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錢冢外
起了一陣大風,掀起無數塵土迷了錢思語的雙眼,她咳著捂住自己的口鼻,抬頭望天,這突然烏雲蔽日的天空是要下雨了嗎?掙扎著往錢冢石牌坊底下走去,伸長脖子望了望牌坊內部,一片霧茫茫,什麼都看不到,再抬頭望了望牌坊,這麼窄,如何能擋風遮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祈眠山頂,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要是此雨下得急,等一等便過去了,要是下個不停不歇,一定會染上風寒的,在沒趕上小溪之前可染不得風寒啊,真是著急。
不僅是錢思語心裡著急,而圍觀她的眾鬼魂更是著急,花衣老漢急得伸手將她一把推離了錢冢牌坊,眼見錢思語腳下一滑,踉蹌兩步,摔倒在地,她拍了拍手掌,掌心蹭破了幾處,一邊吹著氣,一邊回頭看,疑惑不已。奇怪了,她並沒有尋到躲雨之處,也未曾想要離開,為何會突然邁步向前?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她的感覺,看了半天又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爬起身來,繼續朝牌坊石柱邊靠近,不等靠近,又遭一推,屁股先著地,向後仰著身體又跌了一跤,頓時大驚,莫不是真的有人在推她不成?伸手向前胡亂揮了揮,並沒有碰到什麼東西,撈來撈去都是撈不住的空氣,錢思語鬱悶了,要是姐姐在這裡就好了,一定可以破解了此處的法術,這牌坊一定是遭人設法擋住了門面。
錢柳煙見連跌好幾跤的錢思語一副不願離開的樣兒,再也忍耐不住,率先現身跳了出來道:「貞兒,你速速離去,此地危險。」
「姑,姑姑,你?」錢思語本想問你為何在此的,可轉念一想,姑姑早已辭世多年,她是鬼魂現身在此,此地自然是自家的祖墳不假,改口道:「姑姑,我乃錢氏子孫,來自家祖墳何險可言?姑姑,莫要胡亂嚇我。」
「姑姑豈能害你不成,從速離去,聽話。」錢柳煙怒喝道。
錢思語施了一禮道:「貞兒本意不是想擾姑姑的清靜,只是誤行至祖墳之地,是為了尋找一位朋友,不知姑姑可曾見過一位身攜大劍的姑娘?她叫潘小溪也叫半卷書。」
錢柳煙在猶豫說不說實話,花衣老漢也是按捺不住,現了身來問錢柳煙道:「柳煙,這娃兒久居深閨為何如此膽大?見了鬼還如此淡然自若,扔她下山去便是了。」他寬袖一拂,作勢要將錢思語拋丟開去。錢柳煙低頭求饒道:「太老爺莫扔,貞兒她自小體弱,經不起太老爺一摔之力。」錢思語轉動眼珠,看著姑姑敬意十足的對待花衣老漢,思忖著應該是自家的老祖宗不假,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兩腿一蹬,放聲哇哇大哭了起來,哭了一陣見無人搭理,便哽咽著說開了:「我自幼體弱也不及我的命苦啊,有娘生沒娘養,如今爹爹不疼姑姑也不愛,我從一出生便沒了娘親,狠心的大娘謀害了我親娘的性命,我誤認自己的娘親十餘載,本以為還有個姑姑疼愛我,不料姑姑那麼早就舍我而去,爹爹為了權勢逼我早早嫁出家門兒,夫家又將我打死草草埋於荒山,我死裡逃生逃到了自家的祖墳之地,又遭轟趕,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如此苟活於世又有何意義,不如追隨姑姑而去,如此難以存活,我不如索性不活了,不活了,死了罷了,嗚嗚。」
花衣老漢怒道:「錢凜義這畜生竟然如此待女,怪不得連續多年來無顏來此孝敬於我,先前的大孫女兒被他拋於外頭,自生自滅十多年,如今就連唯一承歡膝前的獨女也不疼惜,氣煞老夫。」
錢思語將淚臉抹得烏七嘛黑,一把扯住錢柳煙的裙擺,繼續哭訴道:「是啊,老祖宗您有所不知,並非貞兒不懼怕鬼魅,而是貞兒久居府內過得那不叫千金的享福日子,我的親娘於心不忍,時常有來與我相見,你們都是貞兒的自家親人,我又何懼之有?我被埋於荒山之時,得遇一位持劍的姑娘相救,送我到了姐姐那裡,如今姐姐與她算是最疼愛貞兒的人了,可是我與姐姐失散了,又尋不回那個救我的姑娘,為什麼疼愛我的人總是會相繼離開我,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錢柳煙蹲□,擁過錢思語的身體,輕輕拍撫著。花衣老漢一陣心酸,他道:「乖孫女,莫傷心,並非老夫存心阻止你入此冢,實在是出於無奈,冢內不太平啊,就連半卷書都被困其中,老夫豈能讓我錢氏子孫相繼遇險,你聽老夫一言,速速離開此地吧。」豈料錢思語耍賴般的賴上了,她見一哭便探出了潘小溪的消息,更是下定決心,非要鬧上一鬧不可,她伸手推開錢柳煙又哭開了:「我就知道你們都不疼我,一點兒都不疼我,既然我的救命恩人被困於此,我們就該施救於她,豈能獨自逃生棄之不顧,這不是讓我給錢氏蒙羞嗎?我等錢氏子孫豈是貪生怕死,不仁不義之輩,老祖宗,你帶我去見半卷書,我會想辦法救她的。」
