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塵香花已盡(21)
氣溫相比白日已經低了許多,哦不,應該是太多。
幸好她戴了帽子,不然頭髮就要被風吹散了。子衿心想。
她並沒有找一個可以躲避寒風的地方坐下,因為她想他出來的第一眼就看到她。她自嘲於自己的心思,明明想著要忘記他,另一邊又想他能注意到她。真是微妙。
她沒有帶懷錶,並不清楚自己等了多久。感覺像是等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他終於出來了,後面跟著楊婷婷。
她僅剩的最後一點心思也被磨滅的消失殆盡。她目光清冽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待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
他很不喜歡她這樣的目光,失落中帶著倔強;他想看到純粹的失落或是純粹的倔強,而這兩者結合在一起,讓他覺得矛盾至極。
楊婷婷肩上只披著一件狐裘大衣,像是剛……剛起床一樣。她別過眼,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這麼晚了,有事么?」
他的聲音比往常要溫和些,可是她聽起來卻感覺十分的刺耳。
他也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連脖子都露在外面。子衿的臉上浮現一抹不知情緒的笑:「我們借一步說話吧。」
後面的楊婷婷像是萬分理解般的笑出來:「進屋說吧,外面多冷,少汮只穿了一件呢。」
「不用了,我就說一會兒。」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乾脆轉身朝前走去,雙手依舊插在口袋中。
程敬之回頭看了楊婷婷一眼,示意她先回去。而後便跟上子衿的腳步。
她走了許久,呼呼地寒風刮在她的臉上,疼的很。
程敬之穿得比她還少,那有什麼關係?反正穿的少的又不是她,冷也不是冷在她的身上。
周圍寂靜的只剩下子衿的靴子敲打地面的聲音,程敬之並不清楚她此行的目的;見她遲遲不開口,也沒有開口詢問。
說好的一會兒,此時已經被子衿拋之腦後;此時她心中想的皆是……好好的折磨一下他。
門口的侍衛是不敢讓程敬之單獨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自他出來后他們就一直悄悄的在二人身後跟著。
「受不住了可以問我。」
她的語氣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兒拿著大人的把柄,然後得意洋洋的以為有甜頭吃了。
她繼續盲目的朝前走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轉過一個彎,又經過一個小花壇;此時已經距離他的公館有一段距離了,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火氣頓時上升了三分。
果然是姜還是老的辣,此時他身上穿著一件黑皮大衣,神情悠然自得的很,就像是在跟她散步賞月一樣。
「哪裡來的?」
程敬之好笑的看著她,她這是什麼口氣?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是後面那群人拿的是不是?」
第一次有女子用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他將手伸到她的面前。
子衿把頭歪向一邊:「你要做什麼?」
「我想拔根頭髮絲兒下來聞聞看有沒有酸味兒。」
「你的頭髮絲才有酸味呢!」
她孩子氣的說法把他逗得忍俊不禁:「說吧,到底有什麼事兒?」
她的情緒被他的話驀然拉回原處,是的,她找他是有事的。
她站在他的面前,雙手依舊是插在衣袋中:「聽說今天是你生日。」
「嗯。」他看著她的臉:「不知道還是不是今天。」
「十二點了么……」
「應該快了。」
平安夜沒有下雪。
她想像往時一樣笑,可是臉上卻被風吹得僵硬:「可能時間過了,我……還是送你個禮物吧。」
她的表情被他盡收眼底,直覺告訴他,她接下來的話……
她把左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握成拳頭放在二人的中間:「猜猜裡面是什麼。」
他靜靜的著看著她,並不開口。
「那還是由我來揭曉吧。」她把緊握手掌攤開,手心裡赫然躺著他送她的那隻鋯石天鵝。「也不算是送禮物,就當是物歸原主了吧。」
原來男人的直覺也是很準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瞳孔忽然緊縮,就像是她做了他萬分討厭的事:「我送出的東西從來都沒有還回來的道理,你若是不要送人也好,扔了也罷。」
「原來是這樣。」她的唇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既然這樣,那就扔了吧。反正沒人願意要它。」說完就將手一揚,透明的天鵝在寂靜的黑夜中劃出一彎優雅的幅度,就那樣落到了他們旁邊的花壇里。她還不過癮,接著從右口袋中拿出另一隻天鵝:「這是我後來從珠寶店買的,正好和你的是一對,既然沒了另一半,這個也沒存在下去的意義了。」她又將右手一揚,把那隻天鵝扔到了上一隻相反的方向。
這隻應該是被摔到了水泥地面上,他們聽到了水晶破裂的聲音。
「是我想太多了,我還以為將軍對我有感情,不,將軍本就對我有感情,只是我想歪了而已。」她把內心深處的想法傾口而出。
是的,她放棄了,這次是真的放棄了。
她愛不起他。他有妻子,有家庭;她還有什麼資格去跟他說「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若是她上次便徹底滅絕了這想法,現在也不會這樣難受吧?
