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青蕪堤,一陣陣的結界攻破聲刺耳響起,駭然的功力光華不時從洞窟口激射而出。僅僅兩個時辰,四王已攻破到洞窟深處,只剩下了最後一道,亦是功力雄渾最難攻破的一道。
四王一路順暢攻破了前面數百道結界,本以為可一氣呵成徹底破了所有結界,將天之佛當場誅殺,卻不料最後一道竟是不可置信得威力悍然。
他們攻出的所有功力都被結界瞬間吸收,未曾減弱,反倒成了加強它的罪魁禍首。
盡在咫尺的洞窟深處,可卻因因結界阻隔,眼前只有一道恢弘佛光,看不見內中天之佛到底是何種情形,她當真在生子,還是別有內情,眼見才能為實,真相立刻便要揭曉,亦能立即誅殺她,卻是被這可恨得攔路虎頑固阻擋,毫無結界辦法。
四人急得怒紅了眼,一招過後,猛然頓住功力。
秦王強壓急切,回身看向洞窟外草地上站立得鬼覺神知:「謀士,現在該怎麼辦?」
鬼覺神知是掐好了時間讓他們攻破這些結界,就在此時青蕪堤外此時有了動靜,一切如他所計劃,向洞窟口莊嚴恢弘的結界諷笑看了眼,胸有成竹笑道:「這最後一道結界便不用我們費心了,四位王上請先隨鬼覺神知去一處地方,很快便可看到天之佛聲敗名裂,我們以逸待勞便可。」
漢王、楚王和燕王匪夷所思,擰眉,秦王未說什麼,終究還是又選擇了相信他,鬼覺神知虛化身影消失,他便亦隨之而去。三王見此,冷眸怒掃一眼鬼覺神知站過的地方,暗咒不得不離開。
他們消失的瞬間,可以阻隔一切視線和聲音的結界內,「哇啊……哇啊……」聲嘶力竭得清脆啼哭聲突然破空而起。
聲音雖被封鎖在洞窟中,靈氣非常的青蕪堤的本還平靜的湖水卻已感知到了微小的靈力變化,一陣水波蕩漾,便有濃霧繚繞浮現,一股若隱若現得曇花香氣隨著霧氣悄無聲息瀰漫在整個青蕪堤。
洞窟內,一個光不溜秋蜷縮著小拳頭和小腿躺在天之佛臂彎的小嬰兒,還在哇啊哇啊的啼哭著,哭得撕心裂肺得傷心,紅嫩的小身子沾著血跡,小臉哭得通紅,緊閉的小眼睛下一顆一顆得滾著小淚珠,柔軟無助得小身子一抱進便本能得緊緊貼在她胸口,哭聲因這才漸漸小了些,小嘴一蠕一蠕,緊閉得小眼睛還無法睜開。
天之佛滿臉汗水疲憊的雙眸竟控制不住有了淚光,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脫下裡衣將孩子小心包在了裡面,以防凍著他,只露一個小小的腦袋在外面。
一縷一縷濃黑的胎髮,色澤與天之厲的一模一樣,完全是繼承了他的。
天之佛垂眸凝視著,嘴角澀然笑了笑,輕輕親了親他埋首在胸口不再啼哭安心睡過去的小腦袋:「娘的小質辛!」
話音剛落,洞窟內的最後一道結界突然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重擊,是熟悉得已經數千年未曾再見的佛力,還有另一道更熟悉的。
天之佛面色微變,怎會是雲滄海和葦江渡,本還沉浸在見到腹中孩子的喜悅陡然凝窒,手臂一緊護著孩子,沉眸向結界外望去。
只見來了得蘊果諦魂正在破除她的結界,後面雲滄海和葦江渡配合助力。審座坐下之人來此,他們怎會出現在青蕪堤?
