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哦!原來痛苦就在這裡!
華浩的日子仍然是那樣古井不波,他一如既往地勤奮學習,在晨曦初露中他在課桌前將頭埋下,一抬頭已是清涼沉寂的深夜。不過,華浩也學會了解悶,他相信族老及眾人會理解他的,畢竟他不是機器,他的心靈需要從這個社會得到安撫。他偶爾會去找找梁征,在周末的時候也會邀鄧旺福一塊去食堂吃飯,有時候有點無端地煩心,就去找王艷麗聊聊天,無論如何,王艷麗也是個異性,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同樣的話,在異性之間說出來撫慰心靈的效果就楞是要好一些,王艷麗也會放一些歌給華浩聽,有時候那錄音機里哼哼哈哈的聲音還真能起些作用。華浩還去北大找過一次堂叔,後來堂叔就去美利堅國了,華浩有時候也想,是不是該去堂姐那了,順道看看那一老一少兩個乞丐,但是一直沒有成行。
有一天,鄧旺福來找華浩借一百塊錢,說等下個月他家裡錢寄來了就還給他。華浩就想,這個鄧旺福上學也真不容易,雖然他們都屬於家境不好的學生,但是最起碼他華浩能一次性拿到一個學期的生活費,而鄧旺福家卻是一個月一個月地給他寄生活費,聽王艷麗說鄧旺福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他家裡好不容易拼湊出來的,所以鄧旺福每到月底,都會為下月生命的延續問題而擔心幾天。華浩從兜里掏出兩百塊錢給鄧旺福。鄧旺福說「我只借一百就行了!」華浩說「你先拿著吧,也別過得太緊了,等手頭寬裕了再給我就行了!」華浩估計鄧旺福就沒有手頭寬裕的時候,所以這話也就是安慰安慰自己和鄧旺福兩人。鄧旺福這個傢伙還挺倔強,好象生怕是高利貸似的,非不接受另一百塊錢。華浩也只好隨他去了。
星期天下午,華浩在床頭找書去教室學習,發現想溫習的那本書還沒從王艷麗那裡拿回來,於是到五-二樓去找王艷麗,結果王艷麗不在,宿舍倒還有另一個女生,告訴華浩說,西門會議中心裡來了幾個著名歌星在唱歌,王艷麗去那去了,華浩聽那幾個著名歌星的名字,一個都沒聽說,不過說實話,要是連華浩都聽說過名字的歌星,那真是著名得一塌糊塗了。華浩著急學習,於是匆忙趕赴西門,途徑解剖樓時,順道掃了一眼東側的第五教室,發現裡邊不象往常人頭攢動,顯得冷冷清清。華浩頗覺奇怪,一般解剖樓兩側的教室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屬搶佔座位的重鎮,怎麼今天這麼寂寥?好奇的華浩乾脆從解剖樓東側門進去沿著一層廊道走,可能是屍體比人多的緣故,華浩直覺得陰森撲鼻、寒氣逼人,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從解剖樓西側門出去以後就到了西門處的大草坪,華浩往會議中心的正門遠遠看了一眼,由於被樹木遮擋住了視線,只看到黑壓壓一片,心想,那是什麼呀,誰這麼缺德,把那麼多煤球堆積如山,堵在會議中心門口,讓人怎麼進去呀?等稍微再走近一點,視野變得開闊了,華浩才發現那都是人的黑頭,華浩一開始還不敢相信,揉揉眼睛才確信,心想,好傢夥!怪不得解剖樓里只有屍氣,原來人氣都跑這來了,這怎麼回事,難道有小範圍地震?看這空前盛況,我要是那解剖樓的屍體,也會按捺不住寂寞就近過來瞅兩眼。不過奇怪的是,人團外邊不是還有很大空間么,怎麼都撅著屁股踮著腳尖往裡拱,那裡有那麼大的向心力么?帶著狐疑,華浩快步走向前,其時天氣已冷,可華浩才走到擠做一團的人團外兩米範圍處,一股被人體摩擦出來的熱浪帶著人生五味撲面而來,華浩下意識地屏住了一下呼吸,不過迫於生命的需要,不得不打開了鼻門。華浩再挺胸抬頭看一眼門裡的小廳,天拉,哪裡還能叫小廳,應該叫做人民大會堂了,因為裡邊裝的人民估計天安門旁邊的那個人民大會堂都裝不下。被擠在玻璃門上的腦袋感覺都快變形了。人們手裡高舉著小本小冊子在呼喊著誰的名字。華浩在歷史書上見過對暴動場景的描述,難道這兒是要革誰的命嗎?華浩只恨手頭沒有一面旗幟,要不他也要揮揮發泄一下,他心裡正鬱積著很多火呢!華浩著急找王艷麗,可是眼前是真正的千頭萬緒,叫他如何清點呢?沒有辦法,他也只好拚命往人里擠,希望能夠突破人牆,進到會議中心禮堂里去,那裡邊那麼大,應該就沒問題了!華浩還是有著一股蠻力的,生拉硬扯,不知道擠掉了幾個人衣服上的紐扣后,終於進入了小廳,然後他就弄明白了局勢,在小廳的中央,人群形成了兩個旋渦,兩個旋渦的中心各站著一個人,一男一女,不管男女,打扮得超級艷麗,本來簡簡單單的腦袋,上面描紅繪綠、戴金掛銀,物品豐富、琳琅滿目,直讓人覺得我中華大地物華天寶、人壽年豐。不過說句良心話,女的確實長得漂亮,男的確實長得俊。這年頭沒辦法,人長得好,那歌也就有人聽了。華浩心想,這個王艷麗也真是的,人家長得這麼漂亮就夠威風的了,你不去好好學習助長自己的威風,反而到這來助長起她們的威風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一瞥眼,發現王艷麗原來正從會議中心大禮堂與小廳之間的門處往這邊擠呢,枯澀的臉上卻是滿頭大汗,可能由於沾不了歌星的邊,正急得眼淚嘩嘩地流。華浩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奮力擠到王艷麗旁邊,喊了她一聲,王艷麗象看到大救星,高興得手亂舞,把手裡的小本遞給華浩。華浩問「男的還是女的?」