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桃樹（1）
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足以使一顆樹發芽成長粗壯老死然後另一棵樹再發芽成長粗壯，在這麼久遠之前，一個地方，有一個男子，至愛桃樹。
他的祖上十分富有，不幸父母早逝，給他留下了許多財產。但他卻散盡家財救濟苦難，自己只留了塊種了一顆桃樹的土地。然後在桃樹旁蓋了間草屋，日日守在桃樹身旁，細心呵護，精心灌溉。
如此奇怪的行為讓人費解，不過那棵桃樹也出現了讓人費解的不尋常的反應。彷彿感應到男子的守護般，它成長地格外迅速，短短几年就如千年古樹般粗大，鮮美的桃子結了滿滿一樹。
此時的男子已非常清貧，他可以賣桃子來維持生計，也可以多種幾顆桃樹，但他只維持著那一棵，桃子也捨不得摘下一個。
更令人費解，不過對男子而言其實有原因。
在他小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裡邂逅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女子，然後他喜歡上了她。夢醒之後，他的手邊放了一個桃子。
回到夢外的現實，他還是對女子無法忘懷，怎麼都想再見到她，還是男孩的男子悵然若失，最後看著桃子醒悟了。
於是他把桃子種在了土地里，等待桃子發芽成熟。他深信，總有一天，夢裡出現的女子會被這棵桃樹帶來。
然後，有一天，長大后的男子在樹下安睡，又一次做了小時候的夢，夢醒時，女子正在她的身旁。
女子告訴她，自己是桃樹仙子，集天地精華所成，本來作為一個靈魂無憂無慮地四處遊盪，幾年前的一日誤闖了男子的夢，驚擾到男子，因此送他一顆桃子作為補償。只是男子會錯意，將桃樹種在了土地里，日日守候不離，傾訴著對自己的思念。仙子通過桃子深深了解男子的心意，漸漸被感動，最終決定化作人形報答男子。便將靈魂注進桃樹，憑依天地靈氣和男子的真情迅速成長，終於修出人身。
於是兩人情投意合，結為神仙眷侶，日久天長，相濡以沫，開始了平淡美好相知相樂的幸福時光。
但好景不長。
女子來人世不久，世間發生了一場奇怪的瘟疫，感染的人們會一天內變得蒼老，失去力量，只能躺在床上等待老死。這樣的病迅速傳遍世間，病症詭異但傳播方法和治療方法都不得而知，人世面臨著毀滅的威脅。
男子本人是一名醫師，人們處在痛苦中，自己卻束手無策，因此愁眉不展，日漸消瘦。女子看男子如此，十分不忍，最後告訴男子，樹上的桃子或許可以解救病人。
男子聽女子言，摘下一顆桃子贈給病人，蒼老的病人果然恢復了青春和健康。消息一時間廣為傳播，男子門前擠滿了為有病親人祈求生機的人。樹上的桃子摘了會一天內長出，所以男子自是不吝，前來者各贈一枚，不能行動的也通過各種途徑送去。
因此病人越來越少，可怕的瘟疫似乎有所抑制。
但男子發現，隨著桃子被摘下，女子的面容越來越憔悴，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最後幾乎沒有站立的力氣了。
這個時候，男子終於明白，桃子就是女子靈魂的一部分，為了幫男子救助病人，女子不斷犧牲力量結出新的桃子，也導致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虛弱，出現如今的狀況。再繼續摘桃子，女子大概會形神俱滅。
桃子是解救蒼生的唯一方法，如此做卻要帶給自己心愛的人苦難甚至死亡，男子因此陷入了深深地矛盾。
看著男子痛苦，女子告訴了他瘟疫的真相。那顆桃樹快速成長，是因為大量吸收原本為了維持世間平衡的精氣。短時間看不到影響，但精氣空白了一大片，世界就不能完整循環，人們失去了維持力量的來源，所以才快速衰老。
女子開始並不知道這一點，試著用桃子救人後才明白，桃子本身就是精氣所成，通過桃子人們又得到了維持自身所需，所以桃子能夠治癒世人。但這只是權益之計，空白不能填補，循環就不能恢復，疾病便不會停止，那些治癒的人也會很快複發。真正的也是唯一的解救方法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吸收天地精氣的女子，將吸收而來的精氣歸還。這樣的結果是瘟疫徹底消失，但因為女子已經消耗了不少精氣，所以自身的靈魂也不能再維持，女子的存在會從世上消失，靈魂也會死去。
因為不舍男子，遲遲不願告知，但事到如今，已不得不說。
男子明白真相，卻陷入更深的痛苦，他不捨得讓女子離去，但又不知如何面對天下蒼生。而且，他意識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自己，若非自己固執，女子就不用化作人形，不會有人世的痛苦，女子也可以繼續在天地間無憂無慮的遊盪，但如今卻因為自己的貪慾，落得形神俱滅的結局。
思考很久之後，男子還是阻止了女子一個人死去，詢問女子是否有其它解決方法，女子不言。男子猜到一定有，只是女子不願說，於是他拜訪了當時聞名於世的大巫師，將所有的事告訴巫師，請求巫師指引。
