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開戰(中)
許天兆在城樓之上觀察烏國大軍之時,烏國國主黑沙利也在觀察荀國的動靜。按大陸自古以來的禮儀,國主臨陣,當全軍吶喊,傘蓋齊布,背後還要有一根的大旗,一副「向我開炮」的架式。黑沙利把這套東西給免了,不但免了這些東西,連那極花心思所做的王者盔甲也扔在了一旁。除了居於眾將中央的特殊位置,單從外表來看,黑沙利和普通的將領沒有什麼兩樣。
「聽說荀國國主也已經親臨這常平關,此時說不定也能城樓之上向下觀看呢!」黑沙利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與人說話地道:「自從上次在荀國都城一會,到現在也有十年了吧?真是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啊。當日我與他各擅勝場,誰也壓不倒壓,今日我統雄師百萬,兵臨城下,不知他是否還有膽量與我當面一較長短。」一時之間黑沙利心中忽得升起一種浪漫主義情懷,向旁邊的上將軍熊如鐵道:「派一個人去問問,許天兆在沒在城樓上,我想請他出門來見上一面,就不知他沒有這個膽子。」
熊如鐵人如其名,當真是生了一張鐵面,臉上不見絲毫笑容。誰也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說不定他對黑沙利的想法根本不以為然,但他執行起黑沙利的命令來卻毫不打折扣,馬上就從軍中選出了一名自告奮勇的偏將,命他前去喊話。
選出的這名偏將名喚王安,二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熱血沸騰,追求傳奇的年紀。聽到黑沙利的命令,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終於可以親眼目睹傳奇的產生了。數十萬大軍對壘,兩國國主陣前交鋒,還有比這更富有傳奇色彩的嗎?自己能在這件事里扮演一個角色,單憑這一點,就足以青史留名了!
「請問荀國國主在嗎?我家國主黑沙利陛下命我傳話,荀國許國主在嗎?我們國主有話要說!」王安單人匹馬來到城牆之下,仰頭大聲喊道。
城上荀國將領的目光都轉到了許天兆的身上,看他有何表示。許天兆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一名荀國將軍向下答道:「我家國主在此,烏國國主有何話要說?」
王安道:「我家國主言道,他與許國主昔主論辯難分高下,今日他率百萬雄兵,千員戰將,兵臨城下,不知許國主可還有膽量與他當面論辯否?」
「區區二十萬人馬就號稱百萬雄師,這個黑沙利還是那麼大言不慚。」許天兆輕聲笑道:「我一直都覺得他不正常,沒想到他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病。還好,只是叫我下去論辯,沒有說和我挑戰決雌雄,總算還沒有病到家。你們說我是去也不去?」
荀國眾將個個噤若寒蟬,都不敢接這個話頭。這個話頭是好接的嗎?這可不是兩個人去飯館吃飯誰付帳的問題,在數十萬大軍面前論辯,萬一許天兆要是有個一差二錯,這個責任誰來負?可要是和許天兆不要去,那豈不是說國主沒有那個膽量?若是以後許天兆算起后帳來,說當時我本來是想出去的,因為某某,才打消了這個主意,以至負上了膽小的名聲,這全都怪某某,來啊,把某某給我推出去砍了。這死得豈不冤枉?故此荀國的將領一個個目不斜視,好似木雕泥像一般。
許天兆也不指望他們能給自己提供意見,這世上從來不缺少傻大膽的人,自己身邊就有三個。「天威,你怎麼看,我應不應該出去?」許天兆只叫了許天威的名字,因為他知道另外兩人一定會**來說話的。
