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公平相爭,他要選妃?

第二十七章 公平相爭,他要選妃?

永曆二年冬,一月十五,女帝改國號為大梁,年號不變。大梁元年,帝師叛亂,被女帝擒獲,而後畏罪自殺。女帝感念師徒情誼,將之厚葬。

第二日昭告天下,天下嘩然。但是奇異的,大梁朝中竟然對女帝這一決定,無一人反駁。

正是一年最冷的季節,大雪連續下了好多天,皇宮上上下下所有宮樓牆瓦都結了冰,冷得徹骨。那日叛軍的血幾乎流滿了皇宮各個角落,皇宮裡的宮人們整整打掃了三日,然而那血腥味仍舊飄散在空氣中,不息不滅。

沈青萱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飄飛的大雪,眼神飄忽而深邃。來到這個世界四年,她終於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回首看往日走過的路,只覺得驚心而茫然。那些血腥,那些廝殺,那些陰謀那些算計…似乎圍繞在她身邊的,永遠都只有骯髒和黑暗。或許,從她踏入這個世界開始,就註定了這樣的命運和人生。

自嘲一笑,手指拂落窗台上的雪花,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覺得還是冷。不是身冷,是心冷。為何會這麼冷呢?哦,他離開了,沒人再給她溫暖的懷抱。她如何不能?

那晚從議政殿出來,就看到一群太醫圍著司徒睿。他卻緊緊盯著她,直到見到她完好,才微微送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知道,那日燕居發狂渾身真氣俱散,司徒睿情急之下想要闖進來,受到巨大的創擊,再加上心念她的安慰,根本無暇他顧。那個時候她抱著燕居的屍體,只覺得渾身冰冷血液逆流。看到司徒睿的一瞬間,她甚至還在短暫的茫然怔愣之中。

他似乎在說話,經脈俱損五臟六腑皆碎,他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蠕動著唇瓣,說著。

「真好,你沒事…」

她僵硬著站在原地,看不到跪了一地的守衛軍和宮女太監,只看見他渾身是血,臉色比那夜的血還慘白。

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他微微笑了。

「別了,靜兒。我知道,你再也不需要我了…」

他死得很安心,眉眼都是釋然和解脫。不必再繼續承受情殤之痛,也不必日日看著養母因養父和兩個兒子之死而日漸消瘦甚至神智混亂瘋癲而自責。

從一開始,他只是一顆棋子而已,他知道,也心甘情願。他本就是孤兒,若非鳳傾璃救了他,他早就死了。多活了這十多年,而且還讓他在有生之年能找到心之所愛。雖然他愛的那個人不愛他,但是他已經很知足了。他要去贖罪了,向父王贖罪,向兩個弟弟贖罪。還有,向已經絕望自殺的母妃贖罪…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卻全都是與那女子有關的。

他出現在她面前,是為了輔助她,讓她一步步強大,俯瞰眾生。今日,她終於除去了所有絆腳石,終於站在了這世界巔峰。也終於,不再需要他了。

很好,這樣,他也能安心的離去了。

再見了,靜兒,我的愛。我將永離這個世界,如果有下輩子,我但願不再遇見你。因為無法擁有,寧願從不曾有任何機會和希望。

他閉上眼睛的一剎那,秋明月腳步一動想要上前,然而下一刻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虛軟的倒了下去。鳳傾璃接住了她,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她昏睡了三天,端木弘又攬上了所有政事。

三日後她醒了過來,第一眼就見到鳳傾璃。他正坐在床邊,眼下有些青,似乎好久沒有睡了。看到她醒來,他明顯鬆了口氣。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人給你準備了粥,待會兒就送過來了。」

他一邊柔聲說話一邊扶著她坐起來,在她耳邊嘆息道:「又瘦了。」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從前她要是昏迷這麼久,醒來后他立即就會抱著她上上下下檢查她的身體,一臉的焦急和恐慌。然而這次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她只是太累,心裡的傷口,不需要良藥,只需要理解和包容。所以,他毫不吝嗇的將這一切都給她。

