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誤會

第19章 誤會

龍晴只是一時心悸,福伯來抱起他時,已是醒了,太后忙道:「晴兒別怕,姑媽已將你大哥攆出去了。」

龍晴只握著太后的手道:「龍晴沒事……」太后攔道:「說不得話,快別說話。」

龍晴知道姑媽是心疼他,還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福伯,福伯忙道:「三少爺聽太后的話,莫說話了。」

龍晴點了頭,目光去尋龍羽,喜伯安慰道:「大少爺手下有分寸呢,並沒有真傷了筋骨。」

太后聽了恨恨道:「便是沒傷了筋骨又如何,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樣,可是像爹一般心狠。」

這話也就是太后敢說,龍晴、福伯和喜伯俱不敢接話,龍晴道:「勞喜伯將龍羽也抱到我房裡吧。」

太后又忍不住掉起眼淚來,龍晴這孩子便是傷成這樣,說起話來,臉上不知如何疼痛,卻也還是如此知禮。

龍晴的房裡,玉麒、玉麟、燕文、玉翎、燕傑都等著侍奉。青黛、半夏、香茴、香崖等四個常用的丫鬟,也準備好湯桶、熱水和乾淨的手巾,及龍晴平素受責時常用的傷葯。

龍晴卻是來不及看自己臉上的傷,只急著為龍羽處理傷口,龍羽輕輕掙扎一下,龍晴忙輕按了他的手道:「龍羽,別動,也不要說話。」

「三哥。」龍羽痛得吸氣,卻仍是道:「你的傷……」

龍晴輕輕一指,點了龍羽睡穴。看著龍羽腫脹得五官,心痛不已,他自己的手也全是腫脹著,疼得鑽心,他卻顧不得,只將調好的藥膏輕輕地一層層地均勻地塗在龍羽臉上,無色透明的藥膏有著淡淡的香氣,是放在冰中凝固了的玉蓮露,最是有消炎去腫的功效。

為龍羽塗好了藥膏,龍晴還是放心不下,還想幫著處理龍羽身上的傷,太后在旁急道:「龍羽身上的傷也是不礙的,交給他們處理便了,你自己這臉上的傷也要緊。」

龍晴聽了姑媽的話,由著丫鬟給他上藥,姑媽看那幾個丫鬟駕輕就熟的樣子,更是心疼,想來龍晴定是常被龍城責罰,這些丫鬟的上藥手法,才練得如此純熟。

再看龍羽身上的傷,太后的眼淚又噼啪地開始掉落,就想起哥哥傅青書,自己的丈夫傅青恆和弟弟傅青峰來,那時爹爹嚴厲,家法更是狠戾,雖不曾落到過自己身上,但是家裡的男孩子卻動輒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自己也是跟著擔驚受怕地掉淚。

如今可好,又輪到了龍城這個家主,對弟弟們下起了狠手。這當然也都是跟著爹爹學的。爹爹自幼對龍城管教嚴苛,龍城乖乖承受下來,便也覺得是理所應當了,尤其也是同樣的年輕氣盛,責罰弟弟們,就更少有憐惜之心了。

太后擦了眼淚,又心疼起龍城來,今兒個自己實在不該那樣冷言冷語地對他,他自己也不過是剛長大的孩子,要治理好傅家上下這許多弟子,實在也是不易,若是不立下威嚴,可是像爹說的,每日里什麼也不用干,便是拎著家法板子打人都打不過來呢。

傅懷在世時,嚴命傅青容不得干涉龍城管教子弟,總是嫁出門的女兒,便該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龍城雖然孝順,卻對這個惟一個常見的長輩——太后姑媽,也十分恭順,但畢竟還是年輕,有時做起事情來也是任性。

總算龍羽的傷整飭乾淨了,並沒有血再流出,龍晴雖是閉著眼睛,卻是準確地撫上龍羽脈息,才放心下來。

太后瞧著龍晴又要轉過頭來,知道自己在這裡,反倒讓龍晴無法安心休息,就站起來道:「晴兒別說話,也別動,只好好養著吧,過兩日姑媽再來看你和羽兒。」

玉麒忙在旁欠身道:「玉麒送太后姑奶奶回去。」

錦繡園在府內西側,本是太后當姑娘時居住的地方,如今每次回府省親,依舊還是住在這裡。只是如今錦繡園的規模較之數十年前,是不知擴大並華貴了多少倍。

錦繡園正堂之上,龍城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正在喝茶,福伯、喜伯隨著太後進來,龍城忙起立肅身。