「當然要下去了!」不出許天兆所料,蘇莎馬上就說話了:「人家都提出邀請了,要是不下去,多沒面子!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當著這麼多人,你要是服了軟,以後還能服眾嗎?別人一提起來就說,荀國國主乃是無能膽小之輩,你們荀國人面子上也無光吧?」
「還有一點,蘇道友沒有說吧?」木靈子道:「反正這是許國主的事,跟你又沒有什麼關係,當然是怎麼熱鬧怎麼來了。反正就算是有了危險,也是許國主的危險,又威脅不到你。蘇道友,是這個意思吧?」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蘇莎一副「我不屑於你說話」的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被木靈子說破了要害。
「那麼木道長的意思是讓小王不必前去了?」許天兆道。
木靈子還未答話,許天威已然急道:「怎麼能不去呢?國主,這不止是您的體面,也是我荀國的體面。更何況兩國大戰大即,若是不去,先就失了士氣,對眾將士也必有影響。」
木靈子笑道:「上將軍何必著急?見與不見,我想國主心上早有主意,原不用我等在此鴰噪。國主,我說得沒錯吧?」
許天光哈哈大笑:「木道長誇獎了,小王何嘗有什麼主意。不過我和黑沙利,總算有一面之緣,既然他出言相請,我總不好駁他的面子。不過此人有些無恥,也不能不防著他一些。我有意勞動一下木蘇二位道長,請二位暫擔起保護之責,再加上天威,我想烏國修士再如何厲害,只怕也不能一下取了我的性命吧?」
「末將願為國主效死!」許天威二話不說,屈膝跪倒,看那樣子就算許天兆真讓他去死,他也毫不猶豫。
「區區小事,貧道定當竭力。」木靈子身為修行者,要比許天威有尊嚴得多,只是向許天兆淡淡行了一禮,卻也沒有推辭。獨是蘇莎站在一邊,既不答應也沒說不答應,一點表示也沒有,倒是和那些荀國將領有**分相似。
那些荀國將領不說話,許天兆不在乎,蘇莎不說話,他也不能不作理會。「蘇道長,你的意思呢?」許天兆問道。
「什麼什麼意思?」蘇莎板著臉道:「你愛去不去,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麼說,蘇道長是不想承負保護之責了?」
「我沒這麼說。」
「那就是答應了?」
「我更沒這麼說。」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許天威不耐煩地道。
「我說了我沒什麼意思。」
「你……」許天威忍不住就想動手,木靈子一把拉住了他,笑道:「蘇道友的心思我知道。他不想去,可又怕說出來,別人會說他膽小,所以就裝聾作啞,自欺欺人。蘇道友,我說得對也不對?」
「嘴長在你身上,你想怎麼說都行!」蘇莎當然就是這個心思。他有心看許天兆的樂子,可絕不願意把自己也搭進去。好嘛,數十萬大軍,指不定裡面藏著多少修行者。沒事還好,真要出了事,那就真成了千夫所指了,而且這指還不是用手指,是用刀槍法寶來指。就自己這點本事,也不用多指,指上那麼幾指,以後就真不用指了。
許天兆看出了蘇莎的想法,忽得上前一步,湊近蘇莎耳邊輕聲道:「蘇道長當真不去嗎?你一直要找新奇之事,眼前的不就是最大的新奇事?你懷疑我了,為什麼不懷疑那位烏國國主呢?萬一他就是您千方百計想要找的那個人呢,您不是白白錯過了一次大好機會?」
「你騙鬼去吧!」蘇莎腦子再笨,也不會上這麼明顯的當。萬一?那要萬一不是呢,萬一他動手了呢?任務是很重要的,但我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萬一來個任務也沒完成,小命了民丟了,我不是虧大了?再者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要找什麼人,沒有一個確實的憑據,他就算站在我眼前我都未必認得出來!
