖沖地問。
車上除了他倆,還有別人在呢。方安不願意談論冬簡,更不願意提起冬簡的精神問題。他試圖把話題往其他方面引,但是楊盧就是不用腦子思考,一直追問。
幸好車子要加油,司機說要休息十分鐘,讓車裡的人都出去放放風,活動下筋骨。方安就帶著楊盧找了個石桌坐下,跟楊盧再三強調:「冬簡他沒事了,他已經好了,之前是因為太激動了,他根本就沒事。我們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話題了,說的他好像真是精神病似的。」
楊盧瞪大眼:「可他真是精神病啊!」
方安幾乎想要跳起來揍人:「他不是。」
「他怎麼不是,他的所有表現都很符合……」
「符合什麼?那你說說是哪種病,我帶他去大醫院檢查!」方安徹底急了。
楊盧縮縮脖子:「我比那些大醫院的醫生學歷還要高。他屬於哪種精神疾病,不能妄下定論,我至少得觀察他二十四個小時以上,才能做出初步結論。之前說的精神分裂是大面上的,還需要具體細分。精神疾病有很多種……」
「得得,有多少種我不關心。你還是別替我們操心了,即便我不反對你插手,冬簡也肯定不會答應。你先過了冬簡這關再說吧。」
楊盧道:「你可以幫我偷拍他啊。」冬簡那貨怎麼可能答應。
「我不。」憑什麼啊,哪有人幫助外人偷拍自己愛人的。尤其方安這種特別護短的人,更不可能答應。
「他以前找我偷拍你,在你家、車上還有小飯桌,以及小飯桌所在的小區內都安了攝像頭。他不但監視你,還找人試探你對他感情。那天我去小飯桌,其實就是為了勾引你。」
「他不是找你諮詢他自己的問題么?」方安震驚。冬簡跟他老實交代過,說是之前找過楊盧,但說的是向楊盧求助改掉自己的壞毛病。「他到底找你做了什麼!」
「偷拍你。他不信任你。」
方安怒不可遏。
***
在補課班耽擱到晚上十點多,方安回去的時候,冬咚拿著本書一邊哭一邊背,王蘭一臉心疼的站在旁邊,瞅瞅黑著臉的冬簡,想勸卻張不開口。
「幹什麼呢?」方安冷著臉問。
冬簡看見他,臉色恢復不少,指著冬咚大罵:「上午不穿內褲跑出去玩,下午回來偷喝酒,我珍藏的幾瓶酒全讓他給糟蹋了。」
喝就喝吧,小孩子嘴饞點,不是不能理解。冬咚就可惡在,每瓶酒都打開,直接對著瓶嘴喝,每瓶就喝一口,全給糟蹋了。
冬咚哭的更痛,但是不敢頂嘴,對著牆抽抽搭搭地背書。
「都罰站一個多小時了。」王蘭終於開口了。兒子回來了,她這個時候開口就不算是插手別人家的閑事。她心疼冬咚啊,小孩子犯點錯是該罰,但也不能罰太過了。「行了,讓孩子回房間休息吧,你們倆也回房間,我都困了。」
「媽您早點休息。」方安也捨不得孩子挨罰,趕緊順著王蘭給的台階拯救冬咚。
回到房間,冬簡一瘸一拐地要去給方安放洗澡水,方安跟在後面,不動聲色地問:「你最開始去找楊盧,幹嘛去了?」
「求助啊。我想讓他幫我改了霸道的臭毛病,沒想到,他就會胡說,根本什麼都不懂。」
「他是怎麼幫你的?」
冬簡試水溫的手一頓,敏銳地察覺出方安的不對勁。他回答道:「還能怎麼樣,就是平常心理醫生的做法唄,問幾個問題,開點葯。」
「只是這樣?」
「當然。」
方安說話的時候已經站在床上,掂起腳往牆角摸。楊盧說這裡曾安了個攝像頭,是他給安的,冬簡不讓在卧室裝監控,就給強行拆了,但拆的時候只拆走了攝像頭,牆上留了個手指粗細的孔座,和牆壁一個顏色,而且並不突出,就算是仔細看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他仔細摸了摸那一片,沒有任何東西。是楊盧在騙他,還是冬簡後來給拆了?依冬簡的細心,回頭就給收拾乾淨了也有可能。
忍著疑惑和怒火過了一夜。第二天方安居然沒按時起床,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自從補課班開學,他幾乎每天都要早起趕到學校處理事情。雖然每天都很累,但晚上的睡眠出奇的好,基本都是睡一覺,第二天仍舊精神飽滿。今天他居然睡到了下午兩點多,他昨天十一點多就睡了,到現在差不多睡了十三四個小時。
正常人會睡這麼長時間?