最後巫師告訴男子，那個女子不願意說的方法是，男子也死去。男子擁有一顆至純之心，此中所包含的精氣擁有很強大的力量，將這些拿去填補空白，女子只需再犧牲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就夠了。這樣一來，女子雖然會失去肉身，但靈魂依舊可以保存，男子卻會失去維持生命的根本，成為女子一樣地孤單的靈魂。
男子瞭然，大喜，情願化作飄渺鬼魂。女子不願，想男子繼續活在人世。男子告訴女子，即使成為失去生命也可以，如果只剩下靈魂，因此和女子長相廝守才更美好。苦勸之下，女子終於妥協，依靠巫師的幫助，兩人補全了精氣的空白，化作自在的精魂。
疾病遠去，世間恢復正常，男子和女子消失不見，只有那顆桃樹還生長在美好的世間。
巫師把男子的故事告知世人，世人為男子女子的戀情感動，也感謝兩人的犧牲，供奉起那顆象徵著他們的桃樹，讓它隨他們的故事一起流傳。
這是一個遙遠的傳說，不過跟我和女孩有什麼關係呢？
要說關係的話，我和女孩旅行的目的地的那個小鎮，名叫桃樹鎮，鎮里的人供奉一顆很大很古老的桃樹，據說就是傳說中的那顆。
閑著無聊在網上搜尋有趣的地方，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小鎮還有這個傳說，顯現出非凡的氣息。於是我就決定了去那裡旅遊，把傳說講給女孩，女孩自然也是欣欣然要去。
於是，我們就到了桃樹鎮。
桃樹鎮並不有名，桃樹傳說只流傳於附近，若不是我當時太無聊，大概永遠不會發現這樣的小鎮，所以站在桃樹鎮里，看著小鎮的風光，街頭並不熙攘，心中的第一印象是安靜，古樸，低調。
掛著鎮的名字，卻沒有充斥著高樓大廈，建築風格倒有些鄉村風格，絲毫不顯現代化。街頭也並不熱鬧，偶爾才會輕輕駛過一輛車，街上稀疏的行人走地緩慢而自在，全都如晚飯後散步一樣。
看著夕陽靜靜撫著小鎮房屋，一條幹凈的小河從房子間穿過，心中隱隱浮起一片感動。
阿木，感覺好期待。
女孩轉身看向我，笑著的眼睛里同樣是感動。
如果每天傍晚，牽著女孩的手沿小河散步，穿過人們作息的小鎮，走到夜幕降臨，坐在那顆傳說的桃樹下數星星，一定浪漫的不得了。
嗯，這個時候桃子好像可以吃吧。我笑。
聽說桃樹位於小鎮西邊的盡頭，我和女孩就拖著行李向西走，最後走到了一個寫有「茶樓」的招牌和「房屋出租「的廣告的房子下面。差不多到了西邊盡頭，住在這裡也很方便，我和女孩就進去了。不過沒有如雲飛雀所言遇到房間不夠的好事，我和女孩住進了臨近的兩間房。
店主是一個和藹的長著花白鬍須的老人，對我們很友好，等我們安置好物品，便向他詢問桃樹的位置。
知道了桃樹就在茶樓後面不遠處，但也知道了很多不應該知道的內容。
「你們想聽桃樹的傳說嗎，我可以講給你們聽，不收錢。」聽到我們因傳說而來，老人立即來了精神。
……
老人激動地如同一個小孩，我和女孩只好聽他把桃樹傳說從頭到尾更加詳細的講了一遍。不過作為桃樹鎮的驕傲，又一直被後人忽視，終於等來了兩個遊客的老人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老人所講比我找到的多一些。男子女子化作靈魂之後，有時會寄於桃樹之中，祝福那些虔誠信奉的人。傳說，有過重身患病將不久於人世的人來此祈禱，病就突然痊癒了。還有相戀但在一起受到阻礙的人，祈禱之後那些阻礙忽然就自己消失了。類似的事發生過許多，桃樹更加被人們信仰。
騙人。心中默默下結論。
「小夥子，你好像不太相信啊。」
老人講完，眯著智慧的眼睛看我。
我可是有理想有道德的當代大學生，怎麼可能相信這種三人成虎的奇迹？不過要是說不信肯定會打擊如此熱情的老人吧。
「沒有不相信，不過我好像沒有需要桃樹幫忙的事。」我這麼說。
發現老人眼睛里寒光一閃。
「姑娘，你相信嗎？」老人微笑著轉向女孩。
「我嗎？」女孩眨著眼睛看我一眼，然後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了。老爺爺，要是祈禱桃樹給我很多錢，可以嗎？」
……
老人笑開：「這個恐怕不行。不過桃樹倒是有可以幫到你們的。」說完又特意看我一眼。
「那是什麼？」女孩欣喜地問。
老人露出滿意的笑：「桃樹有保佑情侶幸福美滿的能力，也有驗證情侶是否真心對待彼此的能力。」
說到此處稍稍停頓，再次看向我。「桃樹旁邊留著一條河，相愛的情侶可以到河裡沾濕衣服，然後到桃樹跟前，心中想著彼此，繞樹三圈，等一分鐘。如果兩人心中只有彼此，毫無異心，衣服就會幹起來，情侶也會受到桃樹保佑，一生相伴，永不分離。若是沒幹，也就表明，兩人中有一個心懷不軌。」
說完含笑靜靜盯著我。
多麼明顯的報復啊！不就是不相信您的傳說嗎，有必要繞這麼一圈構陷我嗎，居然要讓我背上不忠貞的牌子，太可恥了！
不過皇帝的新裝這種東西，女孩應該不可能相信吧……
轉向女孩，女孩也靜靜盯著我看，眼中的光芒刺瞎了我的希望。
阿木，我們試一下好不好。
呵呵……
「對了姑娘，不用兩個人都到河裡，只要一個人衣服濕了就可以驗證。」
被女孩扯著走了兩步，身後傳來老人的聲音，回頭看老人正笑得和藹，一隻手緩緩捋著虎鬚。
老頭，你是否知道，有一個詞叫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