本已睡著的孩子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突然又開始哭了起來,聲音沒有方才大,卻是莫名得讓人揪心,天之佛急忙回眸,俯首低低出聲安撫著恐懼害怕的孩子。
洞窟結界外數招過後,威悍至極的封印結界有了鬆動,雲滄海頭上已有了薄汗,微頓招式,看向面色繃緊嚴肅的蘊果諦魂:「聖者在擔心什麼?既是至佛設置了結界,應當安然無恙,等她療傷后自行走出便可,我們在此等待。」
蘊果諦魂招式未停,嗓音沉凝:「洞窟口有血跡,至佛重傷未愈,必是在青蕪湖邊專註療傷時受到來人攻擊。她一時不察,才會被傷,可想當時情況緊張,是否有時間能進入結界,尚是問題。一會兒打開結界后,才能曉得她是否安好,若有不測,我們也可及時相助。敢來青蕪堤尋釁滋事,此人定有十足把握能重傷至佛,吾等不起,至佛更等不起,若非今日吾巧合有心來此一看,還不知竟發生了這等險事。」
說完便抿唇,繼續加強了招式,金色蓮花光力一陣強過一陣攻擊而去,封印結界上漸漸有了裂紋。
雲滄海亦知他所言在理,擰眉便繼續又運使出了能夠破解結界的佛力。
片刻后,蘊果諦魂突然向二人看了一眼:「天之厲已然被封印,異誕之脈亦從世間消失隱匿,又是何等人想要禍亂苦境?一旦至佛出事,必然震驚苦境,引起百姓惶惶不安,吾佛鄉威嚴掃地,此事暫不可泄露出去,以防其他有心人從中取利。」
雲滄海和葦江渡未曾往此處想過,聞言頓被提醒,想起了他們這次被審座派出調查,完全是因匿名者之信,可偏偏在天之佛身受重傷療傷時受了攻擊,這若非巧合,便是有心人為之,暗記在心,擰眉點了點頭:「聖者放心。」
話音落下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轟然一聲,眼前三道佛力齊齊攻在了結界上爆沖而起刺目光華,雲滄海和葦江渡都被這股駭人佛力震得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步子,只有蘊果諦魂安然無恙,未曾受多大影響。
洞窟碎屑合著塵煙漸漸散去,露出了洞窟內的情形。
天之佛嘴角帶血正盤坐在竹床上運功療傷,面色帶著些許蒼白,衣裳有血跡,卻是絲毫不減莊嚴,金色巍然的佛力罩滿了她全身。
蘊果諦魂眸色暗凝向她金色紗衣掩蓋的腹部掃了眼,已然平躺,如未曾有孕時,緊繃得心神越發綳直,暗暗向只有一床、一櫃、一椅、一桌的洞窟四周望望。她把孩子藏在了何處?地面上也沒有血跡,該是她藏起孩子后做了處理。
雲滄海和葦江渡見此提步靠近蘊果諦魂,卻也不敢邁步進入洞窟內中,天之佛正在療傷途中,不可打斷,否則內力反噬,更加不妙。
就在此時,天之佛卻是散去了周身功力,不再療傷,睜開眼撩起衣擺下地冷威掃過三人,走近:「是你們。」
蘊果諦魂倏然便明白了她要做什麼,面色暗變,才剛剛誕下孩子,此時出去,她難道不知會有何後果,現在沒有什麼比她的身體更要緊,皺眉便合十雙手:「至佛療傷要緊,偷襲的人由我們去抓。」
天之佛曉得他親自動手破除結界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亦提醒她,儘快安置好孩子,能避過雲滄海和葦江渡,可審座手邊這兩位護法絕非可輕易打發的人,審座必掌握了至少看來是完全事實的證據,才會派人調查,她務必要有不容懷疑的證據推翻這些,才能保得她和孩子暫時度過險關,而四王,再不殺殺他們戾氣野心,短期內苦境勢必又要再起紛爭,得來不易得和平將再次打破,冷嚴看向蘊果諦魂:「吾已姑息四王太久了。」
說完便肅然化光消失。
