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012年

一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了，不是我已經死了，就是我真的累了！

十月一的假期還沒過完我就已經回到了學校，進校門時看到門口的保安向我打招呼，我沖他微笑，發現了這個中年男子的孤獨與辛苦，也許等人們到了中年的時候便開始對一切都不再有過多的要求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安定的家就覺得很滿足了，所謂的人生也不過就是這些了吧！一個電視里的狗血鏡頭就足以把自己逗笑，這樣的生活足夠殘酷，卻也是足夠讓人羨慕，顯得不可多得。

我獨自走在校園裡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的出現讓這兒顯得更加空蕩，如同沒落的國家，百姓逃離，野草叢生，留下來的也只是那些固執的人。所有的繁華也只是從香爐里擠出來的雲煙，風很快便會把它們帶走，不留痕迹。

這讓我想起了《怦然心動》里的那個每天都會爬上高大的梧桐樹去俯視整個「世界」的小女孩，當得知那棵梧桐樹要被工人們砍去時便爬上樹不肯下來，最終她爸告訴她這個棵樹終究會被砍掉，她才哭著爬下了樹。是啊，有些東西任憑你再怎麼挽留，它終究還是會離開你的生命，時間永遠看不到你的不舍，所以它對任何人都不會手下留情。小女孩的爸爸是一個畫家，是鄰居家眼中的理想家，鄰居嘲笑小女孩一家，鄰居說「可憐她（小女孩的媽媽）嫁給了一個理想家，理想家終究還是要接受現實的殘酷。」我是認同這句話的，所有的理想家都是孤獨的，殘酷是他們仍然需要繼續存活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我想孤獨就是當你真真切切地存活在一個有各種樹木，花草，動物的森林裡的時候你仍然無法找到一個可以聽得懂你話的事物，那怕只是一句你好，因為森林裡只有一個人類。&#160；我想孤獨也是當你置身於人群中時你會突然發現所有的人都在匆匆行走，只有你安靜地站在原地，於是靜止便是孤獨。但理想家的孤獨也還是不在這兩者之中。理想家可以把森林裡的一切都當做能夠聽得懂自己話的事物，可越是能聽懂自己話的花草，樹木，動物越多，他們就越容易發現可以聽懂自己話的人卻越來越少了！理想家在人群中匆忙行走時即使有再多的人和自己結伴，他們卻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和誰同行。

理想家喜歡在午後仰望天空，其他人卻連頭都不會抬一下，因為陽光太刺眼，當理想家看見在天空中漂浮著的大片大片的雲時他們會覺得上面就是天堂，其他人卻會加快匆忙的腳步，因為害怕會下雨，理想家嚮往柏拉圖似的愛情，因為覺得心靈深處的東西才是支撐著他們走下去的原因，其他人喜歡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度過餘生，因為覺得結婚後可以根據自己的物質基礎買一套兩人都滿意的傢具。理想家總是覺得其他人不懂自己，可當別人猜透他的內心世界時他們又十分恐懼而不敢承認，理想家不善於表現自己，因為他們覺得總有人會穿透黑暗看到他們的光芒，理想家對物質要求很低，所以他們也不缺任何物質，理想家擁有比任何人都多的思想，可他們覺得自己最缺少的也是思想，當現實與理想家相遇時，當理想家看破所有的現實時，他們會以結束生命的方式來遠離現實，告別現實。

二

學校的空蕩讓我感到了一時的寂靜，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一個人去吃飯，食堂門緊閉著，於是決定回去，看見操場上有幾個小學生在玩乒乓球，於是找了一個台階坐下來安靜地看著他們，突然發現這樣平淡的事會很容易讓自己感興趣，喜歡不知疲倦地找一些簡單的事來消磨時間，以顯示出生活的單調與時間的無力誘惑。

直到黃昏時刻，小孩子們也已經離開，整個操場上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大片的雲從西面湧上來，通紅的太陽被城市裡的樓牆吞沒了，像是所有的陽光都跌落到了城市的深處。

夜色慢慢襲來，空氣開始發冷。決定到校外吃點飯，在校門周圍找到了好多家小飯館可是都關門了，於是一個人走了很長的路在一個小巷子里找到一家骯髒的小麵攤坐下來，裡面沒有其他客人，有點冷清，要了一碗面，老闆娘很熱情地問我在哪個學校上學？假期過的怎麼樣？怎麼這麼早回來？我微笑著回答，只是回答都簡短得不能再簡短了，老闆娘顯得尷尬了許多，我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平常很少和陌生人說話，習慣了和陌生的人安靜地相處，習慣是不會讓自己感到不適和尷尬的。

吃完飯，不想對食物評價，此刻吃飯也只不過是生理需要罷了，所以不會做過多的要求，買單，然後道別離開。

天已經完全黑了，一個人在大街上晃悠，不想回去，可也找不到一個想去的地方。不過更加喜歡這樣的行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路過的也只是路過而已，沒有什麼可以留戀，也不需要什麼留戀。

喜歡城市深處的一座天橋，每次站到上面的時候可以感受到細柔的風帶著無數寂寞的魂靈從自己的身邊飛過，在大片的山槐樹上發出放肆的悲愴聲。無數輛飛快的車從自己的腳下呼嘯而過，一條筆直的馬路穿過了整個城市，在視野的遠處跌落進夜色，消失殆盡。

回到寢室已經很遲了，裡面空蕩黑暗，不想開燈，在靠近窗戶的床上坐了好久，猛然間覺得寢室里冷氣十足，在自己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瓶很久以前買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突然被嗆到時覺得所有的水都湧進了眼睛，然後從臉龐上不斷地滑落下來。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最後哭出了聲來。終於也還是累了，不知覺地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發現天空中是無邊際&#160；的雲，雨已經結束了，洗臉出去，下樓時依然能感受到從高處跌落下來的細小雨滴。空氣中是破碎的花瓣香味和淡淡樹木**的氣味，突然發現過道兩旁的樹上的很多葉子都已經黃了，偶爾看見它們不斷地飄落下來，大片的花已經破碎不堪了，想到已經是十月了，秋季已經到來很久了，可我才是剛剛發現。

也還是喜歡上了室外的一切，不管是哪個季節，以前不喜歡秋天，現在覺得自己愛上了這種極致的悲傷氣息，迷戀疼痛的感覺，如同風中裂開的傷口，也總是美的！

終於起風了，高大樹木上的雨滴簌簌地落下來，我突然想起了郭。我開始喜歡問自己，自己究竟有多麼愛郭，或者自己真的只是愛那段過往的時光，愛那段時光里的每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