蘇莎正想著,城下的王安似乎又接到了新的命令,大聲叫道:「貴國有沒有一位蘇莎蘇道長啊?他的師長也想見他一面。許國主若是應約,就請和蘇道長一起來吧!」
得!這下什麼也別想了,人家指名道姓要蘇莎下去。師長,蘇莎哪有什麼師長?他的師長都在殖民星球的大學里呢,而且蘇莎認得人家,人家都未必會記得蘇莎。在這個時空能自稱蘇莎師長的,除了六處行動組組長雲天舒又有哪個?蘇莎敢拿許天兆的話不當一回事,對這位戰鬥組組長的話可不敢不聽。對許天威在一旁的竊笑只作看不見,反而催促許天兆道:「許國主,人家也等了半天,我們還是快點下去吧。」
許天兆心中暗笑,正待命人打開城門,好放自己四人出去。只聽木靈子道:「雖然許國主已經答應了,但若是普普通通地出去,總是弱了聲勢。就讓貧道幫許國主鋪一條道路吧!」說罷,舉起右手向外一抹,一道霞光從他掌中射出,宛如一座拱橋從城頭搭到了城下。
許天兆見木靈子如此會做人,心中甚是歡喜,乘上帝王桃花駒,右邊是許天威,左邊是木靈子,蘇莎跟在三人之後。沿著彩橋不緊不慢,如同閑庭信步一般,來到了兩軍陣前。烏國陣中黑沙利對許天兆的這種作派也是嗤之以鼻,冷笑道:「許天兆就是喜歡做這些華而不實的事情。需知爭霸天下,憑得是武力,除此之外全都是虛的。只要你能贏得了所有人,天下便是你的,那時你想怎麼收攏人心,怎麼裝腔作勢都由得你!現在搞這一套,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烏國地處偏遠,民風向來有強者為尊的傳統,他這番話說將出來只聽得烏國將領不住點頭,只把許天兆看成了小丑一般。
許天兆只帶了三個人,黑沙利當然也不能多帶,也只帶了兩道一將一共三人迎了上去。能被黑沙利選上的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兩名修行者不提,單說那名將領便是烏國異能排行第一的姜效行。傳說他本領之大已經不在金仙級的修行者之下,只不過此人一向高傲,在烏**中只是掛一個虛銜。這次黑沙利能把他也搬出來,也花了不少心思。
雙方八人在離對方近十丈的地方同時停下了腳步。這個距離對雙方來說都是最短的安全距離,再往前走就該有人不放心了。
「黑兄,你好風雅啊,竟選在這個場合約我重拾昔日話題。還好許某還有點膽子,若是膽子小一點,豈不負了黑兄的一片美意?」許天兆首先笑道。聽他的口氣倒真像和黑沙利是好老友一般。
黑沙利也笑道:「黑某不過是附庸風雅了。這也是當年從許兄身上學到的。我倒從來沒想過許兄會沒有這個膽量,不過這天下事可不是僅有膽量便行的。」
「哦?那黑兄認為除了膽量之外,還要有些什麼才行呢?」
「還要有實力!」黑沙利把「實力」二字念得格外有力。
「黑兄言下之意,是說我荀國沒有實力了?」許天兆用手向後一指,「雄關鐵城,精兵良將,黑兄縱有百萬雄師,千員戰將,只怕也只會落得個無功而返吧?」這位國主平時素以和藹待人,今日遇到黑沙利,竟意外地咄咄逼人。言詞鋒利尚在其次,眉宇之間更是有一股壓不住的氣勢。
黑沙利卻也變得沉穩起來,受到許天兆這樣的挑釁,臉上也沒有露出半分不悅之色,詞真語切地道:「我當然知道荀國的實力,我更知道許兄的本領。但許兄你想過沒有?若你我兩國開戰,得利的是誰?是凌國,還是三賢國?許兄真想你我兩國拼個你死我活,而讓別人漁翁得利嗎?」
「黑兄此言差矣……」許天兆正想還以顏色,說破黑沙利的用心,忽得從他身後傳出一個聲音。
「我說你們煩不煩啊?要打要殺,直接動手好不好?費這麼多唾沫幹嘛?難道你們還指望,能把對方說死不成?」
黑沙利臉色一變,厲聲道:「哪個說話?」連「人」都不叫,只稱「哪個」。
「這個!」蘇莎也不含糊,拿出他課堂上和老師叫板時的脾氣,把頭一挺,答道:「時空總署六處行動組組員蘇莎在說話。我就這麼告訴你了,你聽得懂嗎?」
黑沙利雙眼瞳孔忽大忽小,果然不明白蘇莎在說什麼,不過他對蘇莎這個名字倒不陌生,道:「原來閣下便是蘇莎道長,貴師長雲道長剛才還想要見你。不過我正和許國主在說話,閣下這麼隨隨便便,就算我不計較,難道你連許國主也不放在眼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