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一聲令下

一刻鐘過後，明月將千夜傾城的手擺回被褥里，對著她笑了笑，「沒什麼大事，好好休息著，把身子養好就行了！」

「嗯！」千夜傾城點點頭，又轉頭對著一旁站著的百里驚鴻說道：「你先出去一會好不好，我有些話想要和明月說說！」

「好！」對於千夜傾城的撒嬌，百里驚鴻向來是沒有法子的，更何況又是這麼個時候，他自然是什麼事情都順著她來，雖然他很好奇她和明月說的話，很擔心她，但竟然她不想要他聽到，那麼就不聽，倒是想知道，再去問問明月也不是不可以！

瞧著百里驚鴻走出去之後，千夜傾城將目光放到明月的身上，那目光並不帶有敵意，而是浸滿悲傷的一雙眼。

「我的孩子還在嗎？」千夜傾城這裡說的還在自然問的不會是孩子還在不在她的肚子里，問的不過是孩子是否還沒有被其他怎麼樣，是否還能見一眼。

「孩子已經被師弟們帶回天山，封在冰棺裡頭了！」那一日，百里驚鴻接過孩子，將他帶進來看了幾眼之後就吩咐她讓天山的師弟過來，將孩子帶去天山放置到冰棺里封存，這人么，沒有聲息了該是入土為安的，雖然是這麼個才剛剛成型的胎兒，也該，但百里驚鴻的想法跟人不一樣，他即是想孩子安息，卻又還想留著個念想，又不願千夜傾城難過，這辦法不失為一個辦法，雖自私了一些，不過他決定了這樣，明月也不好說什麼，按著他的要求將他吩咐下來的事情一一的做好。

「這樣么？」在醒過來的這麼並不算的長久的時間，千夜傾城其實已經想過她們的孩子會怎麼樣，她想的是，可能焚化，可能入土為安，卻沒想過，百里驚鴻會將他封在冰棺里，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難過，總之眼淚就從眼眶裡流出來，那麼的毫無徵兆。

在明月的心裡，眼前這個女人是給人很堅強的感覺的，不像是那麼動不動落淚的人，所以這會兒看到她落淚是有些吃驚的，不過更多的是心疼，她就這麼哭著，沒有發出聲音，就是一雙眼裡不斷的掉出來眼淚，很絕望的樣子，這讓明月覺得心口很重，有什麼壓著似得，不大的舒服。

伸出手想要拍上她的背，卻伸到半路又收了回去，最後只嘆息著安慰了一句，「你和師兄都還年輕，孩子你們都還是會有的，不要太難過，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若是心情起伏太大，對自個是很不好的，你要顧著些自己的身子，我想，我想，孩子也是這麼想的，希望他的母親能堅強些，說不定，下一世還是他轉世來你的身邊做你的孩子也不一定，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子。」這樣的安慰說起來是很蒼白的，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等著時間來調節，但是對於明月來說，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孩子能看出來是男孩還是女孩了么？」千夜傾城抽泣著抬起頭看著明月，無聲的哭過之後，出口的聲音是哽咽，泄露了她的情緒。

「能，是個很漂亮的男孩！」說到這話的時候，明月的眼眶也經不住紅了，所謂醫者父母心，瞧著那血肉模糊的東西，心裡自是有惋惜，更何況這還發生在自己身邊，明月也是有些受不住的。

「是么！」千夜傾城的嘴邊彎起了一抹笑，眉眼彎彎也像是想到了什麼，只是那眼裡的飄渺讓人有些的心驚。

明月瞧著，要說些什麼，話還沒有開口，千夜傾城先出口的話已是擋住了她要說的話，「我想一個人待一會，你能先出去嗎？」這話若是換了以前，千夜傾城這麼和明月說話，明月定然是會覺得這個女人在她的面前擺架子，不過都說了是以前了，現在她是不會那麼想的，她知千夜傾城說出這話來是真的想要靜靜。

「嗯，注意休息！」所以沒有再多什麼話，只留一下一句，她也便離開了營帳。

實際上千夜傾城並沒有什麼獨處的機會，因為明月才走出去，營帳的帘子就被人撩了起來，入目，被趕出去的百里驚鴻無需人喊，自個進來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明月沒和你說，我要靜一靜么？」

