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55◆

【你能帶我走嗎？去一個我不會留戀的地方】

手機鈴響，驚醒了睡夢中安逸的慕言舸。慕言舸先是在手臂上蹭了幾下，手機鈴響仍在響。慕言舸於是雙臂撐桌，摸索著桌面上的手機。

手機頁面上標記著陌生電話，慕言舸在躊躇要不要接。說不定是哪個人打錯了。這時，鈴聲停止了。慕言舸又趴了下去。

剛趴下去沒幾秒，慕言舸還沒進入美夢，手機又響了。慕言舸相信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打錯電話好多次。索性，慕言舸指尖一劃，接聽。

「言舸啊——」來電者聲音透露著年齡估摸在四十多歲的樣子。可是這一聲慕言舸覺得倍受溫暖，這聲音好像來自心底深處，帶人一下穿越時空隧道，周圍在旋轉，時光在倒轉，停留在事端。一切都回到了開頭。

慕言舸雖然時隔多年，但是還認得出來秦穆阿姨的聲音。

「阿姨。」慕言舸的聲音略帶顫抖，握住手機的指尖不自覺握緊。心中肯定了想法，卻又踟躕不前。

「孩子。你受苦了。」秦穆努力抑制住按捺了八年來的挂念。她就這麼去了，不顧自己的女兒，可是世上有誰能夠說清愛情的力量？

慕言舸連連擺頭：「沒有沒有。只是這麼多年，一個人擔著也習慣了。他對我也挺好的，有求必應，也不會去苛刻地要求我。」這樣說來，慕國順的確從來沒有要求過慕言舸需要做什麼事，只是慕言舸所提出的要求，他都一一去完成，慕言舸估計也是他對自己的一點愧疚感。

如今也到頭了。短短几載光陰。

秦穆感受到了慕言舸的故作堅強，心裡不由得一點點泛酸，心中默想道：言舸，這樣的你真的幸福嗎？空有家的軀殼，好不容易長大，父親又要拐著彎地趕你走。然而秦穆口上卻說：「言舸，我帶你走。跟阿姨離開這裡，這樣在九泉下的她，也該安心了。她一別，好多年，眼一閉，歲月變遷。」秦穆一閉上眼，就出現慕言舸母親最後帶著笑容跳下樓的情景。

觸目驚心。

「好。這裡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洛涵要離開，墨縵溱要走。父親渴盼她離得遠遠地。慕言舸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病毒，寄生在另一個生命體上，人人避之。

少年，別再愛了。你看看自己，全是傷。

秦穆來不及訝異慕言舸爽快的答應，便補充道：「你要想好，你確定要忘記這裡的生活？你去另一個城市，你有可能永遠不回來了。你真的願意嗎？」

「當然，我是願意帶你走的。主要是我答應了你母親要好好守護你，我又沒有子女，我自然會把你當做親身女兒來看待。」秦穆也為此特別悲傷，她也曾經愛過一個男子，可是他不愛自己。他愛的女子又愛上別人，還為人妻。也罷，往事重提，頂多也只是徒加悲傷。

「秦穆阿姨，你說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一定要忘掉以前的事情嗎？」魚憶七秒還多，人忘七世不夠。

秦穆回想起當年的三人幫，我看著你，你看著我，不分彼此，呵呵地笑。時光里我們老去了很多，連曾經的笑容都被時光磨損地掉色。到頭來，還不是一把揚灰。

「不用忘，越想忘越忘不了。」其實世界上所有的回憶都是悲傷的，因為你在回憶的時候，那個人總是不在身邊。你一個人留戀，看回頭電影，再怎麼快樂，都回不到過去，最後還是傷感。

「言舸，今天我打電話來，只是想跟你說明天放學你到你們學校對面的奶茶店來，我跟你有話說。現在，先不打擾你了。掛了，拜拜。」秦穆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因為淚水不斷，再講下去，會露出破綻嗎？

慕言舸默默地退出。

慕言舸明白自己的離開，會是選擇放棄致遠學校。但她不敢說出那四個字。

眾叛親離，結局的悲傷就在於主角哭不出聲，只得憋在心裡。

而我的少年，我們還是太早遇到。原來大人們說的也不過如此。其實大人們告訴我們不要輕易說出愛這個字，是因為到頭來，我們還是得錯過。

你有你的路，我不再挽留。

時光會替我告訴你那四個字的——

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