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章 騷亂前的統計官員

配送軟體的成功，使萬億軟體公司上下的士氣得到了極大的鼓舞。

任石決定再接再厲，借勢改革公司結構，消滅內部不和諧因素。親自兼任萬億軟體總裁，另外直接控制兩家輔助公司。把公司劃成了一個個的事業部，之間紀律森嚴，也沒有人事來往，大家也都知道任總最注重安全和人才培養。在軟體業司空見慣的跳槽現象，在萬億公司可看不到。

萬億軟體成為業內聲名赫赫，而在社會上神神秘秘的巨型企業。

而配送軟體的使用，卻出現了令任石驚喜的後果。

首先，購買了萬億軟體的大物流企業，大部分發展成了地域性的壟斷企業。倒不是萬億軟體如此神奇，而是這些企業本身都是當地規模最大的，實力最強的，和政府關係最好的，和黑社會共處最和諧的。萬億軟體節約20~30%的成本，打開的贏利空間足夠讓他們介入全是小企業和客戶自送貨的小件市場。

在初期，一個城市有一家這樣的公司，很自然的形成壟斷。

豐厚的壟斷利潤，把萬億軟體的名聲帶到了國際市場。東南亞諸國都來和萬億公司購買了配送軟體。可惜，中國會這些國家語言的人才太少，翻譯費沒賺著。而且，很不幸的，沒幾個國家有能力翻譯中文軟體的，萬億不得不先搞出一套英文版本。

這幾個國家使用萬億配送軟體以後，效果和中國差不多。只是在越南的情況好得有些誇張。

越南此時的經濟政治情況和中國十分的相似。發展水平和中國中部地區的省差不多。

購買萬億配送的是一家民營聯合體企業。在這些年資產泡沫和金融危機反反覆復的拉鋸中，越南這些小國的波動更大，贏家常贏，也造就了一批超級富豪。

這些富豪也是錢多得沒處去，搞電信、石油這些壟斷事業又不敢。看準了送貨上門這個新興市場，抱准了建立個壟斷市場，不求立即賺錢，但求今後安身立命的想法，搞了個超大型的物流企業。

管理軟體的功能是越大效果越好。

在越南中產階級中，網路購物比中國更加流行。因為人家網上的供應商少，更加註重信譽。而且越南的黑客少，網上銀行相對更加安全。

越南出口的商品比中國還要低端，越南白領自然也習慣精打細算。送貨上門公司的出現，使網路超市的生意分外的火爆，出現了在十幾年後才在中國出現的喜人場面。

越南的商品零售方式，忽然比現實中超前了二十年。

超越時代，大部分時候是好事。即使只是消費環節的超越。

但所有時候的超越，也都會造成一些不良的影響。

2020年的春天，越南統計局的小科長阮大鳥愜意的坐在辦公室里。年節已過，各項數據都已發布，總結分析也交上去了。現在正是聊天打屁的好時光。

說來好笑，十幾年前經濟危機頻頻發生的時候，統計局這個閑散衙門，忙得屁股離不開板凳。又要統計數字——這是本職工作，又要修正數據——下面報來的數據有時很離譜，又要隨時按照要求調整數據——大領導的想法要尊重。

幾套數字搞下來，不僅是工作量翻幾倍的問題，因為我們的系統支持幾套數據的適配性太差。而且，保密的要求空前的提高了。

現在經濟危機發生的頻率更高了。統計局的業務反而清閑下來了。按照領導的要求編製數據就可以了。下面報來的數據更離譜了——也沒必要修正了，直接改了就是。

和諸位同事聊了兩句，各位同仁都在忙——有的上網聊天，有的偷偷摸摸的在玩遊戲，幾個大媽在網上購物。

阮大鳥自嘲的笑了笑，現在也和大媽們一個***了，登錄網上商城，自己車上的椅墊要換了，過幾天請鄰處幾個傢伙吃飯，賣點酒水，自帶省錢。

要說這網上購物，確實方便，你看我這咖啡，鳥窩的，國際名牌，網購的，比那超市裡賣的大路貨鳥巢的還便宜。味道咱不說，光是那包裝，品味一下就顯得與眾不同了。

自從有了萬億配送公司，快遞費就變得可以接受了，多件物品還可以再打折。之前，阮大鳥只是網購些電子產品，淘些稀罕物事。現在，也和那些大媽們一樣，沒事就登錄網路慢慢逛，看到便宜貨就出手，都是當家過日子的人呢。