「你怎麼還在這兒?那些大臣都沒有說什麼嗎?」

昏迷了幾天,她的嗓子有些啞。

鳳傾璃將她抱在懷裡,語氣里笑意又多了幾分自傲。

「能說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照顧你是理所應當,還有誰比我更合適?如今他們更擔心的,是你這個陛下的鳳體,哪裡還有心思來顧及我?況且軒轅逸還在行館,除了我,誰能震住他?」

她輕輕的笑,眼神有澀然也有暖意。

「只是要辛苦三哥了,他最討厭這些政事,我卻三天兩頭的躺在床上,把這些個事全都丟給他。其實我覺得,他要是做這個皇帝,會比我做得更好。」

「他要是聽見了這話,估計巴不得躲在王府一輩子不出來了。」

說話間,紅萼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王清羽。自那晚以後,她每天都往宮裡跑,為的自然還是端木弘。兩人見到醒過來的沈青萱,都一臉的驚喜。

「小姐,你醒了。」

紅萼端著粥,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王清羽福身一禮,「見過陛下,太子安好。」

見到沈青萱靠在鳳傾璃懷裡,她們也不驚訝。自那晚在城頭上看見鳳傾璃,許多事都已經心照不宣,沒什麼可驚詫的。

鳳傾璃接過紅萼手中的粥,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待會兒衛王來了,讓他在偏殿等候就是。」

「是。」

兩人退了出去。

沈青萱笑道:「你在我這裡倒是混得不錯,我的丫鬟都被你給收得服服帖帖了。」

鳳傾璃用湯勺攪了攪熱粥,一邊喂她一邊道:「那是因為她們知道我不會害你。」

沈青萱不說話,直接靠在他懷裡把一碗粥吃完,才覺得有了幾分力氣。

「你什麼時候離開?」

鳳傾璃放下了粥碗,難得的沉默。

沈青萱有些詫異,「怎麼了?」

「萱萱。」

鳳傾璃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父王出事了,我必須回去。」

沈青萱一震,而後急急道:「怎麼回事?」

鳳傾璃握著她的手,安撫道:「沒事,你別著急,先聽我說。」

沈青萱慢慢穩定了情緒,她知道鳳傾璃可以不在乎孝仁帝的死活,但是卻不能不顧及榮親王。那是在他許多年陰暗童年的背後,他唯一的溫暖。

「鳳傾寰帶著兵去了大昭,但是並沒有篡位,而是去抓父王,想用父王來威脅我。」

沈青萱臉色沉了沉。鳳傾寰野心勃勃,她一直以為他當初逃離后是在韜光養晦等待日後東山再起。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改弦易撤,目標直指榮親王。不過想來也是,鳳傾璃沒什麼缺點,要是抓了孝仁帝,未必能夠威脅得了鳳傾璃。如果榮親王在他手上,鳳傾璃如何能不動容?

如果有可能,她絕對懷疑,鳳傾寰其實最想抓的人是她。只是現在她身份不同了,是一國女帝,身邊保護者重重。再加上她本身又武功高強,擁有一國,他如何能抓得到自己?

但是他那樣一個視權力為所有的人,這次竟然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反而意投他顧。這不符合他的作風啊,難道——

「這是軒轅逸的主意吧?」

早該想到的,軒轅逸怎麼可能空手而來,原來手中有把柄。

「那如今父王如何了?」

鳳傾璃溫言道:「沒你想得那麼嚴重,我當初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鳳傾寰一心只是想要皇位,且實力不足,有姑父和伯雲在,他討不了好處。我知道軒轅逸要來西戎后,就仔細想過了。以軒轅逸的性格,絕對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即便是為你而來,也不可能放任自己被你所擒。所以他一定有王牌。我想了很久,才想到鳳傾寰只是他用來拋鑽引玉的棋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父王。」