王艷麗說「先男的后女的!」華浩差點氣極,惱道「擠一處就行了,你以為我是鋼筋鐵骨啊?」王艷麗破涕為笑說,「幫個忙,一會請你吃飯。」華浩鐵肩擔道義,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到了艷男旁邊兩尺開外,把手裡的小本從無數雙揮舞的手中伸了上去,運氣還算好,竟然被艷男接受了,華浩於是一鬆懈,眼前立馬被手擋住了視線,華浩想再去接回時,急得不知道接那本了,看著有一本長得象,便一把扯了過來,結果有一個人大叫,「我的本呢,誰把我的本搶走了?」華浩大窘,想還回給那個人,又怕被罵,得,乾脆遞給歌星簽名,相當於讓他幫忙傳遞一下,於是華浩又吞納了一口氣,身形暴長,小本遙遙領先,到了歌星鼻子底下。這下看清楚了,原來歌星手裡正在簽名的就是王艷麗那個小本,看來這個歌星名字的筆畫不少,應該是所有歌星裡頭名字最繁雜的了。正好,歌星就近接納了鼻子底下的小本,華浩則接納了歌星手裡遞出的小本。華浩好奇地去看看那個名字有什麼奇怪的,可是很失望,連正規的漢字筆畫都不是,就是一些歪歪斜斜的弧線,就象鬼畫符,或者不識字的孩子塗鴉,難道這個歌星剛接受過脫盲教育嗎?王艷麗要些這樣歪歪斜斜的線條幹什麼呀?不管了,先把王艷麗從人堆中解救出來再說。華浩掉頭,再向艷女方向進發。經歷了一番艱難跋涉,終於抵達。這位姑娘雖然看起來妖了點,但是著實長得漂亮,華浩來到近前,不得不被美色吸引了一番,差點忘了自己肩負的重任,直到王艷麗從遠處傳來微弱的聲音喊「你快點,他們就要走了。」果然外邊已經有彪形大漢在驅趕人群了。華浩忙收回色線,奮力一挺,想把手頭小本從叢林中突破上去,不過這次運氣就不好了。姑娘象是被眼影擋住了視線一樣,就是不接他華浩的,然後華浩打算奮起餘勇,做最後一拼,結果姑娘拒絕再簽了,用手擋在面前,扭身往門外走,看來是要打道回府了。人流就隨著她往外涌動。華浩沒完成任務,懊惱萬分,想著王艷麗哭喪的臉,頗覺為難?突然靈機一動,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沒摸到,然後就向旁邊一個已經簽到名正興高采烈的男生借筆,男生順從地把筆遞給他,華浩迅速打開王艷麗的小本,本想隨便象男歌星一樣畫幾條弧線,反正叫啥名字都是幾條弧線,王艷麗應該不會懷疑,最終還是為穩妥起見,向那個男生問了女歌星的名字,考慮到王艷麗以後會日夜對著簽名把玩賞樂,所以即便華浩知道王艷麗比較粗心,為了確保王艷麗不會看出端倪,還是在本上筆走蛇形、龍飛鳳舞。旁邊的男生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這一輩子可能還沒見過自己替歌星給自己簽名的人。華浩畫好了以後,還筆時對男生笑了笑,道了聲謝。就去找心急如焚的王艷麗去了。差不多人都跟著兩歌星走到外邊去了,所以小廳里鬆快了很多,不過一轉眼,王艷麗已經不在剛才那個地方了。華浩跑到外邊,四處尋找,遍尋不著。兩歌星已經上車了,人流還緩緩地跟著車。直到小轎車終於開到西門外的學院路上,人流才在馬路邊駐足,可能小轎車終於消失在視線中了,人群才陸陸續續從西門外返回,散去。王艷麗就在其中出現了,看起來無精打采,可能沒和她親愛的歌星握上手。
看到華浩,衝上來,一把奪過華浩手裡的小本,迫不及待地翻開,那臉剛才還烏雲密布,立刻就晴空萬里。由衷地讚歎華浩說「你真行,兩個都簽上了,太感謝了!」華浩心裡稍微慚愧了一下,看王艷麗這麼高興,也就心安理得了。
王艷麗又恢復了生活常態,對華浩說「你也來追星啊!」
華浩說「我來追你的!」
王艷麗說「別戲弄我了!」
華浩說「我找你拿書的,你不在,我可不就到這來找你了。」
王艷麗說「周末還看書啊?也不放鬆一下?對了,你怎麼不去看球賽啊?」
華浩說「看什麼球賽?」
王艷麗說「足球賽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比賽,不過看鄧旺福那麼來勁,應該是大賽事吧!」
華浩說「你怎麼知道鄧旺福來勁了?」
王艷麗說「他幾天前問我借錢來著,我就知道了,不過剛好我身上沒現金,就沒借給他。」
華浩心裡突然一陣揪心地疼痛。
他說「你的意思是,鄧旺福今天看球賽去了?」
王艷麗說「是啊,他走的時候我還碰到他呢,肯定沒錯。」
華浩陷入了一陣沉默。
王艷麗說「是不是後悔沒去看啊,這個鄧旺福,怎麼不邀你一塊去看啊!」
華浩對王艷麗說「我要回去了,書我也不拿了。」
王艷麗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華浩說「不用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王艷麗說「不行,你那麼辛苦,你可是幫了我個大忙。」
華浩活動了一下酸漲的筋骨,說「我一點胃口都沒有,改天吧!」
王艷麗看華浩也不象是客氣,只好說「那好吧!改天我去找你!」
然後華浩回到宿舍,靜靜地躺在床上,開始生鄧旺福的悶氣。他心裡突然覺得特別委屈,他感覺自己很孤獨,沒有和他共同戰鬥的同類,他覺得自己象是一個人在荊棘叢生的密林中艱難前行,看不到任何希望。慢慢地,他逐漸產生恨鄧旺福不成鋼、恨自己難成器的感覺。華浩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個下午。
晚上,華浩去找鄧旺福,鄧旺福正好也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床上無所事事。