雲滄海和葦江渡亦明白她這是中斷了療傷,對視一眼,葦江渡會意,當即跟去。
蘊果諦魂暗一緊雙拳,她恢復了功力?當即看向雲滄海:「吾去了,你留下以防有人偷至。」
雲滄海肅然頷首:「是!」
待蘊果諦魂離開后,他卻是眸底多了一絲審視,步入了洞窟內天之佛方才所在位置,若有所思細細查看各處。
青蕪堤東南三十裡外竹林中,鬼覺神知千算萬算未曾算到天之佛會來,本以為審座之人剛剛趕到,然後發現她和她生的那個孽子,他們便可理所當然得出現相助緝拿,卻不料等來的卻是她即將到來的氣息,還等待看好戲的蟲眸震驚一變,她怎可能會恢復了功力?怒恨紅了眼睛,暗咒一聲,慌忙化光消失,向青蕪堤外逃去,根本不顧與他在一起的四人。
一旦讓她發現,他現在功體只有死路一條。
在他身後隱藏的四王不料他突然狼狽消失,面色微變,顧不得細思,直覺不妙,急身同樣要離開。
不想已是遲了一步,剛凝功的瞬間便被破空而來的四道駭人光刃射中了任督二脈,全身功力全被封印。
天之佛!四人陡明白了鬼覺神知為何要逃,他居然不顧他們生死,面色陡然鐵青,發覺一絲功力也使不出,心神恐懼一凜。
天之佛威嚴破空降在他們面前,一一掃過四人強撐鎮定的臉,冷厲沉色:「吾在洞窟時已給了機會,你們卻不知悔改速速離開。當真以為有傷在身,你們便可殺了吾,爭奪苦境天下嗎?自不量力,放肆誑妄。天之厲尚不是吾對手,你們以為又能在吾手下過上幾招?」
說著她的雙掌緩緩抬起,四人從未見過的駭人佛力霎時通天貫地而起,天之佛金色紗衣和披散的銀髮烈烈飛舞,青蕪堤霎時風起雲湧,天地變色,身旁的竹林如在狂風暴雨中劇烈搖晃,所有的竹葉全被震落,漫天飛落,如利箭般直直射向他們身上。
四人面色驟變,天之佛分明就有功力,哪兒有什麼懷孕生子,剛剛生子的婦人肚腹間根本不會如此平躺,漢王楚王、燕王又急又怒,恨自己輕信了秦王,漢王怒視面容聖美的天之佛,還肖想的心思早已嚇得全尿在了褲子里:「濫開殺戒!枉你是天之佛!」說話間滿臉的肥肉直顫,雙腿間濕漉漉得,顫抖著站都站不穩。
急追而至的葦江渡和蘊果諦魂見此情形,凝眸平靜凌空停住了身形,亦不動作,只橫空俯視天之佛處置四人。
天之佛雙掌功力不停,眸色冷然一掃漢王,漢王被她眼底莊嚴冷冽駭得面色發白,瞳孔一縮,鼻中的呼吸窒住,彭得一聲倒在了地上。
「殺戒?」她莊嚴冷笑一聲,「你們還不配吾動手。」雙掌倏然落下,齊射得萬葉凝結在了他們身前,昏暗的天地雲開霧散,還曾殺氣森然的竹林亦瞬間一片清新明媚。
四人以為不配她動手,也就是她不會殺他們了,緊繃到極致的心口一松,剛剛穩下心神喘了口氣。
卻不料接下來天之佛又口啟佛咒,凝結的竹葉突然一瞬攻擊,裹挾著駭人氣勁兒全部射入了他們體內,四人功體經脈瞬間被齊齊斬斷,真氣潰散,四人砰砰四聲跪倒在了地上,再也使不出一絲功力,才知她所言竟是要廢了他們所有功力和身體根基,日後再也不能修鍊,霎時七竅流血,怒憤白了面色,「偽佛!你卑鄙無恥,不得好死!」
天之佛對上他們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的視線,威嚴出聲:「你們四人日後好自為之,回去安分守己做你們的帝國之王,若再有不軌之心,今日天之厲的下場便是你們明日的結局。」
說完凝功千里傳音,讓埋伏在青蕪堤外的各國護衛進入,將他們四人背離了青蕪堤。
天之佛因一陣運功,剛剛生子的身子承受不住,又躁動了氣血,唇間微溢鮮血,扶住身旁的竹子擦了擦。
蘊果諦魂和葦江渡這才破空而落:「至佛。」