方安幾乎要被巨大的疑惑給吞噬乾淨。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一片白霧之中,周圍什麼都分辨不清了。他努力尋找出口,但每次得到的都是一片白茫茫。
走到玄關,打開鞋櫃,最上面一層放他們家各種鑰匙。昨天晚上他存了個心眼,把冬簡的鑰匙悄悄換了個方向,就是讓鑰匙的尖頭對準了鞋櫃的裡面。
本來他想今天晚上回來,再查看冬簡有沒有出過門,說不定還能藉此推斷冬簡會不會騙他。
今天沒出門,索性就先檢查了。方安打開鞋櫃后,看見鑰匙整整齊齊擺放在鞋柜子里,險鑰匙的尖頭對著鞋櫃外面的方向。
「冬簡,上午怎麼不叫醒我,你一個人待在家裡有意思么?」方安故意問。
「難得你睡的熟,捨不得叫你。」
「你應該多出去走走,開車兜兜風也不錯。」
「你們都在家,我出門幹什麼,又不是工作的事。」
方安道:「你一上午干坐著就沒幹別的事?」
「對。」
方安不吭聲了。過了會,他跑去問趙阿姨有沒有開車出去。趙阿姨笑著說沒有時間,蔬菜已經在昨天買好了,她今天忙著洗衣服。而王蘭不會開車。
他的疑惑越來越深。線索太多了,但每條線索都是查到一半就給斷了。
可能是臨出門前,他的臉色一直不大好,讓冬簡起了疑心,跑過來關心他,問東問西地想套他的話。
無心應對冬簡,方安匆匆出門。他開車到一處公園,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了兩個多小時,腦子亂成了一鍋漿糊。
他越想越不對。冬簡已經不是只有一個大秘密了。
先是那個寧願傷害自己也不能說出來的秘密,然後是大學時期的事情不告訴他,再後來還有監視他的事情不肯承認,以及各種細碎的卻充滿了欺瞞的小事情。
很多事,他不去想,也就強壓下去了。但事情壓得多了,他再一想,思緒就如同洪水決堤似的,把他的理智全淹沒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對冬簡的懷疑、不信任。
就在這個時候,楊盧打電話過來。
「方安,剛才鄭徐跟我說,冬簡他學過心理學,真的么?」
「我不清楚,好像是真的。」
「什麼叫做好像。如果他真學過,我懷疑他從一開始就在誤導我,他在利用我。」
方安不由自主地站起來:「你說什麼?」
楊盧似乎自言自語:「怪不得在我以為對你的性格有了判斷之後,每次見你,你卻都會刷新我對你的認識。但換種思路,如果一開始冬簡跟我描述你性格的時候,就已經在誤導我對你的認識了,那我對你們的感情判斷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我才沒辦法幫你們修復好關係。」
第一印象其實很深刻。如果冬簡在語言上有技巧的引導他,去錯誤地認識方安,那麼他對方安的錯誤印象,就很難改正過來。
「你只是懷疑,別說的那麼肯定。他大學是修過心理學的課程,但他都忘了……」
「你傻啊,冬簡什麼腦袋瓜兒,他能忘了?」
方安緊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他沒有懷疑過冬簡到底記不記得心理學的知識了,因為他以為在這件事情上,冬簡併不僅是針對他。或者換句話說,他以為這件事情無關他們的感情,他已經被那個大秘密給弄得頭疼地要命,所以下意識就想迴避這個問題。
可現在,他迴避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