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逐出門牆

西風送，晚霞歸洞，

涼露沾衣重……

秋光宇宙，夜色簾蟾，

誰使銀櫳吞暮靄，

放教玉兔步晴空，

人多在，管弦聲里，詩酒鄉中！

爛銀盤擁，冰輪動，

碾破晴空萬頃，無轍無蹤，

今宵最好，來夜怎同，

留戀嫦娥相陪奉，

天公，莫教清影轉梧桐……

直須勝賞，想人生如轉蓬，

此夕休虛廢，幽歡不易逢，

快吟胸，虹吞鯨吸，

長川流不供……

聽江樓，笛三弄，

一曲悠然未終，

裂石凌空聲溜亮，

似波心夜吼蒼龍……

唉——我今欲從，嫦娥歸去，

盼青鸞飛上廣寒宮

一曲終去，無缺公子更加心煩意亂。

本想以歌解憂，沒料得歌入愁腸愁更愁，一腔悲苦化做傷心淚，此番心事更與誰人說？

無缺公子輕嘆了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孫大小姐自殺了

有人親眼看見孫大小姐縱身躍進滔滔河水中……

還有人在河下游揀到了一隻沾滿沙泥的繡花鞋

杜鵑哭了——因為這是她親手為小姐做的鞋。

孫老爺子瘋了

他躲在房間里，誰也不見，只是不停的喝酒。

整整三天三夜。

他沒有淚，他眼裡的淚都流到了肚裡，和酒融化在了一起。

他已經是個老人，沒有人能夠承受白人送黑人的痛苦。

孫老爺子雖然是個英雄，但他依然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過不了老年喪女這一關。

他現在誰也不認識，只是獃獃的坐著愣。

嘴裡不停的念叨：

你們誰看見甜甜了嗎？她很乖，很聽話……

白寒一路上不停的懊悔：

五師兄，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勸你喝酒，也不會生這種事。

無缺公子慘然一笑：

師弟不必自責，時也命也，也許我命沖七煞，該有此劫，回山由師父落吧！

白寒小聲道：

五師兄，武當門規森嚴，回去恐怕……

無缺公子道：

師恩深重，我不能逃避現實，做武當的罪人。

青雲子、韓非什麼話也沒有說，看著無缺公子黯然的神情，他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身後幾十米的地方，兩個人不緊不慢的跟著。

武當四俠走，他們就走；武當四俠停，他們也停；

武當四俠住店，他們就也在同一家店裡住下；武當四俠吃飯，他們也在旁邊桌子坐下吃飯；

這兩人就是孫老爺子的拜把兄弟谷百川和孫老爺子大徒弟吳達。

他們這次就是去武當討個說法。

臨走的時候他們還派人送信給了多位武林前輩，懇請他們前來主持公道。

***

無缺公子一行回到武當，事情展越不妙。

少林派掌門方丈虛竹大師、崑崙派掌門鍾大先生、峨嵋派掌門苦瓜師太先後上了山。

在峨嵋派掌門苦瓜師太、崑崙派掌門鍾大先生及無缺公子的師叔伯的壓力之下，紫陽真人被迫屈服。

雖然無缺公子是他一手帶大，他相信無缺公子的品行。但在沒有證據洗清無缺公子的冤枉之前，

為了武當的聲譽，他不得不對無缺公子進行懲處。

若不是少林派掌門方丈虛竹大師在旁邊為無缺公子一力開脫，對無缺公子的裁處將更加嚴厲。

下面就是紫陽真人含淚宣布的對無缺公子的裁處決定：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武當門規之制定，不在求永遠無人犯規，在求事事按律懲處，不稍假借。

今有不肖弟子蕭逸凡，毀人清白，罪責難逃，嚴重觸犯武當門規。現將蕭逸凡杖責兩百，逐出門牆，以儆效尤。

無缺公子默然脫下上衣，跪下受杖。執法道人當即舉起刑杖，一棍棍的向無缺公子背上、臀上打去，

無缺公子沒有運功抵禦，只見得一棍棍下去，拍拍有聲，只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聽得執法道人的報數聲「十五……二十」，紫陽真人低下了頭，不忍再看。

突然一個聲音叫了出來：

各位前輩，掌門、師叔、師伯，蕭師兄不肯運功護身，這二百棍卻是經受不起，打完只怕性命難保。

現已打一百二十棍，弟子白寒不才，願替師兄領下這餘下的八十棍。

無缺公子抬起頭，感激的看了白寒一眼，朗聲說道：「多謝師弟盛意，只是門規如山，不可寬縱。」

堪堪又打了四十餘杖，無缺公子支持不住，撐在地下的雙手一軟，臉孔觸到塵土。

白寒牙關緊咬，眼含淚水，把臉轉到一邊。

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鮮血流得滿地，無缺公子掙扎著站起身來，跪倒在紫陽真人面前：

弟子受師傅大恩，未曾報答，今遭變故，不得已離開師傅身邊，還請師傅保重！請受弟子一拜。

紫陽真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將他攙扶起來：「去吧！」

無缺公子強忍淚水，慢慢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走出大殿。

外面的武當弟子見他過來，紛紛閃到一邊，臉上現出鄙夷的神情，似乎當他如洪水猛獸一般。

無缺公子苦笑一聲：

這些人前些日子還在向自己點頭哈腰、屈意奉承，自己今日遭難，這些人馬上就變了另外一副嘴臉。

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呀！

無缺公子出得山門，心中一股蒼蒼涼涼，仰天長笑。

心想：「我已被逐出武當，正派中人以我為恥，左道之士人人要想殺我，天下之大，竟無我蕭逸凡容身之所。」

抬眼望去

風瀟瀟，雨淅淅，

風吹樹，雨打梢。

天地間一片迷茫。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