見蘊果諦魂眸藏沉憂欲要出手相助,天之佛平靜暗阻止道:「吾無礙,要廢他們功力,耗損了些真氣而已,四人受人蠱惑,小懲大誡足矣,來日他們再想犯事也沒有能力。只是讓幕後之人逃脫,吾還是來遲了一步。」
頓了頓,她眸底微現出了對蒼生的憂慮:「日後苦境安寧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如今四王野心不過被強行壓制,還有幕後隱藏的那人翻攪,來日會再有大亂已是必然,這話卻說給葦江渡聽得,亦是真實,蘊果諦魂自然明白,只能深藏憂色,葦江渡看方才情形亦猜測到了幾分,聞言心底已有些偏向於他們所收的匿名信極有可能是此人所為,天之佛懷有天之厲的孩子,今日誕子,純屬無稽之談,眸底露出絲凝沉:「當務之急,至佛該靜心養傷,才能有精力應對來日之變。」
天之佛點了點頭:「我們返回吧。」
片刻后,三人回到了洞窟,雲滄海正站在洞窟口,藍色袈裟搭在臂上等待,見他們,問道:「情況如何?」
葦江渡走近詳細說了經過,雲滄海微有薄怒:「四王放肆!」言罷看向天之佛恢復了平靜道:「我們回去會如實稟告審座此處發生之事,至佛靜心養傷,吾和葦江渡先行一步。」
言罷便和葦江渡化光離開。
二人行到中途,葦江渡雖已對匿名信有了判斷,仍是問出了口:「你在洞窟中可有什麼發現?」
雲滄海搖了搖頭:「並無,只怕匿名信是那幕後人居心不良操縱。審座派我們來此便是要查明此事,天之佛是佛鄉最高象徵,絕不容惡言污衊。」
青蕪堤,目送二人遠離后,一直莊嚴佇立的天之佛面上現出了蒼白,鎮定的容色不復存在,當即轉身疾步向洞窟內走去。
蘊果諦魂還從未見她如此失態過,心頭一緊,隨步跟上,低語急問:「你將孩子藏在了何處?」
天之佛緊抿雙唇,走到放置書櫃處,凝功一掃,書櫃移開,後面竟是個可容一人彎腰通過的洞口,一股亦非尋常的透明光力封印住了裡面一處石罅。
天之佛撤功彎腰進去,直直走到了光團處,便跪坐下了身子,急忙撤去光力。
裡面一個用裡衣倉促包裹得襁褓在一堆倉促堆積得血衣上放置著,只露出剛降生嬰兒小小的腦袋,不知何時本還沉睡得他卻是兩隻黑溜溜得小眼睛溜圓,瞳仁幽黑,與天之厲的一模一樣,懵懂直直盯著洞口和出現的兩個人,最終似乎感覺到了其中一個人是熟悉令他安心得,才張開嫩軟的小嘴打了個哈欠,小臉蛋一皺,全然不知自己躺在血衣中,便又放心闔住了小眼,小腿小拳頭蹬了蹬她的裡衣,尋了個他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天之佛卻從他這本能得舉止看出了他的不安和對她的擔心,雙眸控制不住一澀,心頭頓軟得化成了溫柔笑意凝結在眼底,伸手謹慎將他的小身子抱出了血衣,小心翼翼摟在懷中,垂頭親著他的小額頭沙啞道:「安心睡吧,娘無事。」你剛剛降生,便知擔心娘,懂事得不哭不鬧,陪娘度過了這一場災劫,娘該歡喜還是該傷心?你若如同尋常嬰兒,該有多好……
隨後跟入得蘊果諦魂看著這一幕,竟頭一回心有觸動於人世間母子之情。她知道剛剛生子便經風意味著什麼,更知破戒生子要承擔何種後果,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那個人,都做了,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值得嗎?為了那個害她失了長生之體的敵人,為了那個處心積慮算計過她的人?看著這個同修數萬年的好友一步步走成今日地步,心頭複雜,蘊果諦魂暗嘆啟唇:「先帶孩子出去吧,暫時不會再有人來此了。」
天之佛點點頭,抱著睡熟得質辛回到了洞窟內,看向蘊果諦魂道:「多謝你。」