沈青萱並沒有鬆一口氣,反倒是更擔心。

「我走的時候留下了很多死士,而且父王本身也武功高強,那些人足夠保護他安全。只是我還是錯算了一步…」他說到這裡,眼神有些陰鶩和森寒。

「我低估了軒轅逸,沒想到他給父王下了皇室秘毒。」

沈青萱心沉到了谷底,「父王怎麼會中毒?他不是已經致仕不理事了嗎?」

鳳傾璃臉色有些陰沉,又有些無奈的嘆息。

「父王是致仕了不假,但是他不可能永遠呆在王府,也不可能永遠不進宮。」他低下頭,眉眼有些暗淡。「每年我娘的忌日,他都會離開王府幾日,去昔日雲府後花園桃花林里緬懷我娘。也會去皇宮,到我娘曾經住過的宮殿…」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輕柔。

「那個時候你剛走不久,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心灰意冷下什麼都不想理會,整日的酗酒…」

沈青萱閉上了嘴巴,心裡有些悶悶的疼痛。

「就在那個時候,被軒轅逸鑽了空子。」他有些憤憤,「那日壽宴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皇宮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宮女,誰都不會在意。」他苦笑,「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沈青萱微一揚眉,看他神情,莫非這人還是自己認識的?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張臉,難道——

「你猜得不錯。」鳳傾璃肯定了她的猜測,「鄭馨怡,我們找了她這麼久,卻沒想到她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嘆息一聲,似驚訝又似不可置信。

「我也沒想到,以前那麼高傲自負的一個人,居然能委屈自己在皇宮做最卑微最低賤的宮女。那時候太后還沒有逝世,宮中發生了太多事,後宮人人自顧不暇,誰還能去顧及其他?等我們所有人都回過神來,那些該有的蛛絲馬跡早就沒有了,查無可查。」

沈青萱抿著唇。

她離開的時候,鳳傾玥放了一把火燒了御書房,而且昭陽殿倒塌,皇宮裡死了很多人。太后重傷,孝仁帝中毒。那些事足夠讓他們手忙腳亂,卻沒想到在他們以為軒轅逸也受了重創自顧不暇的時候,會在那個時候給他們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鳳傾璃因她離去而心碎神傷,鳳傾玥又何嘗不是?大昭沒了他們兩個支撐,光一個平安侯以及被收了兵權的鎮南王和不管事又處處受孝仁帝猜忌的榮親王,能抵什麼事?秋府和沈府那個時候也正受朝中上下非議,也難得那麼混亂危險的時候他還能保住秋府和沈府,已經算是個奇迹了。

以前她肯定自己離開后秋府和沈府也不會有事,因為她知道他一定不會看著她所在乎的家人無辜冤死。然而這相信的背後,卻不知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血。甚至,即便是在幾乎絕望之下,還能處處為她著想,幫著她一步步強大,直到登上這至尊帝位。

從前沒有仔細的深思,如今想來,只覺得那條路如此的辛苦和荊棘密布。

鳳傾璃眉眼有些昏暗,「我也沒想到,軒轅逸弄了這麼顆棋子,只待我離開才開啟。那個時候太后重病,父王雖然對她心有怨恨,但是好歹也是她的親生兒子,不可能真的對她無動於衷。然而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被鄭馨怡給盯住了。我之前一直奇怪,軒轅逸在大昭那麼幾個月,為何一直沒有動作,原來他早就在我不備的時候開始算計。太后薨逝,父王要進宮守靈,就在那個時候,父王就已經中了毒。」

他眼神變得痛楚,「只是我太自負,以為宮裡全都是我的人,父王身邊又有那麼多人保護,應該不會出事。沒想到…」

沈青萱臉色白了白,雖然他沒有說,但是她知道,那個時候他心念她的安危,又要費盡心思的保護她的家人,哪裡還能面面俱到?他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不是神。況且鳳傾玥又在那個時候離開了,鎮南王妃去世,鎮南王也沒心思來管這些事。他們都被這樣那樣的事拖住了腳步,因此才讓軒轅逸鑽了空子。

