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雷神

林笙跟著洛基,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暴躁中的雷神索爾。

寬敞的大廳里,足夠同時招待二十人的大長桌被整個掀翻，桌上水果、酒瓶、飲料、等等雜七雜八撒了滿地。一片狼藉。

一旁的台階上，發泄完怒氣的索爾沉默不語的坐在那裡，而他的好朋友兼屬下正在安慰著他。

只不過似乎沒安慰到位,性情衝動的雷神殿下左耳聽右耳冒，渾身肌肉緊繃繃的，顯然還在強行按捺著體內暴走的戰鬥欲。

林笙的視線只是輕輕一掃,將屋中大概看了個遍，頭腦自發的過濾分析——

索爾的四個屬下中,唯一的女性：一襲戎裝面容英氣十足的女武將西芙離他最近，她正以單膝跪地，用手輕拍背部的姿態安撫，默默的以肢體語言表達著那內斂而生澀的關懷。

金髮騎士裝束的范達爾站在台階邊，笑呵呵的安慰著自己暴躁的朋友，從那幽默風趣，天南海北的胡扯，和主題不挨著的講話中可以看出，騎士先生的浪漫主義情結十分嚴重，已近晚期。

一幅黑衣日本武士模樣的霍根，維持著一貫沉默是金原則，像影子守衛者一般，站的筆直，時不時朝索爾望去，關切的眼神中全是對於好朋友的重視。

只有魁梧的吃貨沃斯達克，這個魁梧的巨人，還在自顧自調製一份他最愛的混合大餐……用剛撿起來的，散落在地的食材。

林笙眨了眨眼睛，她知道，這四個人雖然性格各異，但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對於阿斯加德安危和榮譽感的重視，和對於索爾的忠誠。

也許現在的他，還不足以具備勝任王者的資格，但是奧丁早已經為他鋪好了一切道路，從這群一直伴隨身邊，榮辱與共的夥伴，還有阿斯加德民眾的擁戴，當然還有他自身強悍的戰鬥實力，都驗證了這一點。

而洛基……她瞄了眼身邊那位，孤零零的看著這一切的人。

誠然，洛基具備著索爾沒有的優點，相較之下更加適合王位，但同樣欠缺著某些必備要素。

以此為靈感，林笙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計劃。

到這時，他們兩人步入大廳還不到三秒。

天生警戒心極強的霍根一眼就發現了他們，洛基徑直向索爾走去，憂傷的表情上是一臉關切。

林笙腳步頓了頓，並沒跟上，而是朝沃斯達克去了，她停在餐盤邊，饒有興緻的近距離觀察起他的特殊料理製作。

四個人都看到了他倆，見是洛基帶著一個不認識的少女進來，出於信任，無人會去大驚小怪的出聲詢問，只是不約而同的好奇審視著林笙。

洛基坐到一直沉思著未動的索爾身邊，用手撫摸著哥哥的膝蓋，語氣十分溫柔：「其實，我是支持你的。」

聽到這句話，索爾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弟弟的臉，清澈湛藍的雙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委屈？

他的暴躁，並非單純的戰鬥欲作祟，更令他難過憤慨的，是被父親否認和責罵。

洛基見狀，趁熱打鐵，將老哥不顧後果的衝動激化到了新的高度。

林笙面無表情，耳邊聽著大忽悠開始工作，自知結果毫無懸念的她，靜靜的盯著那份正在淋生雞蛋，摞的像個小山一樣高的三明治。

被不熟悉的黑髮淑女（？）緊盯著的沃斯達克鴨梨山大，似乎知道自己食量的巨大和驚人，也有點不大好意思，略顯手忙腳亂的終於搞好了這份對他來說，只是消遣小零食的大餐。然後他低下頭，和面前這個離著自己只有一步遠的奇怪女孩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

林笙伸手撓撓臉頰，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又指了指煙囪一樣的三明治，抬起頭朝沃斯達克笑了。

瞪大了牛眼，終於搞懂意思的沃斯達克平復了下被吊起來的，那多毛純爺們皮囊下的纖細小心肝，爽朗大度的呵呵樂著，然後大方的拿起來半摞——跟自己臉一般長寬高的三明治，或者應該叫三十明治。

林笙很感謝他的大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雖餓但還不至於這麼兇殘，然後自行從上邊摘了三片夾著各色肉類，淋著生雞蛋和不知名醬汁的麵包。

毫不矯情的張嘴一口咬下，香氣四溢，這種粗獷的食物意外的合口味。

不吝讚美的伸出大拇指點了個贊！林笙慢慢品味著，吃了個乾淨。

此情此景看得沃斯達克心花怒放，被勾起食慾的他拿起「煙囪」按扁之後，也填進了嘴巴。

另一邊，哄的老哥即將發兵大舉進攻（六個人）的洛基，眼見勝利在望之餘，抽空朝林笙處看了一眼，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和諧融洽的畫面。

