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氣是鼓的 老虎是唬的
高自清沒有回來之前，蒙陣過已經就接待事宜向他彙報過了。這就是蒙陣過的精明之處：當秘書的人，不是不能在領導面前擅自作主，而是要定奪有度。既要讓領導不膩歪，還要保證恰到好處，切忌讓領導認為你只有小聰明而沒有大智慧。
自從他坐上稻軒縣縣委辦主任這個位置，有很多人私下裡說他是稻軒縣的二掌柜。這樣一個評價，對於他這個大管家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因為它既能說明一個人地位非同一般，同時，又給政敵提供了可乘之機，把這個綽號作為耙子利用了。蒙陣過耳聞這個綽號之後大吃一驚，工作上越發盡職盡責，為人處世卻是越發低調了。有段時間，蒙陣過總覺得自己像古代的太監似的。
「程主任，不知道您今天過來，我去市裡辦事了，有失遠迎，真是抱歉哪。」高自清把三隻酒杯一字排開，全都斟滿了，一仰脖挨個倒進去了。
縣裡的小水庫項目表面上是湯爭善給辦的，但是高自清能感覺到，這裡面程傑民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更何況，對於這個有著巨大的上升空間的常務副廳長的秘書，絕對值得下大本錢投資一下的。
程傑民笑眯眯的端著酒杯和高自清幹了一杯，酒桌的氣氛顯得更加熱烈了。
陳鐵川坐在酒桌上有些畏手畏腳。來到稻軒縣打拚有些時間了，他看過縣電視台的節目，知道坐在對面的這個人，就是縣委書記高自清。這個平時在他眼裡，走到哪兒都是前呼後擁一群人跟著的高書記，現在正和自己坐在一起喝酒，態度讓人如沐春風。看來，老同學混得不錯啊。
就在他感慨之餘，別在腰間的傳呼機突然震動起來，拿過傳呼看了一眼，就見上面寫著一行字：陳經理，我是牛得力。這幾天小的狗眼不識泰山，還請陳經理大人大量，錢我已經準備好了，等您出來我就給您送去。」
看到這裡，陳鐵川真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自己鞋底都快跑爛了，每次都是空手而歸，現在可好，那邊已經取好錢等著他了！
「陳老弟，感謝你為稻軒縣的鄉村公路建設做出的貢獻，來，我代表稻軒縣五十萬父老鄉親敬你一杯！」高自清聽了蒙陣過對陳鐵川的介紹，當下滿面春風的向陳鐵川敬酒。
看著高自清的笑臉，陳鐵川趕忙站起來和高自清幹了一杯。高自清又和小胡幹了一杯飲料之後，就笑著坐在程傑民身邊說起了閑話。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程傑民上洗手間的機會，陳鐵川快步跟了出來。將傳呼機上的信息告訴了程傑民。程傑民笑著沖陳鐵川眨眨眼：「我說陳老兄，我今天就是為你打抱不平的。你放心好了，你的錢這就要回來了！」
程傑民倒不是說大話，今天這錢必須要過來，不然，等陳廳長一調走，高自清不一定對他這般客氣。
「老弟，要依我的脾氣，不好好弄這幫孫子一頓，出不了這口惡氣啊。但是再想想，我以後還得在這兒承包工程，這倆傢伙都是地頭蛇，得罪的太狠了，明著不敢，暗地裡別再給我使絆子了。所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如果按照程傑民以往的脾性，親聞目睹了陳鐵川受辱的場景，他決不會善罷甘休。但是這兩天，他一直琢磨日記中的內容，理智告訴他，很多時候，腦子一熱的後果，表面上痛快，實際上已經給自己樹釘子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陳鐵川的生意還沒做完，此時此刻他要是狠狠地收拾了姓牛的兩個人，兩個人表面上雖然不說什麼，但是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倆人的親朋好友以及一些兔死狐悲的人，肯定會找他的麻煩。
就算程傑民是一隻真老虎，恐怕在這件事上也會頭疼的。更何況，他尚且不是一個真老虎，而是過了今天就要崩潰的紙老虎呢。
兩人回到包間，酒宴繼續進行。高自清又陪著喝了幾杯酒之後，就以還有客人要敬酒為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一再囑咐蒙陣過，一定要陪好程主任。
等高自清離開之後，蒙陣過端起酒杯道：「程主任，程老弟，哥哥謝謝你啦，你放心，這件事情哥哥一定會處理好的。」
對於蒙陣過的話，程傑民當然明白。他這是在感謝自己沒有跟高自清嚼舌頭，不然，他這個負責接待的主任，臉該往哪兒擱？