見華浩進來,忙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華浩搬個凳子迎面坐下。
華浩問「你今天去看球賽了啊?」
鄧旺福答「恩!」
華浩問「多少錢一張票啊?」
鄧旺福答「一百。」完了還有點遺憾,補充一句,「一百塊還只能坐最後排呢!」
華浩問「你上次借我錢,就是為了去看這場球賽?」
鄧旺福答「是啊!」有點不解地看著華浩。
華浩淡淡地說「你在犯罪,你知道嗎?」
鄧旺福楞了一下,以為華浩在開玩笑,說「浩哥,你說話怎麼總是這麼有意思!」
華浩突然大吼一聲「你給我閉嘴!」
鄧旺福嚇了一哆嗦,茫然地看著華浩。
華浩稍微沉默了一會,平靜下來,說「你竟然借錢去看球賽!」
鄧旺福以為華浩就因為這個,鬆了一口氣,忙說「嚇我一跳!錢過幾天就還你了,等我家裡錢一到,馬上就還你,你放心!」
華浩說「我把錢給你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過讓你還。」
鄧旺福還傻呼呼地說「那哪行,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華浩說「你就算不是借我的錢去看的比賽,我今天一樣會來罵你!」
鄧旺福滿臉疑惑看著華浩。
華浩問「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鄧旺福答「我跟你說過啊,我家是農村的,我父母是種田的。」
華浩問「你知道現在家裡的稻米賣多少錢一斤嗎?」
鄧旺福畢竟農村出身,隨口說出「便宜的時候五毛錢一斤也賣。」
華浩問「一百塊錢能買多少斤稻米?」
鄧旺福不說話了。
華浩說「就按一人一畝地的平均水平算,一畝地產量一千斤,這還只是毛產量,經過晾曬、去灰、篩選、破皮等工序,最後變成稻米,能有八百斤就不錯了吧!除了海南島可種三季稻,南方一般都是雙季稻,我想,你我都在一個地區,你們那裡不會得天獨厚吧!所以,一年種兩季,也就是說,辛辛苦苦在泥水汗水裡跌爬滾打一年,可以獲得一千六百斤的稻米,而這一千六百斤的稻米,可是要用來支撐一個人一年的生命的啊!你倒好,就看那幾十個人在草坪上爭來搶去,用兩個小時隨隨便便就把你父母八分之一的生命的撂在那了!」
鄧旺福似乎被有所觸動,顯露出了一點羞愧的樣子。
華浩說「其實我最生氣的還不是這個,比如我家境也不好,但是我偶爾花個一百兩百的,請你和王艷麗或者其他什麼人在成都小吃店吃飯,我一點都不痛心。」
鄧旺福點了點頭。
華浩說「問題的關鍵是…」華浩突然賣了個關子,停下來了。
鄧旺福翹首以盼。
華浩說「我乾脆給你講講窮人為什麼窮的道理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們買票的錢讓誰給賺去了。」
鄧旺福說「俱樂部老闆啊,球星們啊,體育館老闆啊,還有國家要抽稅啊!」
華浩說「你不傻啊,不是挺明白的嘛?」
鄧旺福反而被誇傻了,懵懂地看著華浩。
華浩說「老闆和星爺們的錢幹什麼去了?」
鄧旺福接下來就不懂了。
華浩嘆口氣說「其實這個也不能怪你!要是天下可憐人都理解這個道理,可能事情就好辦多了!」
華浩繼續說下去「那麼老闆和星爺們的錢幹什麼去了呢?很顯然嘛,泡美女去了!那美女的錢幹什麼去了呢?你可能會想,美女是個消費終端,總會把錢還給人民了吧!沒錯,美女確實是生產—消費—再生產這個經濟鏈條循環進行的決定性因素,但是遺憾的是,美女只是在富人經濟圈裡穿針引線。不明白了吧?那我給你細細講,個人的消費無非吃穿住行,美女住什麼?住高檔小區,住花園別墅,錢給了房地產老闆;美女怎麼走?開豪華轎車,錢給了汽車老闆;美女穿什麼?那還用說,美女著雕皮大衣,穿金戴銀,身上那珠光寶氣,能把你眼睛晃瞎,如果你父母能種鑽石,養巨雕,那我今天也就勉強不生氣;最後你會說,美女總該吃了吧,這下總該把錢還給我家了吧!小伙啊,你錯了,美女為了保持美女形狀,以便從老闆和星爺那拿到更多的錢,她偏不吃你家種出的米面,她吃什麼?她吃鮑魚,喝瓊漿,這些玩意兒不是大老闆,誰弄得出來啊?所以你看,美女從老闆和星爺那拿到的錢又會還給老闆及其所屬星爺,藉助美女作為消費載體,財富就在老闆和星爺之間傳來傳去,形成一個富人經濟圈,永遠也到不了窮人手裡。這下你可能又不明白了,你可能會問,那人家富人通過美女互相賺彼此的錢,跟咱窮人的窮有什麼關係啊,那是咱窮人沒本事!當然,你說得沒錯,本事在沒錢沒勢的人身上是無法形成的,不過我今天不是要告訴你本事是怎麼形成的這個道理,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想讓你明白窮人為什麼窮。奧!這裡就要提到官老爺了,官老爺怎麼就參與了致使窮人更窮的過程了呢?哎,還是老闆和美女們惹的禍啊,雖然不同類型的老闆通過美女的消費形成一種合作關係,但是同一類型的老闆為了有更多的錢泡美女,彼此卻是競爭關係,怎麼才能競爭獲勝呢?傻子都知道,向掌握決定權的官老爺行賄唄!其實官老爺也不容易,那點工資夠幹嘛使呀?熬成官老爺之前,那個日子過得叫一個清貧,終於等到脫貧致富的機會了,那你們就競爭著給吧,誰給得多,說明誰的競爭力就強,誰就獲勝,終於有一方不惜血本驅逐了對方,艱難獲勝,那接下來怎麼辦?本來競爭的目的就是要掙錢,錢還沒掙,先甩出去一大筆,這當然不能自己承擔啊,怎麼辦?