不由皺起眉頭，她就這麼閑站一旁蹭吃蹭喝？

怒氣值早已被弟弟幾句話說的無影無蹤的索爾突然發覺，此消彼長——自家弟弟的怒氣值突然間上升了？

順著視線望去，看到那邊還站著一個從未見過的漂亮少女，索爾感興趣的出聲打招呼：「那邊的姑娘，我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你？」說著，站起身朝林笙邁步走去。

擦了擦嘴角的麵包屑，和沃斯達克碰了下手中酒杯，飲下最後一口紅漿果釀，林笙舒暢的長出一口氣，閑適的站在那裡，抬頭看著走到近前的索爾，語氣冷淡：「你認不出我了？」

還是個熟人？索爾在腦海中搜尋著——擁有這樣出眾相貌的美女，自己見過的話肯定不會忘記的。

林笙看他仍舊一頭霧水，又觀察了下其他幾個同樣在猜測她身份的幾人表情，暗想雖說還沒來得及照鏡子，不過變化應該不大，有那麼難以辨認嗎？

這時西芙靈光一閃，女性的直覺給了她靈感：「康妮？你和康妮有什麼關係？」

林笙再度點贊，欣慰的朝她笑了笑。

在歐洲神話里混，還用中文名怪怪的，為體諒他們捋不直的舌頭，林笙毫無心理抵觸的就報上了戶口本（？）上嶄新的身份。

「我就是康妮。」

除了已經提前體會過了的洛基外，在場的人還是不可免俗的震驚了。

「你是康妮？那個小鬼頭？」正在炮製第二份零食的沃斯達克手中的醬汁瓶掉到了地上。

林笙回頭，可惜的看著滾到角落的瓶子一眼，又可惜的摸了摸已經八分飽了的肚子，隨後釋然的說到：「嗯，最近長高了點兒。」

……聽到這種不負責任的解釋，眾人不由得囧了一下。不過這種說話風格，的確是康妮無誤！

索爾再粗線條也無法忽視這種難得一見的新鮮事：「可是，前兩天見面，你還剛到我膝蓋高。」

「唔。」林笙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變得纖細修長的身體，煞有介事堅定的朝索爾點頭：「努力運動，長身體。」

眾人再囧。

索爾愣住了，他運動的還不夠嗎。

默默聽著沒營養對白的洛基用手撫著光亮的額頭，陷入沉思。

他想到，林笙對於自己的提問，態度比對索爾等人直接痛快多了，也從未有過類似這樣的敷衍，這一點不得不肯定。

想到這裡，他抬起頭，雙手交叉於眼前，目光隱晦不明的打量正閑適玩弄空酒杯，和索爾等人交談著的女孩。

林笙的心思，除了攻讀那堆天書之外，的確是絕大部分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她對於另一個繼承者索爾，幾乎是完全放任無視的散養態度。

奧丁將她置於索爾和自己身邊的初衷，可絕不會是這樣。

她的身上，有太多秘密，無法絕對掌控，便不能完全予以信任。

——繼續，不間斷的像我展示你的價值，我會賜予你榮耀，亦或是毀滅。

林笙也在時不時抬眼觀察洛基的表情和動作。

較之直率的索爾來說，洛基更難把握的多。

她默默完善著計劃。

之後，幾個人又聊了些在洛基看來，完全沒意義的無聊話題后，雷神殿下似乎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重要決定沒向小夥伴們公布——

「我們要去約頓海姆。」

話語一出，大廳沸騰了。

范達爾充分表達了尤騰海姆的危險和己方的勢單力孤，但在索爾一貫的漫不經心不畏生死的英勇之下，四個忠誠的小夥伴還是毫無懸念的全都妥協了。

沒有人質疑，作為國王（備選）身先士卒，以區區六人，敵一國之兵（冰霜巨人勉強算一個國度），殺到對方老巢去掐架，神生地不熟的，是多麼的危險和愚蠢。

四人近乎本能的相信他，扶持他，甘願付出生命。

林笙雖然覺得這件事很不符合邏輯，扭頭又看了一眼形單影隻的洛基，他正坐在一旁，思想不知道神遊到何方去了，她再次鬱悶的發覺，洛基根本沒有意識到，人脈是多麼重要的東西。

也許對於他來說——受人敬畏，永遠比受人擁戴來的安全的多。

不由嘆了口氣。

一直注意著她的索爾，見狀意氣風發的問：「怎麼？你還有什麼見解嗎？」

奧丁曾經婉轉的交代過，讓索爾儘可能多接觸林笙，以便從她嘴裡得到關於「時空」「世界」等等相關情報——人對於「未知」尚有無限探究欲，神同樣如此。

可是索爾顯然理解錯了，有一陣他就連「哪種食物吃起來最能強身健體最扛餓」「能不能仿製奧丁的岡格尼爾再做一把類似武器」「冰霜巨人有沒有八卦秘聞」「阿斯加德有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通道」等等都要來問林笙，對於索爾將自己當成十萬個為什麼或者腦筋急轉彎來用這件事，林笙很不高興。