蘊果諦魂看她此時的面色,便知此次生子前後所經在她身上落下了難愈的病根,看她凝愧道:「吾來遲了,你抱孩子上床去歇著,吾現在能做些什麼?這次雲滄海和葦江渡來了亦算好事,你之傷勢有目共睹,可藉此次再多休養數月,」
天之佛點了點頭,卻是未上床,只抱著孩子坐下:「你將方才在那個洞窟內看到的竹箱取出,裡面有孩子要用的衣物和襁褓,是吾那幾個月備下的。裡面還有你相助釀製的花露,將最大的那瓶取出。」
蘊果諦魂頷首去做,不一會兒出來,將和花露放在床上,凝沉看她:「你竟然用青蕪堤得萬物天地精氣凝成了織物……」
天之佛拿起花露的手微頓,「損耗些功力而已,無妨。」
蘊果諦魂嗓音倏然便沉了下去:「損耗得是你的命力,吾不是天之厲不知佛鄉諸事,任由你欺瞞……」說到此見她懷中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盯著他,似是被他的聲音驚醒,蘊果諦魂嗓音一窒,張開的嘴僵住。
等了片刻后,孩子卻依然只是睜著小眼睛懵懂看著他和至佛,烏黑髮亮得眼眸透著一股異乎尋常的依賴,也不哭也不鬧,完全不似普通百姓的孩子,竟是莫名的讓人覺得他極其懂事,不過一個剛剛生下的孩子,卻一絲不像。
蘊果諦魂見此壓低了聲音,知曉孩子也不會聽懂,強壓怒氣看著天之佛道:「你當真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中,任由它一年年減少么!」
天之佛聞言未說什麼,凝視著質辛懵懂肉肉的小臉蛋溫柔笑了笑,繼續拿起了花露,扒開塞子,喝了一小口,便含住對住他的小嘴微流出。
質辛軟嫩的小嘴本能急切得蠕動,吮/吸著從她唇間緩慢流出得花露,入口后安心地闔住了小眼睛,出自本能得小舌頭還不時伸出舔舔她的嘴唇,竟是餓得慌了。
嬰兒生出來本該過兩刻便喂,她卻因處境危險不得已耽擱了三個時辰,尋常嬰兒早已餓極了哭泣,質辛不哭不鬧,只是靜靜等著她,天之佛想到了此處,心頭一澀,還溫柔凝視他的眸底微微發紅,她本該如凡間女子般用乳汁餵養他,可如今,有厲族禁斷,她不能……驟垂下眸壓下心底波瀾,是娘對不起你。
唇間的花露哺喂完后,質辛小嘴蠕動吸著卻只有她的嘴唇,又委屈睜開了小眼睛,一眨不眨甚是渴望盯著她,還是乖乖得不哭,天之佛看出來是可憐兮兮得無聲要求,心底澀柔,又喝了些繼續用嘴哺喂。
蘊果諦魂看著看著袈裟下的手指握成了拳,因她不惜己命的怒氣被這孩子餓壞了的可憐神色弄得心疼,漸漸散去,轉身又進了那個洞窟,裡面放置著天之佛為孩子準備的所有東西。
一刻后餵飽了,質辛又開始犯困,強睜得眼帘最終受不住徹底耷拉下來,在她懷中睡去。
天之佛這才抬起頭,剛要對蘊果諦魂說讓他將木盆取出,卻見他已將木盆放在了她腳邊,裡面盛著溫熱得清水,水中還冒著不同尋常得清聖之氣。
「這是……」天之佛怔了一下,複雜看他:「甘霖三昧水!」專為世人滌凈塵世污穢修鍊而得,一經浸泡,凡體可得他的佛力護持,不會輕易被人所傷。
蘊果諦魂俯視她懷中的嬰兒沉凝道:「他剛出世便隨你經歷諸多劫難,看他方才餓了不哭,亦是個隱忍懂事天生靈氣的孩子,有吾佛力加身,於日後修鍊功體大有助益,你不在時也有個護身之物,給他沐浴換衣吧。」
說完才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給他取了何名?」
天之佛聞言未再拒絕他的好意,掌心凝聚佛力籠罩在孩子身上保暖,邊解他身上的裡衣邊回答:「質辛,帝質辛。」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帝質辛?
