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雷神1

洛基沒有半點被識破偽裝的尷尬，隨著林笙的詢問，自然而然的消除魔法，露出了他原本的黑髮綠袍姿態。

個子也恢復至比林笙高出整整一頭，女孩默不作聲的抬眼看著他，見他施展出的幻化魔法，面帶由衷的讚歎。

「你長大后的樣子很不錯，各種意義上。」和輕挑的話語不符的，是他那雙澄清透亮，彷彿碧波中閃耀的翡翠一般的雙眼。

綠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無害的溫和下隱藏著惡意的粼粼波光：「結束無聊的試探，你我應當更加坦誠一些。」

聞言，林笙目光劃過了他看似誠意滿滿的臉，冷淡的回答：「人們總會關注流於表面的事物，隨波逐流，而洞悉者少之又少——我並不認為你也是人云亦云者。」

說著，她從托盤中挑出一身最為合意的服裝：一襲製作極為精美的鵝黃色法袍，材質為阿斯加德特有面料，編織進清晨神域中的第一縷陽光，非常珍貴。輕盈貼身的質感，穿在身上可以抵禦【相當程度】的寒冷。

窗外的阿斯加德晴空萬里鳥語花香，怎麼看都不至於需要穿到這件。

可她在一摞華貴衣服里偏偏選擇了這麼一件相較之下並不起眼的。

洛基想到自己原本接下來預定好的行為——忽悠老哥去尤騰海姆送死，順便逆刷他在老爹心中的好感值。

冰霜巨人的巢穴，極寒之地。也只有那裡，需要用到這件服裝。

活了千年，他的心思從未有人能夠猜透。

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悟，他注視著眼前女孩的舉動，語氣中甚至有著一絲慶幸：「看來，我這趟真是不虛此行。」

然後，他很自覺的背過身去，以閉目養神的悠閑姿態，等待女孩更衣。

阿斯加德小王子的彬彬有禮和紳士風度來的略遲，但粗線條的林笙並無絲毫不滿。

她慢吞吞的脫下已經變成緊身衣的兒童服裝，給自己披上合體的新袍，扣上繁複的紐扣，然後細心的整理好紋飾和流蘇，著裝完畢后又確認了一遍沒有不妥之處后，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女孩終於完事了，洛基慢慢轉回身體，翠綠的眼睛漾著笑意：「這個顏色很適合你。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下次試試墨綠色法袍，襯著你的黑髮和雙眸，一定更加迷人。」

林笙雖然覺得衣服這東西穿上就OK，但對於他人的好心建議，她還是表達了禮貌：「我下次會試一下，謝謝。」

他微笑點頭。

不約而同，兩人一致覺得站著很累，洛基一撩袍子，整個人閑適的席地而坐。

而林笙一隻手輕輕牽起了裙角，另一隻手整了整地毯上柔軟的靠墊，將自己重新又窩了進去。

比靠墊還要柔軟的，是縈繞於兩人之間的氣氛。

洛基神情溫和，似乎不願意打破這種氣氛一般，發音彷彿羽毛劃過皮膚一樣輕盈：「守衛和霜巨人的屍體，過後都會經過阿斯加德醫官們相當仔細的查驗。」

林笙不自覺的摸了摸有點莫名發癢的耳朵，對於這種帶有強烈試探性和目的性的話題不予置評。

「哦。」

「但是你放心，指甲痕我已經幫你掩蓋過去了，沒有任何人會發現。」

「嗯，謝謝。」

短短几句話中，洛基一直仔細的觀察她的每個微小動作和表情，不放過任何一絲外露的情緒。

但他惆悵的發覺——除了自己相當富有磁性的聲音，讓她的耳根可愛的微微發紅以外，女孩根本還是無動於衷。

林笙敏銳的感覺到了身邊這個人情緒上的突然低落，和與之不搭調的，那種深藏著的隱隱亢奮。

「似乎你剛剛還說，我們應當更加坦誠。」她問：「難道是只針對約束著我一人？」

洛基笑了笑，無辜的攤了攤手：「我很坦誠，並且一向如此。」

聞言，林笙瞭然的不再計較，直言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你下一步的行動。」

她看著面前完全放鬆的人，語帶好奇的問：「可是我發現，你似乎也猜到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了？」

