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疼了

二伯拽著老婆孩子要走，二伯母站在門口，就擰著。

那個意思還有話說。

老太太看著二兒媳婦冷哼「怎麼還惦記著那張虎皮呀，告訴你，那是英子爸留給英子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二伯母要說什麼，被二伯愣給拽走了「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這麼一大晚上，二伯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讓程英來說，二伯是老實人，不過也是一個有福的人。

自己不用吭一聲。該做的事情都做了，還弄了一個厚道老實的名聲。

隊長程山看著抱著盆子碗，還有糧食出去的人，對著老太太安慰「老嫂子，沒事，過幾天習慣了就好了，樹大分枝，不光你們一家。這事呀，我見得多了」

拿出他的小本子，給老太太看「看到沒有，這些都是分家的文契。您呀這是想的開，往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聽說上面有新政策，咱們這雖然偏僻，不過政策下來也不遠了。總不能把咱們給落下不是」

程英卻知道，肯定是土地改革了。看著隊長的眼神，都是精光。當真分的是時候呀。

還有就是自己原來也是一個有福氣的人，掉河都掉的時候。

程英心裡暗爽。不過轉頭看到自家奶奶。

程英覺得沒啥可高興的了，畢竟老太太是真的被兒子給傷了。

這時候池武從外面進來，大冬天的，竟然一腦門子汗「騾車套好了，隊里的老孫說跟著到城裡去」

老太太把才裝起來的七塊多錢，都遞到程英媽的手裡。

楊枝那手都不敢伸「媽，我不要」

老太太三角眼倒豎「那是我孫女」好吧，這人算是面冷心熱。

這個面相真的不像一個慈善的人呀。

楊枝看著自己的婆婆，這麼多年雖然婆婆對她還是那麼一張冷臉。

不過怎麼感覺心都是熱乎的。

原來自己竟然這麼受婆婆待見。楊枝第一次有一種存在感。攥著老太太給的七塊錢，嘴巴動了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好吧這是一個情緒內斂的人，程英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誰讓自己親媽，連兩句感人的話都說不出來呢。

隊長程山，看著楊枝手裡可憐的十幾塊錢「要是不行，我跟著到縣裡跑一趟，怎麼也不能看著孩子受罪不是」

程英看了一眼這個隊長，要說在村裡還是爺爺輩的呢，到底不一般。

至少比自家大伯還有二嬸，這個兩個要看著自己去死的人強。

楊枝「叔，我們娘兩謝謝您」總算是憋出來一句，像樣的。

老太太「大兄弟，嫂子不說啥了，孩子記你一輩子的好」

隊長一拍大腿「得就這麼辦，老嫂子你先準備著，我先回隊里看看」

程英奶奶，送隊長出門「大兄弟，慢點，今天可是勞累你了」

就聽隊長在外面「客氣啥呀」農村人樸實，沒有那麼多的禮尚往來。

程英拽著自家的媽，趁著機會，趕緊的交代，自己的毛病。

畢竟才有那麼點家底，真的不樂意立刻就折騰出去「我頭不疼了，剛才我就是磕在炕上了」

程英媽看著閨女有點發愣「就磕了一下」

程英低頭認錯，這時候態度一定要好，一定要虔誠，畢竟還不了解自家親媽的脾氣呢。

還小心的看了自家親媽兩眼「二伯母在外面嫌棄我，我心裡憋得慌，就跟你哭了。頭不是故意的磕在炕沿上了。當時挺疼的，更多的是心裡難受」

程英他媽，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閨女好，

激動與閨女沒病。惱恨於，閨女說的不清楚，把事情折騰的這麼大。

這叫他怎麼交代呀，怎麼跟老太太說呀。

程英能看到他媽蠟黃的臉頰上，臉皮在抽動。

也是，這麼一烏龍，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竟然就是閨女的頭磕了一下，交代不過去呀。

楊枝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程英小心地詢問「媽，你不樂意分家呀，你養不活我呀」

這話問的可憐吧唧的。

楊枝回過神來，閨女這表情，怎麼看著那麼窩心呀「嗯，怎麼都好，英子頭真的沒事呀」

程英搖晃著腦袋「沒事，我這麼搖都不疼」

楊枝摸摸閨女的頭「英子往後要對你奶好，很好才行」

程英點頭，到底是親娘兩想到一塊去了。

這時候這麼大的事，一晚上沒有露面的后爸掀開門帘進來了，伸手遞過來一個包裹「你去給英子看病，把這個拿著」

楊枝看看池勇，沒法說閨女病沒事。

這個不好解釋，當然了最主要的是，楊枝還沒想好怎麼解釋，沒時間張口說閨女沒啥事了呢。

不過倒是一個看人心的時候。

當然了楊枝是沒有這個心眼的。程英的心裡，確實想看看自家后爸的態度。

楊枝當著閨女的面，把小油紙包給打開，都是整齊的新票，五塊錢一張，程英看著厚度有二十來張。

畢竟接觸過錢，程英掃眼就知道，比她親媽鎮定多了。

不過表情上，跟楊枝一樣，娘兩嘴巴都長大了，這是巨款呀。

自家三十多塊錢的積蓄，二伯母看到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而且隊長也說了，虧得奶奶會過日子，一般人家沒有這麼多的錢。

