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012年
一
最後終於想問自己，自己為了那個不可能的人放棄掉了多少可能的人。
這是我無意間對網友說的一句話。她問我為什麼時，我說其實每個人都不可能只對一個人動心，我遇過很多好的女孩子，她們有著清澈的笑容，乾淨整齊的頭髮，清晰好看的側臉，我總是想或者自己可以和她們一起見面，約會，然後相愛，最後結婚生子，彼此依靠過完一生。可當我想起郭時我總是覺得郭就是那個出現在我生命中如同彩虹般絢爛的人，其他人都會是雲煙，自己應該再等一下，然後我突然就發現自己已經等了3年了，我也不知道時間竟然能欺騙我這麼長的時間卻沒讓我察覺&#160；；。可現在的我依然不知疲憊地等待著，有時候我也知道自己可以忘掉郭的，可想起那段時光，那些記憶我就如同一個被女巫下了詛咒的孩子，記得像是變成了我的一種習慣，習慣是不會被輕易改變的。
我們終究是會對有些事麻木的，愛也是一樣。我在電腦上看見網友發給我的一行清晰文字。
那我呢，對郭的愛什麼時候麻木，或者自己早就麻木了？在我打出這些字的時候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對這一切都麻木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那時的自己早已被時間深埋在地下了吧。
一連幾天里我都會跑到外面的網吧，只是坐下來聽音樂，和網友聊天，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連網名都沒記住，只知道她是個女孩，和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只是她沒有像我一樣厭倦生活和生命，我也從沒告訴過她我的名字。
我們聊了跟多，我把她當成了一個很好的傾聽者。這樣的關係讓我感覺良好。在一個虛無的網路世界里和一個陌生的人談論一切也算是一件幸事。幸運的是我有故事，她也有故事，我在聽，她也在聽。一起放肆地笑，一起真實地痛。
終於，在一次聊天時她說我們見面吧！我本來覺得這樣的關係剛剛好，不知道彼此的面容，年齡，姓名，職業，很多很多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看到了彼此的心就已經足夠了，就算我們看到的是虛假的，但至少我們曾經因為這些而感動過。
二
最後我還是同意了，我們約在一家小飯店見面，我在柜子里找了一件灰白色的衛衣，上面印著艾菲爾鐵塔的簡筆畫。我站在鏡子前用手不斷地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面無表情的臉，頭髮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剪過了，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卻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瞳孔里的空洞麻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敢從鏡子里仔細地看自己的眼睛，我害怕鏡子裡面那個陌生人的充滿恐懼的眼睛，可最後發現我越是害怕，我看到的那雙眼睛里的恐懼就越多。我總是覺得鏡子里的那雙眼睛不應該是自己的，應該是上帝的，是天使的，或者是惡魔的！
對於見面，儘管我表面平靜，心裡卻還是充滿了期待。
我想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偉大的人，可以對未到來的任何事都不動聲色。
約會的地點不遠不近，我步行了大約三站地，不願意乘公汽是因為我出門時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約定的飯店在一個小巷子的深處。玻璃門破了一角，牆麵灰暗無光，陣列整齊，白色的木製地板已經有些發黃了。裡面的顧客不是很多，服務員和老闆對我的到來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熱情，也正是這樣，這個小地方讓我覺得安靜親切了許多。
在靠牆的座位上坐下來，無意中看見了櫃檯上的鬧鐘，發現還有半小時才到約定的時間。討厭等待，剛在心裡邊抱怨，便看見門口座位上的一個女孩徑直向我走來，在我的對面坐下來，你就是低頭仰望明媚吧？
對，是我。我看見她穿著藍色的牛仔上衣，淡黃色的頭髮全部扎了起來，沒有劉海，單眼皮，很長的睫毛，臉上有很細的雀斑，面色紅潤，笑容可掬。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們也突然才想起我們之前並沒有告訴對方今天見面時彼此的特徵和穿著。
我看見只有你不是為了吃飯才來這兒的！她看著我，笑容如同下午的暖色陽光。
你真聰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郭，因為一直覺得郭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執著不變的精神世界。
你怎麼不問我的名字？
我記不住，我低頭看貼在桌子上的菜單。
頭一次聽到這樣的理由，不過我特別喜歡向別人介紹自己，倪珍，請多關照。她伸手表示友好。我象徵性地握手然後微笑示意。
你的名字呢？她繼續追問。
祥。我轉身向服務員要了兩碗面。
談話簡單，兩碗面的時間。
買單，離開。兩人一同去了附近的公園，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找個地方安靜地坐著，看湛藍湛藍的天空，看枯萎變黃的高大樹木，看破碎不堪的花朵，看熱烈親吻的情侶。
黃昏在這個季節里變得格外醒目。夜色落下，寂寞如同煙火筆直地竄上天空，瞬間膨脹爆炸，留下燦爛和灰燼。
倪珍決定在此刻離開，是的，我還是記住了她的名字。
她堅持不讓我送她回去。簡單道別之後兩人便各自離開了！
回來的路似乎太過漫長，像是我不小心就已經錯過了一個季節。
回到學校后我繼續我的生活，還是會和倪珍聊很多事，但誰也沒提過見面的事，像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樣，我們繼續在黑暗中流浪，像一群孤獨的拾荒著。
我會突然記起這個女孩，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她的樣子了。
總有一些人會偶然地出現在你的生命中，然後離開，最後你發現你終究會忘記關於他們的一切，也包括和你一樣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