林笙難得的首先示好和開誠布公，令洛基心情指數又高了幾個百分點。

所以他也痛快的回答：「我一直在觀察你，而且，從你走出藏書室的這段時間，我也沒有閑著，去翻閱了不少曾經不屑一顧的歷史書籍，從中找到了你的那位同伴——也是能夠同父王並提的時空管理者的蛛絲馬跡。

書中說，那位Allthelight（全能之光）預言了神王奧丁的國度，並全程參與了創（世之戰。戰爭中他活躍於九大世界，行蹤飄忽，能力超凡卻一直甘居神域次席。當一切塵埃落定后，這個人又神秘消失，不僅留下了你那一屋子書，還留下了隱瞞自己存在歷史的囑託。」

他的身子微微前傾，離林笙越發的近：「在有關他為數不多的描述中，我對於你的出現，這些微末細節有了些猜測。」

林笙歪歪頭，表示洗耳恭聽。

洛基伸出手指：「第一，時空管理者會以既定的未來作為依據，將一段歷史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我說的對嗎？」

林笙點點頭。

洛基輕笑：「第二：時空管理者的使命，不僅在於維持一個或者多個空間的平衡和穩定，還會根據任務的不同需要，而去創造一個國度，乃至一個世界。是這樣嗎？」

林笙再次點頭。

她的毫無隱瞞讓洛基產生了一瞬間的疑問，但很快到來的，則是被正面證實猜測的巨大的快慰感：「也就是說……」

他已經難掩自己的興奮之情：「時空管理者，會出現於——某種固定格局將要打破，一個新國度即將興起，新王誕生之時？」

林笙沉默。

她來此的任務目的是令九大世界成功融合，之所以廢寢忘食和時間賽跑的去了解「九大世界」的構成，在融合之時不會產生控制外的情形，才如此拚命的吸收著各種相關知識，不打無準備之仗。

某種意義中，確如洛基所言：世界融合必然會「打破格局」，巨大的變化自然而然「產生新國度」，而新國度的誕生也必然會「帶來新的王者」。

洛基的話完全符合，這是毫無瑕疵的邏輯推論。

思索著他的提問，林笙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沉思良久，最終還是略有遲疑的點了點頭——她總哪裡感覺不大對勁，好像兩人的波長不在一個頻道上？