「軒轅的皇室秘毒,很難解嗎?鳳傾玥呢?他不是神醫嗎?他也沒辦法嗎?」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睜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王中毒了?鳳傾玥甚至還來不及過年就離開,是不是就是回去給父王解毒的?」

鳳傾璃不說話,神情暗沉凄楚。

沈青萱臉色更白,「沒有辦法嗎?」

鳳傾璃抿著唇,「各國皇室都有秘毒,這是屬於皇室機密,用於不可變更的意外。而解藥,也只有各國君主才有。」

沈青萱渾身一顫,只覺得窗外那飛雪也凍住了她的心魂,四肢都開始抽搐顫抖。鳳傾璃將她抱在懷裡,低低祈求道:「萱萱,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開,但是父王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因我而死。跟我回去,好不好?」

聲聲纏綿,聲聲嘀喃入耳,聲聲疼痛,字字纏繞她的心扉,讓她差點就不顧一切的點頭答應了。然而她不能,至少在此刻不能。

「子靖…」

沈青萱推開他,認真道:「既然是軒轅逸給父王下的毒,那麼他身上一定有解藥,我去…」

「不行。」

鳳傾璃鐵青著臉,「不許你去找他,他一定會讓我拿你交換,他休想。」

沈青萱嘆了口氣,道:「他現在被我給軟禁了,我只需要修書一封到軒轅,只要軒轅皇肯交出解藥,我就放了軒轅逸。他此次前來本就是渾水摸魚的,只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平息了叛亂。不然的話,我想他應該還不至於利用父王來讓你我妥協。」

「沒用的。」

鳳傾璃沉聲道:「軒轅逸既然敢給父王下毒,那麼解藥一定在他身上,你修書去軒轅也沒用。」

「總要試一試。」

沈青萱皺了皺眉,「父王現在如何?以鳳傾玥之能如果都解不了的毒,只怕我也束手無策。」

鳳傾璃眉眼暗了一瞬,「柏雲已經給父王壓制了毒素,鄭馨怡也已經被抓了。她聲稱自己有解藥,但是條件是要柏雲娶她。」

如非不合時宜,沈青萱差點笑出來,而後又想了想。

「她真的有解藥?」

鳳傾璃冷哼一聲,「那個女人太愚蠢,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軒轅皇室的秘制毒藥,妄想利用父王的毒來威脅柏雲,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他頓了頓,又嘆息一聲。

「單憑鄭馨怡一個人其實還不能這麼輕易的給父王下毒。」

他眼底迸出了凌厲之色,「是鳳傾翔和鳳傾宇,他們和鄭馨怡聯手,才讓父王失了防備。」

沈青萱瞪大眼睛,「鳳傾宇?」

她幾乎都快忘記了,榮親王府除了鳳傾翔鳳傾璃鳳傾霖以外,還有個鳳傾宇。第一次見那個少年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心機深沉的,只是她嫁入王府後幾乎沒怎麼和鳳傾宇說過話。藍側妃被軟禁后,鳳傾宇更是沉默得幾乎讓人無法注意到王府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沒想到,隱藏得最深的,卻是他。

鳳傾璃眼神有些黯然,「我之前已經派人盯緊了他,只不過我好歹已經不是榮親王府的世子,有些事不能過多干涉。我只需要保護父王和祖母就可以了。鳳傾翔離開那麼久,這次和鳳傾寰一起卷土從來,我就猜測到他們會對父王動手,只是偏偏算漏了一個鄭馨怡,讓他們聯繫上了。柏雲和我先後離開,大抵就是那段時間,讓他們鑽了空子。」