天之佛知道他的疑惑,脫完了質辛身上的衣物,抱著光不溜秋地他輕輕放在木盆中,輕輕用手指舀水洗著孩子身上血跡,補充道:「天之厲姓氏為帝,天之厲是他的尊號,世人只知其號,不知其名。」
蘊果諦魂聽她說起天之厲時的嗓音柔和平靜,驀然想起那日她的三個不悔,複雜凝在水中都依然睡得沉沉安然得質辛:「你為何隱瞞他有了孩子?」
天之佛沉默片刻后才道:「若他知曉,吾將再無無機會踏入苦境,要殺他難如登天。」
話音落後,二人無言,蘊果諦魂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麼,卻是有了猶豫,又闔住,洞窟內只有她為質辛沐洗的水聲嘩啦呼啦響著。
良久后,天之佛抱著洗完的質辛放到床上為他穿上親手製得上裳,又用織綉著厲族荒神禁地遠古秘密圖騰的棉布包裹。
蘊果諦魂凝眸盯在她側臉上還是問了出來:「若是天之厲用永不入侵苦境作為條件,讓你留在異誕之脈,你會如何選擇?」
那日無盡天峰的情形,他對她始終都不願動手,足矣看得出他對她的心思,只怕與她對他不相上下,而那日封印天之厲后,二人在青蕪堤的交談,一時倉促,他漏掉了很多關鍵的東西,她的舉動有很多不符合她所言處。
為了蒼生,她可以去厲族為質,同樣為了蒼生,她也可以留在異誕之脈,只要天之厲願意做出妥協,無情時她會權衡利益留下,有情時便是心甘情願。
天之佛正在包著棉布的手指微頓,凝著質辛小臉蛋的眸子垂下,久久不曾言語。
洞窟內一時靜寂,他、她和孩子的綿軟呼吸聲清晰可聞。
許久后,一句恍惚得聲音終於緩慢從她口中飄出:「你的話他曾經提過,吾會答應。」
蘊果諦魂得猜測得到了證實,心卻難以控制得沉緊了下去。
這意味著她這次封印天之厲的原因根本不是剷除厲禍。她本選擇留在異誕之脈,是為蒼生亦為私心,可卻又對做出讓步的天之厲隱瞞身孕,再返回苦境,還封印了他,必然是蒼生與私心抵觸,她只能在蒼生和私心間做出選擇。如此極端做法,這次蒼生的威脅必然是他們二人聯手亦不能解決。她放過了厲族其他人,便是厲族不再是威脅得證據。這次的封印,還給天之厲留了部分生機,甚至那日在無盡天峰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究竟是什麼威脅要讓她如此做?……越想他心頭越難以繼續平靜,蘊果諦魂緊眸凝注著她的側臉沉聲道:「你並不想殺天之厲,所以才讓他有石化自保得時間,而那日無盡天峰兩名金剛不受控制吐露出了佛骨天鎖破解之法亦是你暗中操控,故意讓隱藏暗中的厲族之人聽到能解救天之厲。而他們稍加推測不難猜到是你指使,你已對天之厲做下了無情背叛之事,定會以為你陰謀要除掉他們,無一人會感激你。
若是這次回返苦境,你想要的是天之厲和厲族所有人得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吾佛鄉同修數萬年,吾要知道下一步你又打算讓何人恨你?是吾還是你剛剛誕下的孩子?你讓他們恨你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
天之佛邊聽邊給質辛包好了襁褓,將他小心放在床榻上后蓋上了縫製好的錦被,坐下溫柔凝視著孩子熟睡得小臉,緩慢低沉道:「吾是天之佛,便有天之佛該為的事。如今和未來發生的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沒有人能更改,亦沒有人能阻止吾要做的事。天之厲不能,質辛不能,你也不能,蒼生才是吾存在的真實意義。」
質辛,天之厲,你,師弟,渡如何,你們所有人都安好,吾便不枉此生,再無遺憾。
蘊果諦魂聽她言語果決威嚴,沉如泰山壓頂,知來日她所行必非輕易之事,心口發窒:「樓至韋馱,吾可以助你。」
只在同修時他稱呼過她名字,自從成為天之佛他已許久未曾如此喚過,他想撇開責任一切,以友人的身份來助她,天之佛沉默良久后才轉眸看向他,凝眸複雜道:「不要問原因,也不要懷疑,日後按照吾得安排行事,便是助吾。」
蘊果諦魂聞言已知這個秘密她永遠也不會說出,心頭沉凝得同時卻也有了豁然開朗得決斷,點了點頭,剛毅敦厚的面上赤誠平靜:「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