花衣老漢對錢思語內心是一陣讚賞,只可惜這娃娃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元珠的厲害,想了想還是硬下心腸,非得趕走她不可。
「妹妹,你過來。」及時趕來的麥包包,掏出小桃木令一把將悅樂擋在自己身後,朝坐在地上的錢思語呼喚道。誰知悅樂從她身後擠到她身旁站著道:「小獃子,看不出你對我還挺上心的嘛,用不著你保護,顧著你自己就好。」
錢思語手還是扯著錢柳煙的裙擺,嘴裡回道:「姐姐,這位是姑姑,那位是咱們家的老祖宗,你可別傷了自家人。」
麥包包朝前努著嘴道:「這我自然知道,你快過來,我是說長輩們身後的那東西。」錢思語手一滑,哪還有錢柳煙和花衣老漢的身影,前方正緩緩飄來一粒紅色的珠子,珠子的外層還染上一圈金色,閃閃發亮的朝她靠近,當下便手腳並用朝麥包包和悅樂的方向爬去。還沒等她爬到麥包包的面前,頭頂上的紅珠子突然變大變紅,金光大作,朝她罩了下來,恍惚之間,她似乎看見了潘小溪昏迷的樣子,一聲驚叫之後趴在地上不敢動。麥包包大喝一聲,拋出了手上的小桃木令砸向紅珠,人也像射出的箭似的撲向錢思語的身體。
悅樂搖了搖頭,這小獃子又來了,除了捨身救妹這一招,她就沒有別的招數了嗎?這紅色的珠子到底是什麼東西?陪著小獃子一路疾行趕來找她妹妹,妹妹是找著了,鬼魂還見到兩隻,再遇到這麼個東西,我這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啊?掏出懷裡的香香小黃巾,一抖手,化成一排黃色的令旗,甩出手去,包圍起紅珠,頓時黃光、紅光、金光交織成一片。她兩三步跨過去,一把拎起壓在錢思語身上的麥包包道:「明知你妹妹體弱,你撲她不如撲我啦,受得起你這一壓么,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麥包包掙脫開悅樂,一把扶起跌趴到泥土裡的錢思語,拍打起她身上的塵土,一臉關切道:「妹妹,壓壞你了沒?你還好嗎?」
錢思語呸著嘴裡的泥土道:「姐姐我沒事兒,你們怎麼來了?」她回頭一望紅珠,忍不住又贊道:「哇,悅樂姐姐,你好厲害啊。」麥包包嘴上不服道:「雕蟲小技罷了。」悅樂一記白眼過去,一把摟過麥包包,對錢思語道:「喊嫂嫂,你姐從今往後就是我的人了。」她捏起麥包包的小下巴,抹去沾染的泥土,親了親麥包包的嘴唇道:「我說的對吧,你妹妹就該喊我嫂嫂,你們去一邊歇著,我來試試這個東西。」錢思語十指捂著臉,又一點一點的撐開道:「我剛才好像看到小溪昏倒的樣子,不管喊什麼,你們一定要幫我救她啊。」麥包包伸出手去想給悅樂一耳光,看著在空中旋轉的黃色令旗,悻悻的轉移了巴掌的方向,想給錢思語的頭頂來個一下,又悻悻的收回來,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道:「破書不是跳下你們卧房的黑洞么,我一直沒想明白,莫非這個珠子一直埋在你們床下?」
悅樂把懷裡的麥包包推給錢思語,叮囑道:「你倆互相照顧好。」她看著開始破裂的黃色令旗,頓時嚴肅了起來,這個東西竟然連她的香香小黃巾都可以燒破,到底該怎麼對付呢?一個騰躍,踩住其中兩個令旗,朝紅珠用一道掌風直擊而去。麥包包一驚,把錢思語推入山邊的草叢裡,嘴裡喊道:「打不得。」連忙朝前跑去撿她的小桃木令牌,隨手從腰上摸來幾道黃符拋了出去,悅樂已經收手不及,右手掌心內扎滿了細針,一聲不吭的從令旗上摔了下來,麥包包一把接住她的身體,兩人就地滾了兩滾,她趁機摸回地上的小桃木令,嘴裡還不忘了損道:「說你雕蟲小技了吧,還敢班門弄斧,你那令旗根本就不算道家之物,去,蹲我妹妹的草叢裡去讓她替你拔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