說來說起,其實還是為了她。

沈青萱有些自責,「子靖,我…」

鳳傾璃一看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不關你的事,不要多想。」頓了頓,他又道:「萱萱,跟我回去好不好?父王見到你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沈青萱搖搖頭,「你知道的,我現在不能走,我不能老是讓三哥給我處理爛攤子。」

「那你就寫退位詔書,不做這個女帝了。」鳳傾璃開始出餿主意,「你不是說他比你做帝王更合適嗎?正好,我也不想看你整天這麼累,你寫退位詔書,然後跟我回大昭,我…」

「我說我怎麼今天眼皮一直跳,原來大難將至啊。」

端木弘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鳳傾璃和沈青萱都是一愣,齊齊抬頭看過去。卻見端木弘懶散的靠在門口,身後跟著急急而來的紅萼和王清羽。

「小姐,奴婢沒能攔得住王爺,請小姐降罪。」紅萼低著頭請罪。

沈青萱瞥了端木弘一眼,「行了,你們下去吧。」

「是。」

王清羽看了眼端木弘,才戀戀不捨的離去。

「你擺一張臭臉給誰看呢?」

沈青萱沒好氣的瞪著臉色不佳的端木弘。

端木弘輕哼了一聲,懶散的走過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根本沒注意到沈青萱此刻還穿著裡衣,漫不經心道:「我剛才在想一個問題。」

沈青萱不說話。

「小七啊。」他端著一個杯子,目光流連在杯身上,似乎十分欣賞這白玉杯的材質。「當初因為朝上不穩,你一個女子應付起來難免有些困難,我才顧不得清閑來幫你的。你現在要一走了之,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想都別想。」

鳳傾璃臉色不好看,沈青萱無奈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端木弘瞥了眼鳳傾璃,又哼了一聲。

「沒有嗎?我看你早被這小子迷得七暈八素了,他一開口,你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沈青萱嘴角抽搐,「行了,別給我陰陽怪氣的說話。你要再這樣,我真寫退位詔書了。」

端木弘瞪著她,臉色不好的閉了嘴。

沈青萱有些好笑,「說吧,找我什麼事?」

端木弘沒好氣道:「來看你死了沒。」

話音剛落,一個杯子飛了過來,直直打向他的臉。他連忙偏頭,然後怒瞪著鳳傾璃。

「小子,你敢——」

沈青萱扶額,「三哥,你要是想多看幾天奏摺,我不介意再多睡幾天。」

端木弘又轉頭死死的瞪著她,最後氣呼呼道:「我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斷冷靜睿智的端木靜曦去哪兒了?不過睡了一覺,就變得這麼沒出息,真是——」

「三哥。」沈青萱很認真的看著他,「我早就說過了,從此以後這世上沒有端木靜曦,沒有秋明月,只有沈青萱。」

端木弘住了口,沉默半晌才道:「小七,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沈青萱斂眉不語。

端木弘又看了眼她身旁的鳳傾璃,最後只得嘆了口氣。

「罷了,我算是敗給你們夫妻倆了。我不管你想做什麼,該國號也好,改名字也罷。反正我告訴你,你將大梁丟給誰都行,就是不許丟給我。」又想了想,道:「乾脆和大昭合併得了,反正你一開始不也有這個打算嗎?我之前就告訴你了,反正這天下三國最後終究一個姓,姓什麼我都不在意,我的責任就是幫你而已。你不當這個皇帝了,我也樂得清閑。不過現在叛亂剛除,軒轅逸那小子還在行館住著,你現在可不能走。要走,至少也要等朝廷穩定下來才行。還有——」

他沉吟一會兒,幽幽道:「司徒才剛剛下葬。」

沈青萱身子一僵。

「他也算是為你而死。」端木弘眼神也有些黯然,「至少,你也等他頭七過後再走吧。」

鳳傾璃也沒有說話,司徒睿的死其實只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有想到。只是人死不能復生,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沈青萱也顯然有些悲傷,輕輕道:「三哥,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她又看向鳳傾璃,「子靖,你先回去,等我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再去找你。」