好辦,把給底下幹活的人的工錢壓縮到維持他生命的程度以便繼續供自己驅譴,反正有億萬可憐人哭著喊著要給自己幹活,他們是不怕沒人幹活的,另一方面,再以高不可攀的價格把產品賣出去以繼續轉嫁行賄成本,反正有人數雖不多但購買力強悍的美女蹦著跳著要去買他們的東西,他們根本不怕東西賣不掉,如此而已,他們的暴利同樣輕鬆生成。你可能還是不太明白,即便他們的財富是這麼生成的,那跟可憐人的窮還是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啊?哎,我可憐的小伙,你怎麼還不明白呢!可憐人種出來的米面,美女們為了保持婀娜身姿以成其為美女,沒有辦法消費,所以掙不到富人的錢,這條掙富人錢的途徑沒有了,那我出去打工,去給富人幹活掙富人的錢總行了吧,可是富人也不容易啊,他送給官老爺的錢不能打了水漂啊,那當然是從廣大朋友們那能摳多少是多少,當然無論如何他還是要給大家一點活命錢的,畢竟以後還要仰仗廣大朋友們幹活呢,可是那點錢用來維持一下生命就沒拉,所以你看,這兩條路都掙不到錢了,窮人能不窮嗎?怎麼,還不明白?哎呀,你真是太可憐了!你是不是想問,這只是你窮人沒有辦法掙到富人的錢而已,怎麼能說窮人的窮是富人導致的呢?那我跟你說吧,如果億萬可憐人也不賣他們的米面了,也不去給富人幹活拉,也對富人生產出來的產品望洋興嘆、不予理睬了,那麼很好,你富人去過你的富日子,我窮人過我的窮日子,真正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那你想得就太對了,窮人的窮跟富人的富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億萬可憐人爭先恐後將他們一把汗水一把淚種植出來的米面拿到市場上低價銷售,由於賣的人太多,還生怕賣不出去,億萬可憐人爭破頭皮跪著請富人留下他們幹活,而最可怕的是,在這億萬可憐人中還有那麼千萬不是特別可憐的人或者不知道自己可憐的人,竟然不惜債台高築去購買富人的產品,於是富人對於自己產品的價格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從而富人的巨大財富就象巨大的磁鐵,通過這些人脆弱的抗干擾能力將億萬可憐人的可憐的財產源源不斷地吸收進他們的肥腰。億萬可憐人不僅沒有辦法掙到富人的錢,反而僅有的一點可憐的錢還被富人吸走。我可憐的小伙,你現在終於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怎麼,還不明白?我的天拉,你想讓我吐血而亡啊!我可不想死,我以後還要帶著可憐的人們去掙富人的錢呢!得,我累得不行了,跟你直說了吧!比如今天,你竟然在每個月生活費都捉襟見肘的情況下,而且這些生活費還是你父母的血汗錢,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竟然舉債去看球賽,我可以跟你說,那億萬可憐人其實不可憐,你這才是真正的可憐!怎麼,低頭了,總算明白了吧!我的傻孩子啊,這些有錢人玩的遊戲,以後就別去湊熱鬧了。你放心,你不去看球賽,那些老闆們、官老爺們、星爺們、美女們,以及這些人的太太情人、公子小姐們自然會去捧場的,互相捧場本來就是這些有錢人之間的遊戲規則,你瞎湊合進去,只不過進去給這種遊戲規則塞塞牙縫而已,有人傻呼呼地送上門去給他們補牙縫,他們熱烈歡迎你的同時還會在心底暗道一聲傻子。我可憐的傻子,我也知道你可能會想,我就是痴迷足球怎麼辦?哎,對於咱們而言,踢踢足球不過是鍛煉一下身體,強筋健骨而已,只有那些有錢有閑、吃飽了飯沒事做的人才整日挖空心思去給足球設置那麼多花樣。咱們連如何讓家裡人過得不那麼艱辛都考慮不過來,哪還有閒情逸緻去玩那不當吃不當喝的玩意!你非要一步步把自己陷入今天這樣的心境,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如何拯救你,也是怪我沒有及早認識你,要不將傾向扼殺在萌芽狀態還是會容易一些的。當然,也許你根本就不覺得自己現在陷入了心理困境。只是基於對我的尊重,而沒有打斷我的話,那麼,抱歉了,就算是我今天對著空氣的一番自我反省。我太累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再見!」
華浩起身離開了鄧旺福宿舍,留下了呆若木雞的鄧旺福,很難說,他聽懂了,或者他沒有聽懂,說似懂非懂也不確切,但是最起碼,華浩話中的某些內容對他是有觸動的,因為雖然他的表情基本上是愕然,但終歸還是有些不易察覺的神色波動。不過無論如何,他意識到,他今天見識的浩哥已經遠不止紫竹院老鄉會那個在他和王艷麗面前侃侃而談的浩哥了。
華浩說完那番話,也是心潮起伏,回到宿舍后,他躺下來靜靜思考回味剛才的話,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從哪裡獲得的那些感慨,只是在鄧旺福面前一打開話匣子,那些話語就象被壓縮在香檳酒里的氣體,從心底噴涌而出。這些話語當然也帶給了華浩一定的傷感,不過之後他反而獲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日子還是象流水一樣的進行,上課、吃飯、自習、睡覺,和史尚樂一起跑步,給李良峰治心理疾患,逗於洪全樂,聽陳志飛博士講道理,看劉芒不停更換女朋友,多次撞見肖蓮的親密時刻,和顏明在上選修課時說笑。
日子滑到了這一年的聖誕節,華浩再次見到了耿蘇。