她真是自作自受。
她的臉被凍得通紅,眼眸里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清冽;他似乎看到她眼中破裂的痕迹,裂紋一絲一縷地直通她的心底。
他情不自禁的撫上她的臉頰,冰冰的,滑滑的,像瓷器一樣。
「你誤會了。」
聽起來簡單的四個字,在他心中卻是斟酌了千萬遍。一旦說出,他們將會無休止的糾纏下去;亦是亦否,隨遇而安吧。
他還是放縱了自己。
她的眼眸已經漸漸的迷離了起來,她感覺鼻頭酸酸的。
「是,我知道我誤會了,我知道將軍只是把我當孩子……嗯……」
她的唇像她的肌膚一樣冰涼,帶著一絲冬夜的寒意。
他在做什麼?她的頭腦像是被戰機轟炸了一樣嗡嗡作響;他……他在吻她?
他緊貼著她的身體,感覺到她快速跳躍的心房。
他……
她用力地推開他,眼中皆是不可置信:「你做什麼!」
「強搶民女。」他又將她摁到自己懷中,毫不猶豫的繼續吻下去;他侵略般的侵入她的唇間,放肆的侵佔屬於她的味道。
此時她的頭腦又回到混混沌沌的狀態,他們在……在擁吻?
她的意識開始漸漸的匯攏,他吻她是不是就等於他也喜歡她?
這樣的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措手不及。她僵在他的懷裡,完全不知道下一秒該做什麼。他滿意於她的反應,他的右手從她的後腦漸漸的滑到她的腰部,將她更加貼近自己的身體。周圍的風聲愈來愈強烈,她的小禮帽倏地從頭上掉落,一頭柔順的秀髮立即隨風飄揚;柔軟的發尖掃到他的臉上,有些癢。
他離開她的唇,用手指把她的頭髮梳理好。她依舊是僵硬的狀態,她就那樣獃獃的看著他,雙眼的焦距也不知道在哪裡。唇上被貼著幾根細微的髮絲。他把她摟進懷中,輕聲說:「你要去告我么?」她的發散發著一縷清幽的香味,很好聞。
她早已沒了平日的跋扈,此時就像是只讓人待宰的羔羊一樣木訥。
「你……我……我……」
她的唇一張一合,像是想說些什麼,說出口了又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他輕笑著撫著她背上的長發,他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可他就是不想讓她如意:「你怎麼?」
「你……」
「嗯?」
他就像丹麥童話里的老巫婆一樣步步緊逼地利誘著一名天真的少女。
「你……」
「我什麼?」
她的雙眼忽然聚滿神采,她猝然意識到自己在跟他做什麼。
他有老婆,這叫偷情么?
她猛然推開他的身體,雙眼怒睜:「你混蛋!」
「……」
好耳熟的一句話。
威逼利誘失敗。
她指著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地說:「有夫人還做出這樣的事,程敬之你就是混蛋!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真……真不要臉!」
她說的大義凜然,就像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一樣。
不過在她心中,卻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看她這個模樣,逗她的心思又被勾了上來:「你剛剛不是還在吃醋么?現在怎麼又義正言辭的罵起我了?」
「我吃醋?」她手指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指向自己:「誰要吃你這個老無賴的醋!」
「……」
今天她來之前喝酒沒有?她真的是世家門第出來的千金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