鳳傾璃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沈青萱只得又道:「大不了我答應你儘快處理好這邊的事情,頂多不超過一個月,好不好?」

鳳傾璃還是不說話,眼神有些暗淡。

沈青萱也不再說話,側頭看向床邊搖籃里的一雙兒女。時光靜謐成河,窗外雪花紛紛飄飛,跌落一室的寂靜。

第二日,沈青萱和鳳傾璃去看了軒轅逸。

這幾天沈青萱昏迷不醒,沒人去關注軒轅逸,但是行館外的十萬軍隊仍舊沒有離開,隨時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沈青萱和鳳傾璃到的時候,軒轅逸正站在窗前,似乎心情很好的賞雪。聽到聲音,他回頭就看見並立在門邊的一對璧人。風華絕代的男子摟著傾國傾城的女子,兩人眉眼都一片溫潤,眼角眉梢自有情誼醞釀而出。見他望過來,鳳傾璃立即冷了臉。

軒轅逸愣了一霎,而後淺淺的笑了。

「陛下終於醒了,可讓本殿好生擔憂了一番。」

兩人走進去,沈青萱打量了他一會兒,似笑非笑道:「太子似乎這幾天過得很是清閑啊。」

「有勞陛下派人保護,沒人敢來打擾本殿,是以本殿才能這般清凈。」

他依舊溫潤儒雅的笑著,彷彿一點不介意自己被軟禁之罪。走過來招呼兩人坐,完全一副主人的模樣。沈青萱揚眉,和鳳傾璃一起坐了下來。

「前些天敝國出了些亂子,為保殿下安全,才不得已讓殿下暫住在這兒,委屈了殿下,還望殿下莫要介意。」

軒轅逸親自給兩人斟了茶,笑道:「陛下良苦用心,本殿自是明白,感激都來不及,怎會介意?」

頓了頓,他又笑望著鳳傾璃,眼神里笑意更濃。

「不知鳳太子原來也在西戎,哦不,是大梁。未曾拜訪,望太子莫怪。」

鳳傾璃冷冷的看著他,眼前之人既是情敵也是仇敵。他一點都不想和軒轅逸廢話,直接道:「軒轅逸,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之間的較量,何必連累他人?交出解藥,你想怎麼玩,本殿奉陪。」

沈青萱無奈,他每次對上軒轅逸,幾乎都沒好臉色。

軒轅逸仍舊笑得很有風度,「太子再說什麼?本殿不明白。」

「你—」

沈青萱握住他的手,對他搖搖頭,才對軒轅逸道:「大哥。」

軒轅逸端著茶杯的手僵了僵,面色似乎有幾分動容,抬頭靜靜凝視著對面的女子。那晚見到的她穿著帝王袍服,頭戴玉冕,看不清真容。而今日,她穿著一身流彩飛花蹙金翚翟褘衣,簡單而高貴,頭上仍舊沒有多少的裝飾,也沒點妝。他知道的,她從來都喜歡素麵朝天。那些其他女子用來妝點容貌的胭脂水粉,於她來說,從來都是多餘。

即便是素衣素麵,她依舊美得不可方物。自他離開大昭后,似乎每一次見面,她都會給他帶來不同的驚艷,直至窒息。

「只有秋府的五小姐明月,才會叫我大哥。」

他斂下眸子,復又笑笑。

「陛下不是已經改名了嗎?據說和陛下的養母一個姓。青萱,這個名字很好聽。」他想起那年秋府幾個小姐去寶華寺,回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叫做裴思頎的男子。那幅畫上的女子,旁邊就註明了青萱兩個字,鳳傾璃也一直叫她萱萱。

