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到多時情轉薄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另一個人也會像我愛你一樣。

——普希金《我曾經愛過你》

一個單位就是一個小社會，更何況是在政府這樣的單位，內部情況更為複雜。處在這樣的這樣的環境里，處世做人時時刻刻都要小心，也許一個小小的緋聞就會使一個人的政治前途化為烏有。

無雙和河源在這樣的環境里，只能壓抑著內心的感情，飽受著愛的煎熬和折磨。明明心底是刻骨的相思，卻還要保持著同事間的客氣和疏遠，明明是一份純潔的愛，卻要犯罪一樣躲避著眾人的目光。這樣的情景，想必凡是深深愛過的人都會懂得；這樣的痛苦，想必失去過愛的人都會明白。

每次集體開會時，遠遠聽到河源的咳嗽聲，無雙心裡就會一陣心疼。隔著眾人，隔著煙霧，隔著悠悠的深情，她常常有意無意的朝他所在的方向望過去，其實什麼也看不清，但她總覺得他已經和自己對視過了。他應該會感知到她的心疼。他的襯衣早已該洗了，他的鬍子也該颳了，他的頭髮該理了，真的應該有個女人來照顧他。有時她是希望有個女人出現，可以替她照顧他，但她又怕那一天真的到來。

環境使他們不得不保持適當的距離，更何況，還有何元維的存在。那是一個永遠陽光，永遠保持著熱情和活力的年輕人，他的愛是單純的，也是無辜的。他不幸稀里糊塗的被捲入另外兩個人的愛情，成為不知情的第025章，也不再像年輕人那樣耽於浪漫的幻想，可是他始終不能從心裡真正的放下無雙，始終是存著那麼一點幻想。只要看見她，他就會想起她年少時的模樣，想起她穿著棉布碎花裙子站在籬笆邊怯怯的樣子，想起那一雙弱弱而膽怯的眸子，總是那樣驚慌如小鹿般的望著他，這樣的眼神總是讓他從心底升騰起一種要保護她的強烈念頭。他想去保護她，他想把她永遠的攬在懷裡，不讓她再經受世間的風霜雨雪，不讓她再流淚，不讓她有那麼多的委屈，可其實他什麼也做不了，反而只會給她帶來更多的憂傷。每次看到她，他就會重新陷進去，無法自拔。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不管這個人年齡有多麼老，他的心裡都會有一個無法解開的童話夢幻情結，這個情結可能會伴隨人的一生，揮之不去。

其實，關於何元維，河源是略有耳聞的。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好事者，他們的專長就是搜羅別人的**或花邊新聞，然後再津津樂道給別人聽。就有這樣的好事者把這些消息專門說給河源聽，說的人應該是各懷鬼胎，有想看熱鬧的，有想往河源傷口上撒鹽的，也不排除有些是懷有同情之心的，總之，河源聽了都是一笑了之。他若是傷了心，從此一蹶不振，反倒滿足了那些人的陰暗心理。在政府里混，沒點城府與心機還真不行，那不僅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還會被他們踩到腳底下。他能坐到主任的位置上讓不少人為之眼紅，可是他這個人為人正直，做事光明磊落，也不屑於去拉幫結派，別人就揪不住他的小辮子，只會拿這件事來傷他。他偏不讓那些人得逞，他寧願把眼淚咽到肚裡去，也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脆弱。

也有幾個年輕的小部下憤憤不平，慫恿著他去把無雙從何元維手裡搶過來。大家提議，先把河源買好的房子裝修一新，邀請無雙去做客，然後再把河源未來的光明前途給她擺明，應該是一點不比何元維差的。面對這樣的提議，河源也總是微微一笑，保持沉默。他最明白，他和無雙之間根本用不著這些俗套的東西，金錢，權位不是無雙所追求的。除了愛，其它的東西都只會褻瀆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有無雙的愛就夠了，在愛情里，有愛的人就是贏家。

何元維偶爾也會到單位來找無雙，帶她一起去逛街，吃飯。來了幾次后，大家便也知道了何元維的存在，知道了他才是無雙的正牌男友。有時，遇見的同事會和他們開玩笑，問什麼時候喝他們的喜酒，每逢這時，無雙總是會故意岔開話題，而何元維卻總是很爽快的說，應該會很快吧。無雙總感覺自己是一個溺水的人，無法呼救，更不能掙脫自身的宿命。

何元維的頻繁出現果然激怒了一些人。除了河源的表妹蘇蘇，還有他的好朋友。黃強就是其中一個。他是另一個部門的小科長，無雙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總覺得，他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果然，一次酒醉后，他來到辦公室找無雙，那時恰恰無雙一個人在。

「無雙，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或許是醉了，他開門見山，一點也不含蓄。

不等無雙接話，他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河源他，他對你用情是何等的深。我一再勸他，世界上不是只有蘇無雙一個女人，我們會幫他找到比蘇無雙更好的，更漂亮的。可是，他，不開竅，傻瓜蛋一個，人家都要結婚了，他還執迷不悟！」說完這番話，他趔趄的坐下，有些歉意的說，「我醉了，你不必計較我的話。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回到河源身邊，這是我們想看到的最好結果。若是你家人再阻撓，我們這些好朋友願意陪著他一起長跪在你父母面前，任憑怎麼打，怎麼罵，我們都願承受。我們大傢伙心裡看著河源這樣是真的為他難過。」

不知怎的，這番話觸動了無雙的心，她的眼淚一串串的滾落下來。「我感謝你們的好意，我會永遠記得河源的情，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家裡人已經給我訂好了親，而且那家父母是父親的世交，不管以後是否會幸福，我都不能再回頭。你告訴河源，讓他不要再等了，也別再有什麼幻想，趕快成個家吧！」這番話，無雙是鼓足很大的勇氣說出來的，可是聲音卻一直在抖。

「你……。你為什麼現在才說這樣的話？而且，你不知道？你若不結婚，河源是不可能先成家的。我奉勸你，你若不能回到河源身邊，就趕快結婚，越快越好，好讓他死了心。再不然，你換個工作單位，別讓他再看見你。你若愛他，就放了他，趕緊結婚！」

這些話簡直帶有憤怒和威脅的意味，可是無雙一點兒也不怪他，他是個好人，若不是為河源，他也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趕緊結婚，越快越好，你若愛他，就放了他。」黃強的話一直浮現在無雙的耳邊。本來，她是不打算這麼早結婚的，但現在看來，不得不去考慮結婚的事情了。她也知道，這是何元維家裡求之不得的。

轉眼，就到了秋天。

何元維跟無雙提起結婚的事情，無雙似乎沒有太多思考就答應了。結婚是遲早的事情，這一生，總要有一個人陪自己慢慢變老，命運讓她遇見了何元維，那就聽從命運的安排吧。而她和河源永遠只能是兩條平行線，無論怎麼相愛，最終都只能是有緣無份。

也許當河源聽到這個消息時會心碎，會痛不欲生，但是時間會改變一切的，歲月會慢慢撫平他的傷口，他也最終會放下，從而去尋覓屬於自己的幸福。時間——沒有什麼能打敗時間的，它永遠是勝利者。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那終究會成為過去，成為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