當然，作為一個經濟領域的官員，阮大鳥並不像幾個大媽一樣對萬億配送千般喜歡、萬般疼愛。

統計局還是可以接觸到一些數據的，當局一味的以貨幣貶值來刺激出口，現在的國際貿易的總體形勢是零增長，貶值也同時意味著出口下降。何況，越南可不是資源國，需要進口石油和大量礦產。加工的利潤更低了。

而網路購物的興起，使進口商品的銷量大增，國家的外匯更加緊張。誰都可以看到，進口奢侈品的專櫃一直佔據著最高級商場最顯眼的位置，客戶還總是稀稀拉拉的，這可意味著超高的費用。網上營業廳可大不一樣了，多花一分錢都有不同的效果。進口產品和本土產品的價格被大大拉近了。

這也就罷了。誰叫本土的企業不爭氣，本國的民眾太崇洋呢。

阮大鳥反感的是，萬億配送節能、環保、節約資源、緩解交通擁堵的宣傳。

阮大鳥仔細研究過這幾年國內原油、汽油進口量的圖形，萬億配送開張以後呈現加速上揚的趨勢，而同期的出口貿易下滑、原油價格高漲。當然，資源的消耗本身是剛性增長的，但至少說明萬億配送對減少資源的消耗，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而從自身的體驗出發，仔細推敲一下，問題就很清楚了。一年多來，自己養車的汽油費沒有明顯減少。

網路商人和配送公司號稱能減少顧客逛街的時間，從而降低出行能耗。而實際情況是，絕大多數人出行是為了買菜、買衣服和娛樂，專門為買日用品出門的次數不多，基本上屬於順帶。也很少有人會因為在網上叫了外賣，就不出門吃大餐了。

而像阮大鳥老婆這樣的麻煩白領，因為要在網上訂衣服，在商場看衣服從材料、尺碼、價格，看得更仔細了。在日用品區，買的東西少了，看價格的時間可更長了。體驗賺便宜的感覺是主婦的愛好，丈夫的噩夢。

萬億配送號稱能最大可能利用車輛，空駛率最低。這一點阮大鳥相信商家的宣傳，相比之前送貨上門廉價多的價格，如果還有那麼多的空駛，商家還不要虧到姥姥家去。

不過，除了傢具之類大傢伙，阮大鳥在自己的記憶中很少有喊人送貨上門的經歷，只記得自己給領導送過東西。除了快餐，相信廣大群眾也還都沒有動不動打電話叫東西的奢侈行為。

再說緩解交通擁堵，就更無稽了。剛才都說了，主婦們的出行積極性未受影響，而減少了幾百輛在街頭送快餐的摩托，多了上千輛日夜不停的輕卡——為了保證服務的質量，在以擁堵聞名的城市，配送公司配備了足夠的車輛——城市中沒人感覺到交通好了。

商家的宣傳和百姓的體驗，為什麼想差這麼大呢？要直接反駁商家的論點也不容易，讓一個送貨員跑十家，可代替十到二十個人上街；人家可是有數據的。

好在阮大鳥是統計專家，邏輯能力很強。問題的答案很簡單——節約的是還沒有產生的消耗。

正如某因為宣傳環保，而榮獲諾貝爾和平獎的前美國副總統所言，因為他家採取了節能技術，每年可節約1000個中國家庭的用電量。而這1000個中國家庭，如果採用同樣的節能技術，可以節約多少能源呢？

所以，為了節約汽油，我們把自行車道砍了，把電動車禁了，大家都開歐六歐七標準的八缸跑車，它們的節能比率最高。

上述行為看似荒謬，但在社會正常穩定發展的情況下是非常正確的預見性行動。在社會遠景危險，需要技術進步的情況下，也是非常正確的前瞻性行為。

只有在資源被消耗殆盡，而技術停滯乃至倒退的情況下，上述行為才是危險的。

而很不幸，越南人沒中國人這麼聰明，只有阮大鳥這種精英才明白這個道理。而像阮大鳥這麼聰明的人，從來不會表示他們任何的意見，無論是對領導，還是對公眾。在博客上亂噴這種淺薄的事也不會做。最多是在朋友間吹吹，而現在和朋友吹牛，還談到這種高深話題的機會本身就非常的少。

可是，很多普通的越南人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