原來如此么?從一開會,他就不曾真正了解過她。

沈青萱也笑,只是笑意多了幾分旁人看不懂的深邃。

「上次殿下送給綰兒和塵兒的長命鎖很好,他們都很喜歡。」

「是嗎?」

軒轅逸似乎有些恍惚。

「只是殿下上次是以舅舅的名義送給兩個侄兒侄女的禮物。」沈青萱頓了頓,從容道:「而今看來,大抵是我這個做妹妹的惹惱了大哥,以至於大哥都不認我了。」她搖搖頭,似無限感嘆道:「也罷,有些事情,終究強求不來的。即使如此,這長命鎖,殿下還是收回去吧。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

她從袖擺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還給軒轅逸。

軒轅逸臉色白了白,「明月,你——」

沈青萱淡淡打斷他,「殿下叫錯了,朕前不久才昭告了天下,朕叫做沈青萱,再不是秋府的五小姐。就如同殿下如今貴為軒轅的太子一般,再不是秋府的大少爺了。」

軒轅逸臉色又白了白,繼而苦笑。

「你總是知道說什麼話最能傷我。」

鳳傾璃臉色黑了下來,他原本就不贊同讓她來求軒轅逸。他寧可真刀真槍的和軒轅逸對戰,也不要讓自己的女人來和軒轅逸談判。那是對他的侮辱,也是對軒轅逸的妥協。如果其他人也就罷了,他不是受不得辱,也不是莽夫,只會勇不會智。但是這個人是軒轅逸,是對她居心不良的軒轅逸。他如何能冒險?然而她威脅他,用她自己做威脅。他還能如何?這輩子,他就栽在她手上了,除了由著她,他還能怎麼樣?

他知道她的意思,能不大動干戈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精神?何況如果這個時候大昭和軒轅開戰,也討不了好處。

沈青萱沉默著,不說話。

良久,軒轅逸才看向鳳傾璃,不無羨慕道:「鳳傾璃,你真是好運。知不知道你擁有的,是很多人願意用所有去交換的?」

鳳傾璃將沈青萱摟在懷裡,淡淡道:「她就是我的一切。」

沈青萱震了震,軒轅逸似乎也震了震,卻沒有任何意外,然後淡淡的笑著。

「你還欠我一仗,咱們還沒有分出勝負。」

鳳傾璃挑眉,「樂意奉陪。」

「所以…」

軒轅逸神色淡靜,眼神淡漠,語氣從容不迫,仍舊笑得雲淡風輕。

「在此之前,你不能死,我也不能。」他看向秋明月,微笑如春風。「明月,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是男人之間的戰爭。如果他能單憑自己的實力打敗我,那麼我輸得心服口服。如果要靠你的幫忙才能贏了我,那麼這樣的勝利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他的侮辱。屬於男人的驕傲和自尊,我覺得他應該也希望你能夠成全他。」

沈青萱怔了怔,鳳傾璃聽了這話倒是難得的沒有再對軒轅逸露出敵意,反倒是多了幾分由心而生的欣賞。

「萱萱,這事兒你別管,交給我就好。」他握著沈青萱的手,眉眼溫柔。「相信我,我不會輸的。」

沈青萱看看他,又看看軒轅逸,最後無奈的搖搖頭。

「你們倆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了?早知道今日,以前還爭什麼爭?」她嘆息一聲,「解藥換你的自由,你們兩人開戰之前我絕不插手,這樣可以了嗎?」

鳳傾璃不置可否,軒轅逸含笑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推倒鳳傾璃面前。

「你可以讓容燁先檢查。」

鳳傾璃瞥他一眼,「你不敢拿假藥騙我。」他看了眼身側的沈青萱,意有所指。

軒轅逸不否認,沈青萱淡淡笑了笑。

「什麼時候離開,我給你送行?」

鳳傾璃臉色又不好看了,「你怎麼不送我?」

沈青萱對他的吃醋小氣已經免疫了,「可以啊,你們倆同時走我就一起送,省得麻煩。」

鳳傾璃不說話了,軒轅逸仍舊笑著點頭,突然道:「我可以見見你的孩子嗎?我還沒見過他們。」他看了看剛才沈青萱還給他的精緻盒子,道:「這東西,我想親自送給他們。」

沈青萱和鳳傾璃對視一眼,而後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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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一片雪花,手指的溫熱立即融化了冰雪,滴滴答答從指縫間流下。

