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這一串連珠炮似的話一說完，玉鼎真人就傻眼了，他真是後悔自己又提起了他的過去，這可怎麼辦啊，其實，玉鼎真人在前面說的不少謊話里，倒真有一句是真的，就是「我還沒想好……」，他真的是還沒想好，沒想好到底該不該告訴他真相，到底要不要給他取個古怪、俗氣的名字來整整那個不要命個徒兒，「蒼天啊，大地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為什麼不給我玉鼎真人再多一點時間，為什麼讓我那徒兒那麼聰明，為什麼……」

那個正等師父答話的楊戩滿懷期待地盯著玉鼎真人，卻見自家師父一忽兒皺眉，一忽兒撓頭，一忽兒又攥緊拳頭無語問蒼天，心裡甚是擔憂，他也更明白，師父是他解開心中疑惑的唯一稻草了，可不能讓師父再有個意外，於是，他趕緊扳住師父的肩膀，拚命地搖晃著問道：「師父，您怎麼啦，您沒事兒吧，師父？」

玉鼎真人被搖晃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他實在沒想到現在的楊戩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趕忙用力掙脫開那個楊戩的雙手，回道：「呃，我，沒事，沒事……」玉鼎真人望著眼前那雙無比熟悉又充滿渴望的眼睛，心神一下子就蕩漾回了三千年前的光景，心下一軟，就決定要告訴他一些事情了，玉鼎真人上前拉住那個楊戩的手，與他一起坐下，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茶壺，自顧自地灌了一口茶，才緩緩開口道：「你叫——玉弟子，是我玉鼎真人新收的徒兒，只因一次意外傷害，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將你送到這裡療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就失去了一切記憶，就這些啦，你明白了嗎？」

玉鼎真人眨了眨黑豆兒一樣的眼睛，望著尚有些一臉茫然的楊戩肉身，心裡的歡喜溢於言表，「我真是太聰明了，」他想，「玉弟子，玉弟子，我玉鼎真人的弟子，嘿嘿，嘿嘿，徒兒啊，你也說不出什麼了吧，嘿嘿——」「嘿嘿——」玉鼎真人或許是太高興了，竟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玉弟子見自家師父高興地笑了，自己也是分外歡喜，忙說：「師父，師父，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是誰了，太好啦，師父。」

楊戩看著這一副師慈徒孝、皆大歡喜的場面，心裡有歡喜，也有苦澀，有安慰，也有懷念，這場面是多麼地熟悉，又是多麼地陌生啊，那是一個遙遠到快被忘記的回憶，又是一個溫暖到夢裡也在渴望的過去，「師父」楊戩心裡默默地喊了一聲，一股暖流流遍心間。

「好啦，好啦，徒兒啊，師父我也該回去了……」玉鼎真人說著就站起身，可話還未說完，就被玉弟子打斷了。

「師父，師父，您是不是也該帶我回去了。」玉弟子焦急又頗有些擔憂地問道。

「這個……徒兒，你的身體還需要休養，暫時還是在這裡……」玉鼎真人安慰道，同樣的，這次他的話還是被打斷了，只是打斷他話的人卻不是玉弟子了。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你必須把他快快帶走！」這是雪神的大喊大叫的聲音在回蕩。

玉弟子一臉窘相地望著師父，不好意思地笑道：「您看，師父……」

玉鼎真人沖著虛無的空間甩出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說道：「不用理他，徒兒，你就在這兒，師父我教你一套心訣，你慢慢練，不用慌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問那個老東西就行，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玉鼎真人邊說邊向外走著，根本不理會又在「嗷嗷」大叫的雪神無謂的抗議。

回玉泉山的路上，楊戩依舊習慣性地覆手於背後，不聲不響地走在玉鼎真人旁邊，斜眼瞥了他好幾次，也沒見他有要開口的意思，玉鼎真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徒兒，你就沒有什麼要問的？」

楊戩含笑開口道：「有啊。」

「那你還不問？」玉鼎真人無比氣惱地問道，他此時只恨自己這次恐怕是又輸了。

「我問不問，師父都是會告訴我的……」話未說完，楊戩扭頭望著師父，一抹笑意看似悄悄，其實是明目張胆地爬上了他的眉梢。

玉鼎真人見徒兒這樣一副戲謔於他的樣子，惱得差點要吐出血來，可是又沒有一點辦法好想，只得也送了楊戩一個大白眼，似自言自語，又似故意說給楊戩一般咕噥道：「幸好老道我聰明，收的這個徒兒一點也不像那一個，老道我可以多活幾年嘍——」

「唉——」一聲長嘆后，楊戩才開口道：「原來，師父是早就厭了我，才故意要讓那個人變成那種樣子的啊。」

玉鼎真人剛剛還氣鼓鼓地，見楊戩這樣傷感，卻又心疼地不行，忙安慰道：「徒兒，多慮了，為師的怎麼會厭了你，你永遠是為師的好徒兒啊，只是你的這個性子，你的這個作為，為師的是……」玉鼎真人說著說著竟又哽咽了，臉上也現出戚戚之色。

楊戩看時機已然成熟，忙說道：「師父，您也多慮了，楊戩已經說過，今後，我只想陪在師父您的身邊，再不會理會那些俗事，只是楊戩還有些未了的心愿，還望師父成全。」說著，楊戩竟已拜在了師父面前。

玉鼎真人這時才恍然醒悟，直拍著腦門大呼：「上當了，上當了，老道又上這小子的當啦。」

楊戩心知師父惱他從不顧及自己，必不會輕易答應，只好深拜不起，說道：「師父的心思，徒兒都明白，楊戩答應師父，這次一定不再讓師父傷心了，還望師父成全。」

「唉……」玉鼎真人長嘆一聲道：「徒兒啊，不是為師的不幫你，只是，時機還未成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