「你靜你的，我不說話！」百里驚鴻走過來，就往她的身邊一躺，整個身子依過來。

「……」這人如個牛皮糖似的依著她，她怎麼還能想些什麼，更何況悲傷的那一面不願意被他看見，就算是能想什麼，她也要強迫自己不去想什麼，於是兩人皆是靜靜的，不說話。

不過這沉默的場景也只那麼一會兒，空氣里就響起來聲音，這回倒不是千夜傾城這話癆子，而是百里驚鴻。

「城兒！」

「怎麼了？」

「城兒？」

「恩？」

「城兒！」

「百里驚鴻你想說些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想喊喊你，聽你應我一聲！」天知道，這三天以來，他喊了她多少句，而她什麼反應也沒給他，他是多害怕，又是多難受！

「百里驚鴻」聽到這話，千夜傾城難受起來，這幾日來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夢一樣，特別是對戰城樓，那箭刺入自己腹部的那些畫面都像是一個噩夢讓她害怕，讓她想要不顧一切的沉睡另在一個世界，陪著孩子，再也不醒過來，面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可是此刻她卻是有些恨自己的自私，怎麼那麼自私，明明知道，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除了她不能接受之外除了她很難受之外，還有他比她更加的難受，她卻自私的躺著，不顧他，只想沉睡，甚至在前一秒還有絕望的想法，怎能這麼自私！

「城兒，你知道么，你真的是嚇壞我了，嚇壞我了！」纏在腰上的手緊了很多，千夜傾城能察覺到摟著自己的這人情緒的波動。

眼眶一陣濕潤，她想起自己醒過來時，瞧著的是這個男人的眼淚，心突然軟的一塌糊塗。

「對不起，百里驚鴻，是我任性了，是我自私了！」

「我怕你要孩子不要我了，我怕你怪我沒有能力護住你，我怕你離開我！」他躺下來的時候，頭顱便埋進了她的頸項，彼時千夜傾城感覺自個脖子一陣冰涼，是什麼液體落在上面的觸感。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是說過么，你不趕我走，我就不走的。」

「孩子，孩子，明月說，明月不是說么，我只要養好身體，孩子還是會再有的，所以，百里驚鴻，沒關係的，我沒關係，再說了！」努力的想要裝出有些開心的樣子，卻說話怎麼也忍不住哽咽，要很重的呼吸，拉動傷口，身體上的痛才能抵住那心中半分的痛意，「這個孩子，可能是他並不大喜歡我們，所以我們沒有留住他，所以，百里驚鴻，我們都不要在想了好嗎？」

「恩。」他低低的應道：「城兒，我有些的累了，我休息會，你不準睡，不要走！」他說著抬起了頭來，俊美的容顏，輪廓還清晰可辨，然而除卻那輪廓之外，臉上他處都尋不到昔日俊美，眼窩凹陷，曾深邃如海的眼眸，彼時裡頭是一片血紅，那是幾夜不曾歇息所表露出的疲憊，菲薄的唇依舊菲薄，只是蒼白而乾澀，下巴處，青色的鬍渣，讓這人看起來蒼老了不止好幾歲。

千夜傾城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說不出來的心疼，唯有對他現在的祈求放在心上，朝他點頭，無比的誠懇，「好，我答應你，你睡會，我就在這，哪也不去，等你醒過來！就像你等我一樣的等你！」

「嗯！」得到千夜傾城的肯定回答，百里驚鴻便只來得及扯唇對她笑了一笑，就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這是身體疲憊到極致的表現。

千夜傾城瞧著枕在自個脖頸處的沉睡過去的男人，唇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後來的日子，無論是誰都再也沒有提過這一場戰爭，以及在這一場戰爭中發生的所有事情，百里驚鴻和千夜傾城也絕口不提孩子，表面上，一切看似和以前一般，沒有什麼區別，平緩的過著，一天又一天，但背地卻並不是這樣，待到千夜傾城身子好起來之後，百里驚鴻就開始攻打北冥，這一次的攻打方法比之之前的強攻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是要將北冥逼上絕路的方式。

時至第二年春，南疆與北冥已交戰數回，但因北冥有冥華撐著，南疆並沒有佔得什麼便宜，只是讓北冥的軍力耗去了不少。

不過本來，百里驚鴻要的也就是耗盡這北冥的精力，這樣才能一舉攻破不是。

他這想法，冥華清楚，只是也無能為力，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城雖易守難攻，卻是座死城，援軍一日不來，他們就只能守，不能攻。

而援軍，按腳程來說，再怎麼樣，半月該到，如今卻是二十餘日了，卻還無音訊，可知多半是被截殺在半路。

三月初，冰雪開始融化，萬物復甦，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但對於北冥來說，卻是越來越靠破城近，近半月的被圍困，士兵心力交瘁，士氣不振暫且不說，就是糧草也是所剩無幾，更何況援軍還沒有盼頭，至於南疆，則是與北冥相反，士氣大振，空氣中都瀰漫著肅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