這個華浩之前聞所未聞的節日,在北京這樣的大地方竟然有如此濃厚的氛圍,最絕的是,平安夜的前夜竟然下起了大雪,所以聖誕節那天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給聖誕節烘托出了無窮的氣氛。雖然天寒地凍,但是年輕人的臉上卻喜氣洋洋,見面就問「節日好!」,要好的朋友彼此互送禮物,校園商店門口擺滿了聖誕禮物,校園的某些樹上還懸挂著很多紙鶴和彩帶,有的孩子氣足的在打雪仗、堆雪人,把雪人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校園各處的宣傳欄上張貼著聖誕狂歡晚會的通知,上面寫的內容異彩紛呈,讓人不得不被吸引。尤其是校園情侶,在這一天,兩人依偎得更緊,臉上的甜蜜更濃。
華浩怎麼也不明白,耶蘇誕生的這一天,情侶們有什麼理由更親密呢?難道是他們也想在那一天通過親密接觸讓他們的寶寶象耶蘇那樣誕生?華浩雖然是想不通,但是這一天校園裡濃厚的喜慶氣氛讓他已經無法安心學習下去了,坐在座位上他就不停地想,端午節的粽子讓他高興,中秋節的月餅讓他開心,春節的壓歲錢讓他興奮,那麼聖誕節的什麼會讓他怎麼樣呢?他看自己這麼三心二意地學下去也沒什麼效果,便在心裡向族老請了個假,決定到外邊走走感受一下喜慶氣氛。這個時候是下午的課後,正好是晚飯前的那一段休息時間,校園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主幹道上的大雪塊早已被剷除掉,小雪塊經過車輪的碾壓,也只變成了小雪沫,雪水在道上肆意橫流。華浩沿著這些道路漫無目的的閑逛,不知不覺走在了通往南門的路上。就在這條路上,他看到了耿蘇,耿蘇在他前面走著,華浩是在低頭趟雪水的時候不經意間一抬頭看到的,耿蘇穿著一件漂亮的大衣,裹著她那曼妙的身體,華浩也不知道是衣服本身確實漂亮還是因為衣服穿在耿蘇身上才覺得漂亮,反正華浩就是覺得那衣服讓他砰然心動,過了這麼些日子,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平靜,這一刻才發現那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就如同石頭以為自己很堅硬,等用猛火一烘烤,才發現自己遇水即化,脆弱得不堪一擊。華浩此刻就是這種感受,猛然看到他心目中的女神,他的心被興奮和卑微的感覺輪番攻擊,苦不堪言。他象是在走自己的路,也象是在跟隨耿蘇的腳步,他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屬於哪種情形。
快靠近南門時,華浩看到一輛轎車停在路邊,車門處靠著一個人,華浩覺得身影和面目都很眼熟,想了一會,記起來了,就是那兩個毆打保安的惡少中的一個,是那個拿燃著的煙頭往保安臉上狠狠擲的那個人,華浩只覺得心裡一陣噁心,雖然這個惡少穿金掛銀,衣著華貴,但是華浩還是有見到了蛆蟲一樣的噁心感覺。可能是他拿煙頭狠狠擲保安的場景給華浩心理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暗影。華浩對別人,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從來不會有這麼刻薄的感覺的,所以當他產生這樣的想法的時候,他自己都不能接受,他心想,這是他這一輩子第一次有如此厭惡的感覺,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吧!那個惡少猥瑣的目光不斷地停留在走過的每一個女人的臉上,所以當耿蘇在逐漸靠近時,華浩真狠不得上去把耿蘇拽到路這邊來,讓這樣狠毒下作的男人看一眼耿蘇,那都是對女神一樣聖潔的耿蘇的褻瀆。但是他華浩沒有任何資格去阻滯耿蘇的步伐和方向,哪怕作為一個老鄉,因為他華浩不爭氣,沒有在耿蘇頭腦里建立起一個老鄉的概念,所以耿蘇都不知道有他這號人。誰也沒有辦法阻止這個齷齪的男人看耿蘇一眼!可惡的法律也沒有對這種情形做過約定!就讓他看吧,回去再慢慢洗刷這個印記。
朋友們,我們現在真的無能為力來描繪我們的主人公華浩在之後受到的心靈重創,就象那一刻華浩覺得自己實在無能為力去阻止惡少看一眼耿蘇一樣。華浩當時還在想,面容冷傲的耿蘇肯定不會忍受那麼猥瑣的目光,他猜想也許耿蘇會瞥一瞥嘴,昂頭快步走過去,那樣的話就大快人心了。然而,事態好象失去了控制,耿蘇倒是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但是惡少卻張開了懷抱,而耿蘇,華浩心中的女神,看起來象是歡快地撲向了那個懷抱,一抬頭,把粉嘟嘟的小嘴迎向那個曾經叼過煙頭的嘴巴,發出一聲快樂的嬌嗔和呻吟,兩人在冰天雪地里肆無忌憚地激吻。華浩站在旁邊,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獃獃地站在旁邊忘情地看著兩人激吻,那一瞬間他失去了意識,全然忘記了自己不體面的存在。兩個熱火朝片的人終於意識到了旁邊有個傻子的存在,男的首先移開嘴巴,看到華浩,兩眼凶光閃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暗淡下去,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雙手放開耿蘇,繞到對側去給耿蘇開車門。