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

林志平口中的大勇，全名叫做趙勇，其實他這姓還是跟了他師傅的，因為他師傅姓趙，從小他家遭了劫難，被他師傅收養，所以也便跟了他師傅的姓。

看著趙勇消失在小山包后，丘處機搖了搖頭。他此時和自己徒弟林志平也不著急趕路，他是在離著堡子不遠的一處牧民家裡借宿的，所以也不用著急回去。這月亮掛的正高，現在他事情也辦完了，所以也沒著急回去。

「師傅，大勇這傢伙該不是又犯了那魔怔吧，哎，這傢伙，這麼多年了，這心裡邊還是放不下。」

「沒有那麼容易。你又沒經歷過，這小子心思縝密，對於心中之事，自然是不容易忘掉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入魔如此之深，只要一拿起這刀劍，便要殺人見血。哎，他這歷練，也不知道能不能撫平他那心中的魔xìng，希望他這次的草原之行能夠讓他治癒自己這創傷吧，總是抱著仇恨，他早晚要出事的。我們道家講究清靜無為，這心xìng就是首先要修鍊的。這小子腦袋靈光，接人待物也是不差，可惜這心裡頭總是過不了這一關，想來這也是逍遙子把他攆出書院的目的吧。他一路從大宋來到大金，尋常百姓的生活該是看的很多了，受苦受難的人實在是太多，他看完之後該是有所感悟的。想來這還是需要一個時間吧。」丘處機摸著自己的鬍子，若有所思的說著。

「師傅，那我們是不是還要呆在這草原里，一旦這傢伙哪天跟人家動起手來，殺了人犯了官司，到時候要是人家讓他賠命，那咱們也能救救他啊。」

「嗯，你說的也是，你也看出來了，他要是不跟人動手，估計還是很理智的。他能這麼短時間就收服那韃子，可見他這心xìng還是沒白練的。若是和人動手，那可就糟糕了。咱們在這裡再呆上一段時rì吧，這眼瞅著就要下雪了，等下雪了，咱們在跟著商販們回返中原吧。」

月亮仍舊高掛著，此時趙勇已然回到他自己的屋子裡，猛克里根本就不知道他出去，也不知道他此時又回來，獨自一個人在那裡已然鼾聲雷動。趙勇一個人躺在軟草鋪成的鋪子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剛才他在比武的時候，突然之間彷彿用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夜晚，他的雙親和姐姐都是慘死在官兵的刀下。那一年他才五歲。已經能記事情了，所以那慘烈的一幕，他至今忘不掉。也正是因為那晚的月亮和今晚一樣，所以他剛才在比試的時候才不自覺的心魔又起………………。

那是一個黃昏，一個看上去能有十五六歲的富家公子，該是個衙內了，但是手中沒有什麼摺扇，衣服穿得也是很樸素，渾身並不是什麼綾羅綢緞，僅僅是簡單的白布長袍。長得不是很英俊，但卻是很瀟洒。眼睛炯炯有神，言語不多。這便是趙勇看到他師傅的第一眼了。當然，這是他在逃出瀘州府一年之後的事情了。

好在接下來的rì子，吃喝不愁了，他總算不用再餓肚子了。一年來他混跡於市井之間，淪為乞兒。好在他腦袋靈光，很快跟著一個大乞丐混在了一起。但那仍舊是乞丐，後來那大乞丐在和別人搶東西的時候被人打死了，他便有成了沒人管的小乞兒了。六歲，對於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來說，大概將將懂一些事情，但對趙勇來說，已然明白很多事情了。他知道，必須再給自己找個依靠，找棵大樹，這樣他才能活下去。想來想去，他便想到了把自己賣了當奴僕這個法子。老天大概可憐他，讓他遇到了他師傅，於是有了那一面。趙勇不知道，當他師傅家的下人看到他頭上插著的那根稻草的時候，便已然改變了歷史的車輪。