沈青萱回身走到搖籃邊,綰兒正一臉好奇的摸著胸前的長命鎖,似乎很是開心。她微微笑了笑,想起那一日軒轅逸抱著綰兒微微發怔,而後笑著說這孩子長得像她,長大后定然傾國傾城。他親自將長命鎖給兩個孩子戴上,眼神出奇的愛憐和疼惜,跟鳳傾璃望著兩個孩子的時候神情一模一樣。

他離開那天,她去送他。他對她說了一句話,「我只是想要一個和他公平的機會,不然我永遠都不甘心。所以明月,別恨我。」

大雪滿天,淹沒了他的背影。她看著他上轎,頭也不回的離去。她站在風雪中,抱著兩個孩子,身上裹著白色狐裘,看兩隊人馬緩緩離去。

許久后,她才露出了笑容。迎著風雪,那笑容如雪地寒梅,驚艷而驚心。

恨嗎?在他交出解藥的時候,她就不恨了。是,最初知道他怎樣算計想要擄劫她的孩子的時候,她真的憤怒,甚至想要用盡手段也不會再放過他。然而最後他退了一步,只求一個公平。面對這樣的他,她如何還能恨?而且平心而論,他並沒有真正傷害她的孩子。

放過他這一次,其實她也是想給鳳傾璃一個機會。因為她知道,不親手打敗軒轅逸,而是要靠她的幫助,鳳傾璃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裡總會有疙瘩。正如軒轅逸所說,這是屬於男人的尊嚴和驕傲。

就這樣吧,男人的爭鬥,女人都不該插手。

而且,她相信鳳傾璃,他不會輸給軒轅逸。軒轅逸會算計,他自然也會,只不過他比軒轅逸多了在乎的人而已。

她用了一個月時間,終於將叛變后的麻煩給處理乾淨。那日燕居臨死前說的話卻從未有一日忘記過。誰都沒想到,到最後燕居會悔悟。就如她曾經那麼恨燕居對她的利用威脅,恨不得將之抽筋扒皮,最後看著她那麼蒼老虛弱的樣子,卻又微微心疼。

亡國滅族之恨,其實燕居從未經歷過,然而她的父輩祖先卻將這一切的仇恨全都加註在她身上。說到底,燕居也是一個可憐人而已。為了這虛無縹緲的仇恨,燕居痛苦了幾十年。到最後她死了,也是一種解脫吧。所以,在最後,她才真心的喚出那一聲『外祖母』。

燕居死的時候很安詳,再沒有半點冷厲和陰暗。

仇恨是飄渺的噩夢,復國則是遙遠的美夢。她最終沒有把國號改為大傾,正如他所說,那已經是過去式。歷史是向前推進的,她不想篡改。然而這西戎帶給她和燕居的,痛苦多於快樂。所以,她將西戎兩個字從歷史上提出,改為大梁。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國度也會從歷史上消散。或許,這個稱號,也只存在幾個月。

但在那以前,就這樣吧。

她看著已經甜甜睡過去的兩個孩子,笑得很滿足。鳳傾寰再次逼宮未遂,貌似孝仁帝卻氣得病重了。鳳傾璃要回去給榮親王解毒,還得處理這樣那樣的事,所以沈青萱沒有把孩子給他。

一個月了,她答應一個月後回去找他的。其實這個時候,他就算快馬加鞭也才回去不久吧。再處理那些事…

「陛下。」

正想著,暗衛突然出現,跪在地上道:「剛收到消息,大昭孝仁帝要給太子選太子妃,就在一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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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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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公平相爭,他要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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