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度、許家淮南裂(一)

第十九度、許家淮南裂(一)

琉璃離開之後便來到花亭裡面吩咐幾個宮中的人手去請來一個人,然後靜靜地點燃花亭四周柱子上的燈盞裡面的油燈,看著燭火在晦暗不明地跳動,映照著她晦暗不明的臉。

整個眸子裡面是澄亮透徹的顏色,不過可惜是黑色的。亮麗純粹的黑色也能夠反射出亮麗的光,不過可惜也是黑色的。燭火映在琉璃的眸子中,彷彿霎那間活了一般,那眸中的亮色不斷地躥動,就如同一條囂張吐信的火蛇。

腳步聲有些急切的傳來,但隨後是一道驚詫的聲音,「怎麼是你?!月明呢?」來人正是一臉急切的楚凌,然後琉璃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由急切喜悅轉變為憤怒焦急。

琉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淡淡地問道:「花霎呢?」她的眸子在燭火的映襯之下有些陰沉。

「你說什麼?」楚凌的目光不自在了一瞬間,隨後便又被怒火所填滿,「月明呢?被你弄到哪裡去了」聲調又是撥高了一兩分,整個身子向前一步踏進亭子之中已是立在了琉璃身側。比琉璃高處一個頭的楚凌緊緊握住拳頭全身緊繃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琉璃抬眉看向遮住了燈火的楚凌,相比於楚凌流露於面容之上的擔心和憤怒,她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臉上也是面無表情。一字一頓,聲音是不同於楚凌三分憤恨氣氛緊張的平淡,「花、霎、在、哪?」

楚凌有些不耐煩,「我怎麼知道花霎是誰?!她在哪兒關我什麼事?你快說月明在哪兒?明明她約我到這兒來的!她要是出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在楚凌驚異的神色之中,琉璃抬起右手扼住楚凌的下巴,然後稍稍用力將他抵在柱子上。

沒有燈火照耀的燈盞底下一片朦朧。

琉璃輕輕開口,聲音似乎打在楚凌的脖子上但卻似乎又沒有氣流,「再問最後一遍,那個今日在花亭之中跟著我的宮女打扮的婢女在哪兒?」

「你……」楚凌一把甩開並沒有如何用力的琉璃,退後幾步。臉上憤怒更甚,還有一絲慌亂和輕蔑,「不知羞恥。」

自然說的是琉璃突然做出的這麼親密的舉動,而且主要讓人氣的吐血的還是丫做得還這麼自然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那整個土匪樣子啊!

「不知道么?」琉璃抬了抬下巴。

當光線照進琉璃的眼眸之中的時候,楚凌才看清那雙一直平淡無波的眸子之中此時如同濺開點點漣漪般,泛出晦澀不明的渾濁感。

不再是那澄澈如同一池湖水一般的清淺眸子,在這被蕭瑟秋風吹動的如同蛇樣狂魔亂舞的燭火映照之下竟然有中讓人膽顫的恐怖感。

「我怎麼知道,你自己的人竟然讓她進宮,不知道這是會被處死的么?」楚凌一臉嫌棄地擦了擦被琉璃碰過的地方,「真是……不但不知廉恥還沒有腦子。」

「這樣啊……」琉璃垂首輕笑,從來都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的她此時的笑意可以說來得詭異非常,但是楚凌卻並不知道這一點。依舊在那裡喋喋不休。

「喂,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月明是不是被你弄走了,她在哪兒?快告訴我。那丫頭膽子小的可憐,如果沒有人陪的話一個人在晚上會哭出來的。」楚凌沒有注意到琉璃垂下頭時眸中快要溢出的黑暗,語氣加快了幾分焦急地說道,「你說你這種手段來引起我注意也太次了吧,那句話叫什麼來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要想加入淮南王府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吧。」

楚凌也是關心則亂而有些口不擇言,幸運的是琉璃現在更關心的不是這個出言諷刺而且她對於冷言冷語諷刺之言一般毫不在意,否則他的下場絕對會不止接下來這麼慘……

琉璃勾唇輕笑,緩緩抬起頭在燭火搖曳之下看著楚凌,一雙眼睛亮的驚人!那沒有絲毫瑕疵的光滑肌膚在燭火映襯之下是如同珍珠一般的圓潤感覺,就是楚凌也愣神了一霎那。

隨即卻在琉璃嘴角微笑幾乎是在瞬間收斂的時候感覺到一種油然而生的危機感。想要退後幾步卻是晚了。

琉璃一個側踢腿踢過去便是聽見楚凌的腿骨猛地一響,然後楚凌跌向一旁腦袋磕上了大理石的桌面,「現在記起來了嗎?」

「你在幹什麼?!」楚凌感覺到腿上有些疼痛,不禁微微皺眉,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知輕重。這是在宮中,她竟然敢毆打自己?「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女人?」