再次被證實了猜測的洛基整個人散發著相當炫目的光彩，黑髮下的碧綠眼睛像是被微雨打濕過的草坪，薄唇上揚。

隨後他自顧自的說：「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何父王會對你如此禮遇。」

他保持著身體前傾，單膝跪地的姿勢，修長的雙臂緩緩伸出，將面前的黑髮女孩——林笙的右手拉到了自己手中。

「我終於知道，你在這段時間裡，如此關注我，並用你的智慧教導我、協助我的理由。」

他用雙手輕輕托著，放到唇邊輕吻。

「你曾告訴我，知曉我的所有*和野心。」

倚在軟墊上的女孩目光柔軟的看著他，他放低目光與她對視，深情而專註。

然後將林笙的右手放在了心口處，這裡正在為她而跳動。

「而我願在此立誓，在我榮登王者寶座之時，你的榮耀將永遠銘記於阿斯加德史冊之中，於我同在。」

說完，他感受著掌中纖細手指的微微顫動，平日里冷淡的女孩現在雙眼中倒映著自己的面龐，和霓虹一般的光華，她終於被打動了。

今後，有她堅定的站在自己身旁，他將開創不亞於神王奧丁的輝煌！

林笙的指尖冰涼，她認真聆聽心思飄忽不定的邪神那來之不易的承諾，並且頗覺意外。

為了九大世界更好融合，她必然要結識局中掌權之人，了解其品性特點。

而現在，她還什麼都沒有做，就已經得到了其中一位備選王者的信任，間接能夠追蹤掌握整個族群的行為模式，構築未來。

這怎麼能叫她不發自內心的由衷喜悅？

每當她目光晶亮之時，眼中幽暗的漆黑里，就彷彿終於迎來了月光的進駐般，因為稀少，所以珍貴。

我會幫助你榮登尤騰海姆，成為冰霜巨人之王！——林笙默默回握住洛基的手。

兩人掌心相對，手中溫度雖同樣冰冷，但指尖卻跳躍著很融洽的魔法微粒。

洛基感受著她的魔力，良久之後突然挑眉一笑，大魔法師之間的某種共鳴讓他有種很不錯的感覺：「我有預感，我們兩人的能力會十分合拍。」

對於他的這種不著痕迹的習慣性試探，林笙已經適應了。

她慢悠悠的抽回了手，直接回答道：「我的能力有些複雜，要切身體會一下嗎？」

洛基八點二十了半秒，見女孩面上並無惡意，於是痛快的答應了。

得到允許，林笙眼睛一亮。

新能力剛被開發，她只試驗過幾次，細節上還有相當多的疑問處在空白狀態。

有人主動充當試驗品，她很珍惜。

於是林笙當即默念咒語，運起體內能量，黑色的眼中乍現金色暗紋。

洛基原本很期待的仔細觀察著她的雙眼，但在暗紋出現的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出現了空白，隨後被抽離了身體。

同時，他腦中多出了很多從未見過的奇妙場景——

一個畫風相當奇怪的屋子裡，住著兩個不死系的小動物，每天上演著各種不科學的戲碼。

隨後，他的視線中多出了一個熟悉……不，或者說陌生的身影，那貌似林笙的女孩在裡邊似乎也是個不死系，不過卻被一群不同種類的動物們之間的吵鬧、爭鬥、甚至玩笑而傷及的體無完膚，每天都過的都痛不欲生。

他茫然的看著這小清新的兇殘世界。

腦中鏡頭很慢，但現實時間過的極快。

又一閃，意識再次被抽出，等他回過神來，面前女孩眼中的暗紋已經全部消失，回復了原本的波瀾不驚。

能力發動到結束，時間只過去了兩秒不到。

被迫看到很多血腥暴力的場面，洛基感覺不大好。

而林笙似乎正在回味著什麼，表情很享受。

平復了一下心情后，他問她：「剛剛我進入了你的思想？……那是你曾經經歷過的世界之一？」

沒有得到平日里痛快的回答，洛基眯著眼睛，發現女孩明顯還沉醉在某種情緒之中，他苦惱的揉著額頭：「這種表現……你是看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了嗎？」

略微提高的音量，讓林笙一下子醒悟了過來：「啊……抱歉。」她獃獃的說著：「第一次，我可以這樣切身感受如此直觀的情緒，交織而成的情感讓我有些欲罷不能。」

情緒？情感？洛基思索著其中隱藏的含義：「你的能力是令我進入你的思想，而同時的——你也讀取了我的思想，是這樣嗎？」

和聰明人談話非常享受，林笙歪著頭咧嘴呆笑，直白的表達著自己的愉悅，和肯定。

望著一臉雀躍，就差再在背後加上一條搖動的尾巴的女孩，洛基感到十分違和。

在他的行為準則中，被其他人窺探到自己那陰暗、狡詐、冷漠無情的思緒，這簡直是種奇恥大辱。

但反過來說，林笙同樣的也將自己的過往，和能力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明確告知，毫無保留，這又讓他的憤怒無從抒發。

思想交換，將他人拉進自己的意識，同時閱讀他人的思想。

而且，在能力發動中，自己毫無防備，身體處在任人宰割狀態，雖然只是兩秒，但如果周圍有危險，兩秒已經足夠自己死很多次了。

林笙的能力，使用得當的話，將是出其不意的利器——他短短時間已經想到了十多種利用方法。

於是他揉著自己愈發疼痛的，那髮際線很靠後的腦門兒……表示自己確實的「切身體會」到了她的能力。

「那麼我的大腦，你讀取了多少？」

林笙敏銳的感受到了洛基的矛盾和莫名糾結，她考慮了一下，相當非常十分特別……謙虛的回答：「沒有多少，你的思維太過複雜，而且多變，我並沒有足夠時間完全獲知。」

也就是說，她現在的能力還不夠。

接下來林笙若有所思的說：「你的能力是能夠幻化成別人的形態。而我的能力，是讀取他人記憶。你我配合，的確更加完美。」

洛基審視著她的面容，終於，滿意的笑了。

他起身，優雅的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踱步，風度翩翩的為女孩打開了房間的門，他站在那裡，表情是一貫的無辜和良善。

他伸出手做邀請狀。

女孩會意，輕盈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兩人並肩而行。

「走吧，讓我們去找索爾——聊聊天。」

洛基的目的，是取代索爾，得到奧丁承認，成為名正言順的神域王。

而林笙的目的，似乎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