耿蘇倒是表露出了一點羞澀,好奇地瞄了一眼華浩,眼裡有一絲驚疑,可能是在想,這個人怎麼有點面熟啊?不過她很快也繞到對側,鑽進了小轎車。男的給她關上門,再繞過來,瞪了一眼華浩,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砰的關上,小轎車屁股冒出一股清煙,在華浩眼前緩緩離去。華浩靜靜地呆立在原地,路過的人無不為其側目,華浩逐漸感覺到了腳底的麻木,慢慢地,身體才開始感覺到了一點涼意,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手背一股清冷。華浩最終意識到了自己現在是在路邊,此時正是天寒地凍的時節,身上也就穿了一件粗布棉襖,長時間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倒不是怕凍壞身體,而是太引人關注了,可憐的華浩總算恢復了一點常態,迎著一個人投射過來的目光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后,為了不妨礙觀瞻,華浩緩緩地移動了身形,挪回到宿舍,在宿舍里溫暖空氣的烘托下,華浩才終於感覺到了身體里那股透心的冰涼。宿舍多麼溫馨啊,儘管有點黃昏逼近時的昏暗,而且還是那麼擁擠、狹小,但是它卻用它全部的溫暖包裹著華浩,無聲無息地撫慰著他,華浩從來沒有象此刻一樣如此地眷念著這個他棲身的家,他緊緊地抱著他的被子,用臉緊緊地貼著它,無聲無息地流眼淚。
突然,華浩從床上坐起,低頭沉思片刻,就毅然決然起身,他做出一個令他自己都吃驚的決定,他要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冒著刺骨的寒風,騎車去尋找天橋上的一老一少兩個乞丐,他心理明白這種尋找的希望很渺茫,但是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想法,他今天必須去,哪怕就是去尋找昨日的印記。
他到車棚尋找他的自行車,他的自行車好象也害怕外邊的嚴寒似的,費了半天勁才把它找出來。華浩騎著它上了路,學院路上車流繁盛如昔,路人已十分稀少,偶爾見把自己包得象個肉包子的人騎著自行車倉皇逃奔。華浩沒有帶手套,手很快就麻木了,一陣寒風吹來,手就變成了冰塊,脖子也僵了,臉象被刀切成了好幾塊,華浩忽視了這一切,兩腳拚命蹬著,上下牙齒不自主地互相撞擊著,不知道是華浩在咬牙,還是寒冷讓牙齒打寒戰。但是華浩的意識是清醒的,他在想,如果顏明在他旁邊,他又該對顏明說「你為什麼不早說?」了,可是想想儘管顏明自詡無所不知,但是他又怎能知道華浩曾經偶然撞見過那個惡少打保安的場景,他又怎能知道這個打保安的惡少就是他口裡說的那個大官老爺的兒子,他又怎能知道耿蘇交的男朋友就是那個打保安的惡少,他又怎能知道…哦,想串列了,華浩意識到自己邏輯有點錯亂了,忙糾正過來,應該是耿蘇又怎能知道他這個男朋友在打保安的那會摟著的還是另外一個漂亮女人。可是誰又知道耿蘇知道不知道呢?也許她本來就知道,只是闊少的女人總得有人來接替,正好她成了個幸運兒!哎,其實去思考這些有什麼意義呢?耿蘇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現在的事實是,當他華浩這個苦命人遭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頂著零下十幾度的凜冽寒風,騎著快凍成冰疙瘩的自行車,去探尋正在冰天雪地里痛苦掙扎的另兩個苦命人的時候,在京城的某套豪華住所里,溫暖如春,金屋錦床、銀窩玉被,那個惡少,正用把燃著的煙頭擲在保安臉上的那股狠勁,在耿蘇的身體上,狠狠地發泄,而那個華浩曾經那麼迷戀的耿蘇,則在快樂地呻吟,一如保安那天痛苦地呻吟!想至此,華浩沒來得及收回神思,突然砰的一聲連人帶車載倒在雪地里,由於路滑,華浩甩出去好遠,又打了幾個滾,才將身體停在泥濘的雪水裡,幸虧是自行車道,前後很遠都沒有人,所以沒有給別人和自己造成損害,華浩艱難地從濕滑的路面爬起來,用衣袖抹了一下身上的雪泥,扶起滾在一邊的自行車,試了試,沒什麼大礙,便翻身騎上,繼續前行。
由於下雪路滑,又天寒地凍,等華浩騎車到達上次那個天橋,已是萬家***。這一路行程,遠比上次去堂姐家所經歷過的兇險。華浩將車停在行人道上一棵掛滿冰凌的小樹下,喘了一口氣。然後邁上了登天橋的台階,台階太滑,華浩緊緊抓住冰涼的扶手,一步一緩,終於登了上去。天橋上空空蕩蕩、一片寂靜,一些行人扔下的公共汽車車票、廢棄的小紙片、小廣告、塑料袋隨著寒風簌簌發抖,兩個乞丐或趴或坐的地方已經被雪片、雪水、雪塊無情地洗刷,連個印記都找不著了。華浩心頭五味雜呈,不知道自己該失望還是該欣慰,自己千里迢迢,趕來探訪,撲了個空,無論如何是該失望的,可是在這樣嚴寒刺骨的世界里,他又怎麼能忍心看到一個遲暮老人和一個嬌嫩孩童絕望的眼神呢?其實,他華浩今天來,真的是想要看看這一老一少兩個乞丐嗎?他華浩又怎能說得清楚呢?也許,他原本尋找的就只是一種印記,一種絛滌心靈的印記,一種讓靈魂附體的印記,一種用痛苦折磨痛苦的印記,總之,難以盡言。華浩就俯身在天橋上,看著下邊車來車往,看車燈渙散出的光影在雪地里幻化出的迷幻世界,想,老爺爺小朋友啊,你們現在是不是就是在這樣的迷幻光影里追尋著溫暖呢?我華浩今天來看你們了,但是,我無能帶給你們任何東西,唯有祝你們一路走好!