楊枝跟閨女一樣都口吃了「你，你，你哪來的錢」

只能說，這娘兩沒見識，一個剛看到分家就分十塊錢。

一個是在家裡一輩子了，就沒有看到過這麼多錢，因為從來沒當過家。

池勇一張滿是溝壑的臉上，都是苦澀「這東西，在這村裡，我都換不來一碗粥吃，拿著吧，對我來說沒用，當給英子的」

楊枝半天沒動，臉色漲的通紅，沒有伸出手去。

程英越過自家媽，拿過錢「真的給我呀」

這丫頭腦抽了，見錢眼開。楊枝不好從閨女手裡拿過來。

這錢放在池勇的手裡，倒是真的沒用，也就是這二年政策鬆動點了，要是換成前兩年，漏出來估計還得被批判呢。

程英看著自家后爸，不知道為什麼，順眼不少，這算是富二代了吧。

這錢在這個地方，真的不少。

就是現在的社會吧，你有錢買東西的時候，還需要配合著，糧票，布票，各種票據。

難怪自家后爸說，錢在他的手裡沒有用呀。

這些各種票，都是在村裡內部流傳的，哪裡會給一個外鄉人呀。

何況池勇在村裡那就是一個有爭議的存在。

聽說要不是招贅到程家，他們家池武，連學校都進不去。

可看大夫這個事情不一樣呀，只要有村裡的介紹信，在加上錢，這個就行了，畢竟這個醫藥票，沒聽說過。

池勇看著這個便宜閨女的動作，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這時候外面有動靜，程英自動把錢給塞在屁股底下。

那動作利索的，讓楊枝的嘴巴，又蠕動半天。

程英不是把他奶當外人，關鍵是怕老太太受不了刺激。

屋裡就是三人，程英這個動作，把視線都給吸引過來了，

程英自覺也挺不好意的，太尷尬了。

不過咱們好歹能壓住場子「那個，一家子嗎，本來就應當，把錢放一塊的嗎」

楊枝覺得臉紅，自家閨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怎麼說好呀。

畢竟是自家閨女。大概是被老二家的給影響了。

池勇倒是臉色好看不少，能讓這丫頭說出一句一家子，這錢掏的不冤。「英子說得對」

然後有點古怪的看著程英。

這樣的孩子，有毛病，還用去醫院。池勇就鬧不明白了。

老太太進來「老三家的收拾收拾，帶著英子進城」

手上還拎著一小袋棒子。遞給楊枝。

程英眼眶發酸「奶我不疼了，我就是起來的時候猛了，磕到頭了，媽過來看我，我一時有點委屈，就哭了」

越說頭垂的越低，當然了不忘看后爸一眼，這人不會再把屁股底下的錢，要回去吧。

程英奶「啊」瞬間就茫然了。

嘴巴張著，看著孫女，好半會就沒有合上。更剛才楊枝的面相一樣。

池勇看著閨女，眼神同樣糾結，不過還是敞亮居多。

程英拽著自家老太太的手「我現在不太疼了」

說的心虛呀，面對這個老太太，程英心裡愧的慌。

想在說點什麼，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是裝的，或者撞的。

畢竟分家這個事情，最傷心的，肯定是自家奶奶。

楊枝看著閨女略帶愧疚的小臉「媽，去縣裡路遠，英子不疼了，咱們就先看看，我出去給英子熬藥，不行咱們明天在去縣裡，也不知道英子剛才是不是磕到哪了」

老太太過來，摸摸孫女的頭「英子真的不疼呀，畢竟磕一下也不是小事」

程英拽著老太太乾枯的手：「奶，不疼了，剛才我聽到二伯母的話，心裡不好受，哭的就聲大了」

說完就扎在老太太的懷裡了，太對不起老太太了。不過也不後悔就是了。

程英在老太太的懷裡說道「奶往後我孝順你」這個說的是真的。

老太太順著孫女的頭髮，嘴裡面說著「不疼就好，英子沒事就好，額英子沒事就好」怎麼聽都是一腔的苦澀。

楊枝這時候倒是有點眼力見，把手裡的十七塊多錢給老太太遞過來「媽，你拿著，往後咱們家，還是您當家」

老太太瞥了一眼楊枝，在看看邊上的池勇，雖然沒說話，可那眼神，那意思也是，你們商量好了，都同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