程傑民端起酒杯和蒙陣過碰了一下，將杯中酒喝下去這才道：「蒙兄，恕小弟高攀一句，咱哥倆工作性質相同，侍候領導不容易，既然這點小事您老兄處理起來綽綽有餘，何必再麻煩高書記？」
「哈哈哈，程老弟，你服務的可是廳里的領導，應該是我高攀才對。」蒙陣過被程傑民一席話說的十分舒坦，對程傑民又多了幾分好感。
程傑民笑了笑，端起酒杯和蒙陣過又喝了杯酒道：「蒙兄，那幾個傢伙太操蛋了，不好好教訓一下，別人怎麼說我無所謂，畢竟我過了今天就回省里了，但是你蒙兄的面子往哪兒擱？」
蒙陣過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給那個趙所長一個教訓，此時見程傑民對這件事還耿耿於懷，當下就信誓旦旦的保證道：「老弟，這件事情必須得嚴肅處理。往小了說，讓陳老弟受了委屈；往大了說呢，就是影響了我們稻軒縣的整體形象。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優化發展環境，他們這種態度對待投資方，你說，不給個交待怎麼行呢。」
程傑民笑了笑道：「既然蒙兄這麼說，那我就不說什麼了。」
就在程傑民他們吃飯的包間不遠處，趙青意和牛得力幾個人正焦慮不安的在房間里團團轉。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肴，只是現在全都覺得寡淡無味了。
「高書記從房間里出來了？」一個服務員走進來，趙青意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問道。
「趙所長，高書記去市財政局那桌敬酒去了，蒙主任還陪著。」服務員本來就是趙青意找來打探消息的，因此，這會兒機靈的很。
「高書記對那幾個人的態度怎麼樣？」趙青意迫不及待的問道。
服務員看趙青意一臉緊張，額頭上的汗珠明晃晃的，暗自嘲弄，平時看你耀武揚威的，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但是表面上卻不敢得罪趙青意，只能小心道：「高書記對那個年輕人特別客氣，一直稱兄道弟，而且還陪著那個年輕人連幹了三杯酒。」
「連幹了三杯？」雖然只是派出所的所長，但是趙青意對於縣裡領導的喜好摸得相當清楚。他知道高書記也是眼睛往天上長的人，一般情況下，架子端得挺大的，能讓人一口氣連干三杯，這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這一回可真是戳到鋼板上啦！要是高自清黑起臉來，自己的頂頭老大肯定會犧牲自己的。怎麼辦？我真是好賤喲，沒事捧這牛得力的臭腳幹什麼？
一旁的牛得力此時也是心神不寧，儘管大事都在趙青意身上，但是，這事情的起源畢竟是從他這裡引發的。更何況，趙青意還是為了給他幫忙，說到底，他是脫不了干係的。
「牛科長，你……你這是怎麼搞的，連人家是什麼人你都沒弄清楚就吆喝我抓人，你這不是把我給坑慘了么？」
牛得力看著一臉惱怒的趙青意，有些不快，你怎麼變臉這麼快呢，剛才還稱兄道弟，這會兒惹出事來，就想撒丫子竄了，什麼人嘛。
心裡雖然腹誹不已，但是表面上，還是極力的寬慰道：「趙所長，今天這事情都是我老牛的錯，不過現在也不是分責任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怎麼收場。等事情過去，你說怎麼著，我牛得力悉聽尊便，沒啥說的！」
「那你說該怎麼解決？」趙青意的怒火小了一點，不過他的臉色變得卻是更黑。
「這個我現在也是束手無策啊……」牛得力腦子裡也亂成一團糟了，見趙青意步步緊逼，更是亂了陣腳。
「趙所長，我剛才正好遇到了一個縣委辦的朋友，他說蒙主任剛才讓他通知紀委的米書記來賓館一趟。」一個年輕的警察推門走了進來，俯在趙青意耳邊小聲彙報道。
趙青意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果通過系統內部來處理這件事情，就算他受到嚴肅處理，無非就是個丟官罷職的結果。可是，讓紀委過來，好像不是單位內部處理這麼簡單啊。如今的幹部，哪個能經得起查呢？酒桌上有段子說，不查，處處鮮花，一查，全他媽的豆腐渣；不查，個個人模狗樣，一查全都男盜女娼。他趙青意怎麼能排除在外呢。
更何況，民間還有句老俗話，茅坑不臭攪起來臭，如果紀委真想找麻煩，哪個人能逃得過喲！
正抓耳撓腮想對策的牛得力，臉色同樣無比難看，他知道紀委要是追究下來，他牛得力同樣好過不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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