琉璃面無表情,「沒有。」緊接著揪起楚凌的上衣將他微微提起借著力道向柱子上面甩去。

「砰」的一聲,楚凌撞上亭柱,頓時眼冒金花四肢發麻。畢竟是文人的身子骨,實在不是琉璃的對手。換上楊悅之恐怕才能將琉璃打敗。

「那現在呢?」琉璃一步步走過去,聲音毫無波瀾。整個人臉上也是絲毫不顯情緒,讓眯眼看過去的楚凌瞬間有了幾分慌亂的感覺。

「我根本就不知道!」卻仍舊是在嘴硬。

緊接著又是一腳過去,這次比第一次更加用力,毫不留情地想肋骨踹去,楚凌頓時滑向亭子的另一側。衣料的摩擦聲音出乎意料有些刺耳的感覺。

這一次琉璃沒有再開口,走到已經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的楚凌旁,半蹲下身子,細長白皙的手揪住他的上衣迫使他上半身向自己稍微抬起。「有骨氣,但是不會審時度勢。」

琉璃對於楚凌那即使全身痛到發顫也不打算說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的做法褒貶參半,「這個時候,你從開始就應該老老實實說的。因為你最後也會說,這樣反而會少受一頓苦。」

「我才不會說呢……」楚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神色之間仍然不服不屑。

琉璃挑眉,「這次不說不知道了?也算是一個進步呢……」

琉璃的手輕輕撫上楚凌的腹部,很輕很柔就像是愛人之間的愛撫,如若楚凌此時一臉狼狽不是被琉璃所製造出來的,否則這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真的可以被誤認為是一對有情人了。

緊接著琉璃突然手下用力,楚凌的眼睛猛然大睜,然後便是蜷縮著打起滾來,「啊——」聲音顯得有些痛苦。

琉璃緩緩起身,嘆了一口氣,「終究是在溫室之中長大的啊……愚不可及。」

「你懂什麼……」似乎疼痛過去了一些,一會兒過後,楚凌突然不再低聲呻吟,開口說道,「怎麼可能說?!」

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屈服地說出來?死都不要!

「所以說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平等交談的時候,我好言好語的時候你就應該說出啊……」琉璃微勾唇角,看著似乎緩過氣來的楚凌,說道。

楚凌輕蔑地皺眉,「你配么?」

「呵……」琉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眼看著那邊喘著氣但還是掙扎著坐起來靠在柱子上的楚凌,幽幽開口,「花霎是一個很笨的丫頭,很多時候即使她自己害怕也會擋在我的前面,即使自己在不斷顫抖也不要忘記安慰我。等到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人的時候她仍然習慣性地把我護在後面卻忘記了她自己是比我更柔弱的女子,身上的所有的刀傷箭傷都是為我擋下的。」

琉璃起身俯視狼狽不堪的楚凌,道:「她膽子很小,此時應該在不斷害怕發抖吧,因為她一直害怕一個人。她怕黑,怕老鼠蟑螂,怕鋒利的刀子。」

「你說說看,同樣是人,同樣是相同的反應,你卻只注意到了自己喜愛的女子會不會害怕不是么?」

琉璃的聲音情緒不明,她上前一步捏住楚凌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向自己。

楚凌抬頭的那瞬間就感覺自己被吸進了一個深深的旋窩之中,而那旋窩的中心正是琉璃那一雙無比澄澈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火的照射之下卻出乎意料地明亮,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你是忘記了還是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其他人也會害怕也會顫抖呢?」

「自私地用這種姿態來與我博弈當真是可笑……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將我身邊的人作為籌碼呢?」

「花霎她現在一定在不斷地流淚,卻卻不敢大聲地哽噎出聲。還在心裡不斷說不能哭不能哭小姐還要我去安撫她她一定著急了吧……」

「當真是溫室裡面成長的孩子,認為自己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么?」

「我告訴你,當你真正面臨一切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人與螻蟻同等!同樣都是極其脆弱的!」

「收起你那可笑的高人一等的姿態和自以為是的態度吧……」

琉璃在楚凌耳邊喃喃低語,楚凌卻早已經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了自己耳邊還有喃喃低語的聲音。為什麼自己從未這樣想過,沒有想過別人也許會同樣有著這樣的牽挂這樣的擔憂?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

看著楚凌變幻的神色,琉璃起身。雖然已經二十了,但在那樣嬌生慣養的條件之中長大始終只是一個沒有見過真正人生的孩子罷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花霎在哪兒么?」琉璃低眼看著楚凌,輕輕拂去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

楚凌忽然抬起頭來,眼中一片堅定。「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先和我說月明在哪兒。」終於是楚凌讓步了。

琉璃慢條斯理地回答說道:「誰說王月明來這兒了,我根本就只在今天上午見了她一面。那個傳話的宮人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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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歸雁 琉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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