太后還是氣憤難平,訓斥龍城道:「龍晴有錯便罰龍晴,怎麼又帶上龍羽,瞧那兩個孩子的臉,怕是不好復原了。」

龍城知道姑媽生氣,卻並不是很擔心,總不成,他們兩個的乾坤心法就飯吃了。只是這話,龍城可不敢說,只是規規矩矩地回道:「姑媽不必擔心,月上的時候,龍晴與龍羽的乾坤心法俱已突破七重。」

「突破七重又怎樣?打在身上就不疼了嗎?要是他們的乾坤心法突破十一重,你是不是次次要打死了等活過來再重新打?」

太后指著龍城,氣得哆嗦。

龍城只好欠身道:「侄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龍羽執拗著呢,若是不好好教訓,他便是家規國法也不放在眼中了呢。」說這話時,亦有些悻悻然。

太后也知龍羽的性子,這次必定是惹怒了龍城,便緩和了語氣道:「總之你是哥哥,想要教訓他們也是隨你的意,只是總該給他們留些餘地,若是真的傷了,殘了,你自己就不後悔,不心疼?」說到這裡,眼圈又紅了。太后是拿這幾個侄兒當親兒子一般對待。所以,才是真的心疼,真的氣惱。

龍城也有些後悔,不該如此頂撞姑媽,便端了茶奉過去道:「姑媽放心,侄兒以後一定注意分寸的,您別生氣了,要是氣壞了身體,不僅龍城不孝,龍晴和龍羽也是難逃了干係。」

太后是多伶俐的人,瞧著龍城好似還未解氣的樣子,便知自己若是繼續說下去,也只會是給龍晴、龍羽攢下更多的板子,便嘆了口氣,接了龍城的茶,住口不說。

福伯借了機會,屈膝跪地道:「老奴該死,自作主張,倒讓大少爺冤責了三少爺。」

龍城忙扶道:「福伯有什麼話,起來說就是。」

福伯只不肯起,太后也嘆了口氣道:「福伯,你且起來說吧。」

福伯這才站起來道:「便是三少爺帶回來的那幾位姑娘,是老奴自作主張,來求太后她老人家開個金口,免了她們的賤籍。」

龍城不由微蹙眉。

龍晴自幼喜愛鑽研醫道,又恰逢天下第一聖手盤桓傅家多時,為龍城等的母親趙玉顏醫治,也給了龍晴不少指點。後趙玉顏辭世后,天下第一聖手也離開傅家,繼續雲遊天下。

他曾對龍晴提及天下的靈丹妙藥,其中一種靈芝,功效神奇,傳言曾出現在開封府龍亭附近的山林之中。這種靈芝每五十年才會出現一次,極其珍貴。

龍晴十四歲時,正巧又是靈芝現世之時,他便請准了大哥,去龍亭尋找。只是路上因為些事情,耽誤了時辰,待他趕至龍亭時,靈芝已為一陳姓男子所得,陳姓男子為了採摘靈芝,不小心滑落山崖之下,只一手抓住了崖邊的枯枝,命在旦夕。

見了龍晴過來,立刻許以靈芝相贈,請龍晴救他性命。龍晴沒待他的話說完,已是將他救了上來。陳姓男子十分感激,果真以靈芝相贈,龍晴卻不肯收,若是收下靈芝,豈非與趁火打劫無異。

陳姓男子心中其實本是捨不得靈芝的,只是既然許諾了,當然要踐諾,但是想不到龍晴竟然真得不收,而龍晴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孩子,能面對異寶而不生貪念,讓他既心生愧疚,又心生敬重。

故此,倒是真心實意地要將靈芝送與龍晴了,並對龍晴開玩笑道:「小兄弟若是覺得這靈芝不抵我一條性命,他日便再救我陳家兩條性命就是。」

龍晴無奈,只好接下靈芝,並點頭道:「傅龍晴就答應陳大哥,若是日後真有需要,龍晴一定再救你陳家兩條性命。」

這男子正是陳橋陳知縣,他當時的一句玩笑話,後來果然竟成了真。五年之後,他與陳橋總兵勾結,貪污受賄事發,一朝下獄,闔家受累。他的兩個女兒紫蘇和素問,與沈總兵的兩個女兒莫離、莫棄一同被罰為官妓。他與沈總兵也被押入大牢,一同問斬。

自做孽不可活,陳知縣卻深覺對不起兩個女兒,猛然想起當年的事情來,如今雖然事過五年,但他堅信龍晴的許諾,便想方設法,終於自獄中傳出一封信來,請龍晴履行前諾,救他陳家的兩個女兒。

這封信很巧不巧地,被在飛雲堂執侍的弟子鐵靈發現,看信的內容更是讓他大驚,想不到將要處斬的人犯竟然給三叔寫信,求救他的兩個女兒。

這件事情,鐵靈也不敢隱瞞,更不敢擅專,忙遣人送給三叔龍晴。龍晴接了信也是大為驚訝,但即便是罪官之女,即便兩女已為官妓,也依舊不影響龍晴履行前諾,這兩個女孩子畢竟是無辜的,若是不救她們出來,定是生不如死。