這也直接導致了她不願意搭理他——這個結果。

她卻忽略了，自己在那時只是個七歲的小孩子，活了一千多年的索爾怎麼可能認真的去問她些富有哲學性實用性的正經問題？

而他現在在問自己的見解，林笙沉吟一下后，問道：「你確定要違抗奧丁的命令嗎？也許，你會失去很多東西。」

索爾毫不在意的反駁：「英明的君主，要敢於違背權威，然後做出自己的決定。」

林笙聞言笑了笑，順著他的意思點頭：「英明的君主，應該時不時給自己樹立一些敵人，再將其制服。」

索爾大加贊同：「是的，過度的安樂會磨滅鬥志！」

其他四人也紛紛叫喊起來，在索爾的宣言中，意氣風發。

而一旁的洛基暗暗嗤笑，在心裡補全了林笙沒出口的後半句，頗為諷刺的言論——從而使君主變得更加偉大。

「那麼，我們現在出發！」索爾高舉著雷神之錘，按捺不住的躍躍欲試。

「等一下。」

打算邁步出門的六人停住步伐，回頭看向開口攔下他們的女孩。

林笙少見的一臉嚴肅，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洛基皺眉：「……怎麼了？」

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林笙只是看著索爾：「你知道冰霜巨人的戰鬥習慣嗎？」

和小夥伴們對視了一下，索爾撓撓頭：「了解一些，他們格鬥技巧並不高，但體型和力量足夠彌補這一不足。」

點點頭表示還算滿意，林笙接著又問：「你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慣嗎？」

「生活……習慣？」除了打仗時候會見到，誰有興趣去看他們是怎麼過日子的啊？

看著索爾的表情，林笙將自己從記錄中看到的資料流暢的背出：「冰霜巨人們居住在約頓海姆，和地球的極地區域類似。那裡的溫度從來不會在水的冰點之上。冰霜巨人們能夠舒適地生存在寒冷的溫度下，但是對炎熱、高溫高度敏感和脆弱。」

她說完，指了指索爾他們身穿的單薄鎧甲，著重指了西芙□的手臂：「就算是神域人，長時間處於那種極寒狀態中，也會造成身體機能的下降，導致戰鬥中不可避免的失誤。」

索爾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鎧甲，再看看夥伴們的清涼衣物，略顯尷尬的說：「那我們回房間換一……」

「還有。」林笙打斷索爾，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作為統領，你不先制定一個作戰計劃嗎？」

索爾面無表情的回答：「殺到尤騰海姆！弄死冰霜巨人之王——勞非。」

林笙感覺自己的髮際線也處在崩潰邊緣：「……好計劃，有更細節上的布置嗎？比如，當我們被圍攻要如何突圍？無法找到勞非怎麼辦？就算找到他，以我們幾人，要怎麼殺到他身邊？如果他們放出冰霜巨獸，將我們逼至絕境，我們該如何相互配合？萬一碰到雪崩被衝散，要到哪裡集合？等等這些。」

四人組認真的聽著林笙一個個連續的問題，臉色凝重起來。

隨後，他們一致看向撐著下巴正在思考，沉默不語著的索爾。

洛基也饒有興緻的欣賞著他苦惱的樣子。

良久，索爾抬起了頭，他嚴肅的對林笙說——

「我沒記住，你能重新講一遍嗎？」

四人組的表情十分精彩。

洛基都有些無法直視這樣的兄長，他默默將頭轉到了一邊。

只有索爾，他謙遜而又不失威嚴的筆直站立著，用誠懇的目光望著林笙，額頭隱隱滲出薄汗。

「如果你已有計劃，請務必告訴我，我一定會照做。」

林笙自知，自己這樣在他的下屬朋友兄弟面前，不留情面的直指其問題，是件相當失禮的事情。但眼前這位，一直以來都被她認做是粗魯莽漢的人，現在卻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低姿態，按下本能的衝動，誠摯的請求她來分擔職責，分享榮譽。

給他時間，他同樣會是合格的君主——神王奧丁果然目光長遠，他的心思到現在林笙才剛剛摸到一分。

「抱歉，剛剛是我說的太過分了。」林笙回視索爾，眼中溢出讚賞和肯定：「我是有一個大致的計劃，可以避免無謂的傷亡。」

索爾眼睛一亮，急忙湊上前仔細的聽著，邊聽邊笑的開懷，毫無芥蒂。

洛基見狀，握緊了拳，碧綠的眼中藏著濃重的晦暗。

作者有話要說：

後宮爭寵即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