被人家買了之後，這便解決了溫飽，他開始琢磨買了他的這家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了。家業很大這點那是不容質疑的，看來自己的命還算不錯，暫時他是不用為自己的肚子發愁了。接下來該考慮怎麼替自家爹娘和姐姐報仇了。但是這一切又都很複雜，他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他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他才有機會找到兇手，找到他家被滅門的原因，然後才能報仇。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那買了他的公子，並沒有把他當做家裡的奴僕來對待，而是把他送到一個書院里，讓他讀書。他那時太小，還真是搞不懂這公子這麼做的目的。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先活下來再說。

趙勇睡不著覺，丘處機也是睡不著覺。他也在回憶，回憶當初他第一次見到趙勇時候的情形……

建康城外一處大的莊園里，只見一群孩子正在那校場上嬉戲，仔細看卻是在玩那蹴鞠。不過看上去卻不似大宋現下的流行玩法，而是一群人在爭搶那個皮球。

「哦，我們贏了，小勇，你們該做那俯卧撐的，趕緊的，趕緊的。」一個孩子對另外一個孩子大聲嚷嚷著。

「小勇，他們耍賴，再說，你這法子也是不靈啊，咱們不做，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

「對啊對啊，小勇，他們班明顯的耍賴。咱們可不上他們的當。」

「行了行了，都別嚷嚷了。之前咱可是說好了的，既然說好了，那就要遵守規矩。再說，他們便是耍賴，那也是咱們自己忘了應對。我那法子肯定沒錯，你們要相信我。這樣吧，這次我自己全做了，接下來咱們跟他們再比，看看到底是誰厲害。」

丘處機看到這一群孩子在校場上玩耍，卻是突然來了興趣，想要看看這些孩子都怎麼玩，於是他看到了那叫小勇的自己在地上做起了那什麼俯卧撐，其實就是趴在地上，用兩支手支撐起上身，一上一下的，這倒是個練習臂力的法子。

眼瞅著那叫小勇的做完了那俯卧撐，然後又把跟著他的那一圈孩子叫道自己跟前，小聲的說著什麼。再然後，就是轉身跟另外一夥孩子重新打賭。丘處機自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是看他們又重新在那校場里玩了起來。之前那場丘處機沒看到，現下他倒是看明白了，那叫小勇的帶著他那伙孩子在這場上可是什麼手段都用了，這哪裡還是蹴鞠，簡直就是摔跤。不過若不是仔細看，卻還是看不出來。場邊上那是有所謂的裁判的，不過那裁判也是個孩子，雖然在場外大聲的喊，但是這場裡頭卻是沒幾個聽他的了。很快那皮球就被踢進了對方的大門，這次卻是輪到那小勇一方的孩子歡呼雀躍了。

「你們耍賴，這次不算！」

「滾蛋，剛才你們不也是如此，許你們做的初一，就不許俺們做十五，天底下哪裡有那樣的好事。」

「你耍賴，我要去告訴先生！」

「哼，還真是惡人先告狀啊，你們上一場就沒有耍賴，咱可是都認了啊！小土豆，你過來，你是裁判，你說說，他們上一場耍沒耍賴！我認沒認？」

「這個……這個，算是吧，他們算是耍賴了。反正你們都耍賴了。」

「這不就結了，怎麼著，願賭服輸，該兌現諾言了吧，你們要是不兌現，那也行，回頭我去跟師傅說。幾位先生可都是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怎麼，你們連這點擔當都沒有？」

在這小勇的幾番言辭下，那群孩子也是沒有了辦法，只得在這校場上也做起了那俯卧撐，而且除了這些，竟然還要背著對方在場子里走上一圈。這大概是那小勇和他們另外商議的結果了。

看完這些孩子玩耍，丘處機忽然對那叫小勇的孩子感興趣起來。這麼小，竟然就會隨機應變，而且還有擔當，隨後便是寸步不讓，且還會拿話擠兌人。這心xìng可是比同齡的孩子強了不支一點，這小子有意思。丘處機當時便對趙勇另眼相看了。

再然後，他一教這些孩子武功，便發現這叫小勇的，腦袋卻是靈光，天分也好，且還勤快。這樣的徒弟，又有哪個師傅不愛教呢。可惜，在和自家師兄的徒弟比試的時候，這小勇卻是發了失心瘋，比試的時候差點殺了對手。這才有這後邊的故事。想到這些，丘處機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暗忖難道這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