那天晚上,華浩回到宿舍已是九點多了,校園裡節日氣氛比白天更加濃厚,各種樹梢上彩燈閃爍,遠遠就能聽到躍進廳里歌舞昇平的歡樂氣息傳來,路上成雙成對的情侶有依偎著賞雪觀燈的,也有就地親熱想誘惑上帝再生個小上帝的,還有那走路比較匆匆的,可能是在各個歡樂場所串場。
宿舍只有於洪全在,別人可能都去狂歡去了,於洪全還是晃著他胖胖的腦袋,捧著一本小冊子,在研究他的各種棋類的技戰法。華浩問他為什麼不去躍進廳跳舞去,於洪全艱難地搖搖胖腦袋,緩緩地說「你們是體會不到的,動身哪裡有動腦快活!」華浩笑道「那當然,身體太沉了,動不起來,只好晃晃腦袋,發現自己還是活的,雖然動得很慢,但是比一點都動不起來的身體還是要快,所以當然感覺動腦要快活了!」於洪全氣得七竅生煙,惱道「你別逞口舌之快,有種咱們來殺一盤!」華浩說「你快算了,我連那棋子長得是矮胖還是高瘦都不知道,要是矮胖的話,我一刀殺過去,可能也就傷他點脂肪,我哪殺得過他啊!」於洪全怒極,把書撂下不幹了。華浩嚇得連連吐舌頭,趕忙說「道歉,道歉,晚上允許你打呼嚕還不行嗎!」這話捅了於洪全的軟肋,懊惱萬分,不再理華浩。
這時候史尚樂過來了,問華浩幹什麼去了,說李良峰滿世界找他呢,華浩問「他找我幹嘛呀?」史尚樂說「找你去跳舞啊!」華浩說「我哪會跳什麼舞啊!」史尚樂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積極地找你!」華浩心想,李良峰可能是學習太辛苦了,趁機要放鬆一下,可是前提是自己得陪在他旁邊,要不他跳起來都不會安心的,心跳會比身跳還快。哎,沒想到自己一時衝動,可把這個兄弟害苦了。華浩問「那他去了嗎?」史尚樂說「後來就不知道了。」華浩心想,我要不要現在去躍進廳找找他,告訴他我哪也不去,就在宿舍呆著,讓這個兄弟真正放鬆一下,他太累了!
正考慮著,史尚樂問他「你今天跑步了嗎?」
「沒有啊,下雪沒法跑啊。」
「到外邊去走走吧?」
「現在?」
「是啊,就當跑步了!」
華浩想想也好,就和史尚樂走出來。
史尚樂打扮得很時尚,衣著光鮮,漂亮的圍脖,頭髮根根豎起,架個金絲眼鏡,斜挎一個奇形怪狀的肩包。除了走路姿態有點扭捏外,實在是高大英挺,十分搶眼,那行進中的姑娘的目光紛紛為他側目,華浩走在他旁邊,不得不相形見絀,嫉妒得要死,不過有時候有的姑娘可能有斜視,明明視線是對著史尚樂的,可是沒把眼睛調整好,眼珠子卻似乎朝著他華浩,弄得華浩不知道是莫名興奮還是心驚肉跳。
史尚樂一路目不斜視,帶著華浩到了南門外那條馬路上,馬路邊上的人行道上還有厚厚的積雪。兩人踩著軟綿綿的雪地,聊著天。
史尚樂說「最近有個女生追我呢,煩死了?」
華浩說「有女生追你還煩啊,最近我很想讓個女生追,煩死了!」
史尚樂說「不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華浩說「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啊,我說的也不假。」
史尚樂說「奇怪了,你怎麼一點也不奇怪?」他不知道顏明已經跟華浩說過。
華浩說「就憑剛才一路上那麼多姑娘掃視你,這還需要奇怪嗎?」
史尚樂笑笑,說「追得我四處躲藏,我都快瘋了,遠遠看到她我就渾身篩糠一樣。」
華浩不解了「有人這麼喜歡你,你還害怕,有點不近人情吧?」
史尚樂說「你不懂,她有問題。」
華浩說「陷入單相思的人都有問題!」華浩想起了自己的處境,感慨叢生,不過他現在心已經死了,他覺得自己的盲目迷戀十分可笑,他認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了。
史尚樂說「你正經點,好不好?」
史尚樂哪裡能理解華浩此刻心中的苦楚,他這經歷了如同萬箭穿心的痛苦折磨后獲得的感悟若還被認為不正經,那就真沒有天理了。
華浩問「她有什麼問題呢?」
史尚樂說「她有把自己看成個男生的傾向!」
華浩沒聽懂,瞪著眼睛問史尚樂。
史尚樂說「你怎麼這麼愚蠢啊!就是說她對自己的性別識別有障礙。」
華浩還是沒怎麼弄明白,好奇地問「我雖然還不知道女人的生殖器官長什麼樣,但是我想,那肯定很有特徵,就象我們在沒人的地方一看自己的小雞雞,就恍然大悟『哦,原來我是個男的』一樣。怎麼還有女人傻到不認識自己的性器官啊?」
史尚樂惱了,說「怎麼還有男人傻到不懂性別識別障礙啊?」
華浩有點訕訕,聽史尚樂繼續說,「這種性別識別障礙是心理上的。」
華浩有點懂了,問「是不是就是說,她雖然知道自己的性器官長啥樣,但是她在心理上不喜歡,想長成咱們這個樣子的?」
史尚樂忍俊不禁,琢磨了一會,覺得有點道理,就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你還挺聰明的嘛!」
華浩又納悶了,問「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女人的性器官沒咱們的漂亮,為什麼想要長成咱們這樣的呢。順便問一句,你見過女人的性器官嗎?」
史尚樂差點氣暈,鬧半天華浩就是這麼個聰明法。也不做什麼解釋了,直接說「這麼跟你說吧,跟性器官長啥樣沒關係,她就是把自己當作個男人,心理都是男人的心理,所以行為都是男人的行為。」
華浩嘻嘻樂道「你要早這麼說,我不就明白了嘛!繞老繞去的,就是說她除了性器官是個女人,其他都是男人。」
史尚樂也不敢誇華浩聰明了,還不知道他又會蹦出什麼話來呢,就說「你腦子還不算慢,慢慢能跟上。」
華浩馬上又難為情了,說「可是我又不明白了,可是我都不敢說了。」