龍晴立刻命鐵靈去查探消息,鐵靈的消息來時,已是凌晨:「陳知縣的兩個女兒紫蘇、素問在開封挽香閣。另悉,挽香閣將於今日梳弄新人。」

龍晴接報,已是刻不容緩。如今姑媽在府中,大哥本是命了弟子無故不得外出的,龍晴也不敢跟大哥說,只和二哥龍璧告假,說是有緊急的事情要出去兩個時辰。

龍璧也沒有多問,只是囑咐他早些回來。

龍晴便匆匆上路。

可是龍晴剛走,龍夜、龍裳就炸開了門前地道,又一路折騰著闖到明家內室去了。明夫人過府問責時,龍城遣人去喚了龍璧來,卻沒見龍晴,很有些奇怪,卻也未問。龍璧卻是心虛,這邊等龍城處置了龍羽、龍夜和龍裳,龍璧告退回去,就盼著龍晴快些回來,免得讓大哥尋了錯處。

龍晴趕到挽香閣,時間正好,若是再晚去幾步,許是兩人已被迫害了。他本想著帶了紫蘇、素問速速離開那是非之地,然後再想辦法安置,誰知兩人身份特殊,若想帶離,必須是官家的身份,不得已,龍晴只好亮出了殿前督指揮使的牌子,哪知越是急著離開,越是出岔子,又正遇上莫離、莫棄姐妹,龍晴不想多耽擱時間,便也一起帶了回來。

反正這事情,在大哥那裡怎麼也少不了一頓板子,龍晴已是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離家越近,還是越怕。到了府里,便先將人帶到福伯那裡,請福伯先幫忙安置一下,順便打聽打聽大哥心情如何。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府里正是剛生了事端呢,龍夜、龍裳受罰不算,龍羽也是重罰。

福伯雖覺龍晴這事情處理各種不當,但是確實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但卻勸龍晴先勿和大少爺說去,待稟了太后之後再想辦法。

龍晴卻是不同意,只怕如此,大哥是要更生氣了。龍晴回院子里更衣,然後就準備去大哥處請責,偏是小卿來了向他討主意。

龍晴不由心裡苦笑,你這事情哪裡有我這兒的事兒大,所以讓小卿儘管去。龍晴想著若是大哥知道他敢帶官妓回府,一定是沒心思再罰小卿了。

可是福伯越想越是擔心龍晴,大少爺對三少爺一向苛責甚厲,這事情若是大少爺知道了,三少爺的這頓打可是不好挨,還是該先和太后商量,便跑太后那裡去了。

這事情和太后一說,太后覺得果真該從長計議一下,最少先擬個旨意,免了那四個丫頭的賤籍再說,並讓福伯去喊龍晴來。

福伯去喊龍晴,玉麒稟告說,三叔已去見師父了。

福伯忙著追,正在龍城的院子外,看到龍晴,又不方便說話,便靈機一動,只對龍晴道:「太后吩咐幾位少爺過去吃飯呢。」

龍晴不明就裡,便應了,進來便對大哥照原話說了,龍城就奇怪了,如今天色尚早,吃得什麼飯?

龍晴在大哥跟前,早就習慣了不解釋任何事情,知道大哥誤會他故意討巧賣乖,卻也是不敢辯。大哥命掌嘴,他就老實地掌嘴,本想等大哥命停,就老老實實交代今日的錯誤,可是龍羽偏撞了上來。

如此一來,正經的錯誤還沒等交代請責,已是因了龍羽便自己先將自己打暈過去了。

「龍晴這次確實做錯,」太后拉著龍城在自己身邊坐下:「可是,也跟著龍羽受了責罰,那臉蛋腫得啊,都沒法看了,你就饒他這一回吧。」

福伯又跪了下去,只道是自己做的蠢主意,倒讓大少爺誤會三少爺了,請大少爺罰老奴吧。

龍城當然也不能罰福伯,看著太后姑媽還紅腫的眼睛,只好應道:「既然姑媽這麼說了,侄兒一定不打龍晴的板子了。」

「也不許讓龍璧罰。」

「不讓。」

「也不罰去知過堂?」太后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去。」龍城淡淡地笑:「都這個時辰了,姑媽也該用飯了。」

太后嘆氣:「我哪能吃得下。你沒瞧晴兒和羽兒……「

「姑媽,侄兒去看看他們兩個。」龍城欠身,他就知道,他若是不過去,姑媽這兒可是沒完。

「這才是姑媽的好侄兒,快去吧。」太后高興起來:「將他們罰得那麼厲害,你可別再冷著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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