史尚樂無奈道「你說吧!」
華浩鼓起勇氣說「既然她只是把自己當作男人,她擁有的是男人的心理,那她來追求你,也就是想和你認個兄弟,你擔心啥呀,又不是要和你那個!」
史尚樂說「你要死!說這樣的話。」華浩聽史尚樂說話,還真有股娘娘腔。
華浩說「我是這麼認為的,我想這下我的理解應該不傻吧!」
史尚樂說「倒也不能怪你愚蠢,因為你不知情。」
華浩看史尚樂也是在那猶疑不決,說不痛快,就說「還有什麼情況,你就說吧,我的頭本來就不清爽,不要再給它混亂了。」
史尚樂豁出去了,咬牙說「問題的關鍵,是她有把我看成女生的傾向。」
華浩差點笑岔氣,因為有了前邊史尚樂教給他的基礎知識,所以他就大致明白了史尚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那個姑娘把自己當男生使,把史尚樂當女生使,這個世道,男追女,還真的是個顛撲不破的道理啊。華浩覺得太有趣了,便設想了一個奇怪的家庭,假定史尚樂也在心理上認為自己是個女生,那這事一樣能成,組合成家庭以後,夫妻之實照常存在,以後兩人的孩子叫姑娘為爸,叫史尚樂為媽,真是太好玩了!只是不知道男人在心理上認為自己是個女人之後,還會不會使用自己的性器官。這還真是個課題。
華浩還在胡思亂想,史尚樂見華浩對他下了好大決心才說出的話竟然沒有反應,惱了,說「你太遲鈍了!」
華浩自己樂完了,然後問他「那你自己有沒有把自己看成女生的傾向?」
史尚樂罵了句「放屁!」
華浩不再說話。
史尚樂突然又補充道「就算我有把自己看成是女生的傾向,那我也只能接受男人啊?」
華浩猛然醒悟道,哦,剛才自己在那傻樂,原來自己還漏了這麼重要的一個問題,要想兩人的事能成,還必須史尚樂在心理上有把那個姑娘看成男生的傾向,否則,只是那個姑娘自己把自己看成男生,即便有中介機構比如心理診所認證,史尚樂不肯承認,一切也是白搭。哎,原來心理問題這麼複雜,怪不得人一旦陷入心理旋渦,想要出來真是比登天還難。就象他華浩現在和史尚樂嘻嘻哈哈,但是他心理在做什麼,是快樂還是悲傷,難道他真的知道嗎?
華浩問史尚樂「那你現在怎麼辦,她每天都纏你嗎?」
史尚樂說「我要知道怎麼辦,還找你?」
華浩說「給他找個心理醫生治療治療?」
史尚樂搖搖頭,說「這種問題是不可能治好的,不象一般的心理疾病,這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正常的,不算疾病,只不過不被社會理解而已。」
華浩說「我還有個主意!」
史尚樂眼睛一亮。
華浩說「改變不了她,可以改變你,你想想,為什麼你讓她覺得你是個女生?」
史尚樂不解。
華浩說「那是因為你的言行舉止姿態裝扮表現得有點女性化。」
史尚樂有點不悅。
華浩說「有時候你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所以人有時候還真的需要從別人那了解自己。」
史尚樂不說話。
華浩說「所以你現在可以嘗試從修改自己的言行舉止著手,也許這會幫助你擺脫困境。」
史尚樂說「你別胡說八道了,我忍無可忍了。小心我給你男人的一拳,讓你嘗嘗男人拳頭的滋味。」
華浩說實話,也認為自己是在胡說八道了,因為史尚樂給人的感覺確實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除了愛吃零食,愛嚷嚷減肥,走路有點扭捏之外。可是這些,不經常接觸的人又怎麼能知道呢?那個女生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難道有心理問題的人會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嗎?也只能這麼想了。
當然,從另一方面講,我們誰又能認清心底里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呢?比如,朋友們,你今天可以拍著胸脯,對著觀眾,發毒誓說「我的性取向沒有問題,如果我的判斷有誤,天打五雷轟!」怎麼,不敢了吧!所以說,人是一個奇怪的動物,一定不要以為自己很了解自己。當然,時刻反省自己,是更好地認識自己的一種方式。
比如,史尚樂,在言語上表達了對華浩的不滿以後,對華浩提出要求,「你今天侮辱了我,你必須受到懲罰,你現在背著我,在這片雪地里走兩圈。」
而華浩,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處罰。
於是他背著史尚樂,在黑暗的夜色中,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從馬路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馬路那頭走到這頭,兩人的歡聲笑語灑滿了整條街道。
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李良峰正好上完自習回來。李良峰因為沒有找到華浩,所以沒去聖誕狂歡,而是選擇去上自習,他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華浩心想,這個可憐的李良峰!而李良峰由於看到華浩和史尚樂出去玩了,並沒有去上自習,反而高興得不行,因為他又擁有了多學習了一天的優勢。華浩心想,這個可愛的李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