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第 116 章

即便貴為天下之主的皇上,也不禁楞了一下,目光直直落在懷清的手上,心想,明明看著她把小印合在手裡,怎會沒了,莫非她真會什麼法術?

懷清有一瞬得意,畢竟能愚弄眼前這位天下之主的機會實在難得,卻不敢得意太久,這位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回頭急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懷清琢磨怎麼把這個魔術漂亮的收尾,照理說,應該從皇上身上變回來最好,可懷清真不敢,所以只能另謀他途。

略掃了眼周圍,除了慕容是跟慕容曦外,其他幾位皇子自己都不熟,貿然出手太過唐突,真要說起來,慕容曦挺合適,可懷清實在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況且皇上跟前,自己還是避嫌吧,膝蓋才好了沒多少日子呢。

故此人選只剩下一個,就是面癱的慕容是,雖然跟這樣的人互動玩遊戲沒意思,目前來看也沒別的選擇。

懷清想的功夫皇上有些耐不住,開口道:「朕的小印呢,你這丫頭不會真變沒了吧?」

懷清抓住這個機會,走到慕容是跟前,手從他頭上滑過攤開手,那枚小印正在自己手心裡,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寶哥拍起手來,特捧場的高呼:「清姐姐好棒,清姐姐好棒……」小傢伙一拍手,寶妹也隨後跟著,小手拍的啪啪作響。

皇上回過神,笑道:「看來朕不得不忍痛割愛了。」

懷清卻跪在地上:「些許小戲法兒,能博皇上一笑是皇上寬懷仁慈,想懷清不過一個醫病的郎中,便得了這枚小印也無用,更何況聖上之物,民女怎敢輕受。」說著把小印遞給了海壽。

海壽目光閃了又閃,心話,這丫頭真聰明啊,這枚小印可是皇上的心愛之物,也是平常收藏字畫所用藏章,是當年先皇御賜,意義不同一般,剛皇上說出那句話,估計就後悔了,卻身為一國之君,話即出口不好收回,這丫頭若真拿了這枚小印,想來皇上心裡定不舍,如今這麼著,正好圓回來,也不顯得太突兀。

還有一個,就是這丫頭的幾句話彷彿也大有深意,是間接告訴皇上,她就是個郎中,也只想做個郎中,從沒想過攀附皇族,所以,之前的事兒是皇上多想了,想必這一個小小的戲法之後,皇上對這丫頭的印象該扭轉了不少,別看這丫頭不大,還真不容小覷。

海壽接過小印呈給皇上,皇上笑著收了起來,看著懷清道:「得了,起來吧,大過年的總跪著做什麼,女孩家身子嬌弱,回頭跪疼了膝蓋,老太君又該怨朕了。」眾人方知今兒這檔子事兒是從何而來。

老太君笑道:「皇上發了話還不快起來。」懷清這才站起來,皇上道:「到底是老太君這兒熱鬧啊。」問海壽:「什麼時辰了?」

海壽道:「回皇上話兒正交子時。」

皇上點點頭:「這丫頭既變了戲法,朕也表示表示吧,來人,把宮裡的煙花擺在院子外頭,今兒咱們好好熱鬧熱鬧。」說著扶起了老太君先一步走了出去,後頭眾人依次跟著到了前院。

侍衛已把煙花筒挨著擺在了院中間,若瑤生怕寶哥竄出去,給火星子崩著眼,兩隻手把他圈在懷裡,那小傢伙哪裡肯依,活猴一樣從若瑤懷裡往外鑽,若瑤嚇唬他:「再不老實爹可來了。」

平常寶哥很怕葉大人,可今兒不知怎麼壯了膽,這個百試百靈的招兒也沒用了,仍要往外頭竄。

懷清哭笑不得,伸手牽住他的手拽到自己身邊道:「寶哥兒乖啊,若你聽話,姐姐回頭還給你變戲法。」果然,寶哥一聽變戲法,老實多了,看著懷清奶聲奶氣的道:「懷清姐姐說的哦,不許騙人。」懷清噗嗤一聲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尖:「不騙人。」小傢伙才消停了。

若瑤鬆了口氣:「這小子皮死了,還是你有法子。」話音剛落,就聽碰碰碰幾聲響,一溜火光從煙花筒竄上夜空,啪……瞬間爆開數朵銀花,絢麗奪目,一朵剛落下,又一朵盛放,此起彼伏,照亮了青黑的夜空,美的令人不舍移開目光。

懷清仰頭看著,也震懾於這份驚艷奪目的美麗中,久久不能回神,忽聽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今兒是你的生辰,可快活?」

懷清一愣側頭看去,不知何時慕容是站在自己身邊,身姿頎長,自己略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他臉上的表情仍沒太大變化,只不過,或許是煙花點亮了暗沉的眼底,即使仍然冷著一張臉,卻有一絲詭異的柔和,這絲柔和令懷清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了,只是怔愣的看著他,半晌兒方點點頭。

他的眸光更柔:「快活便好。」不知是不是煙花的關係,這天晚上懷清躺在炕上,一閉上眼就是慕容是的目光,陡然睜開眼定定望著帳頂,旁邊的若瑤迷迷糊糊的道:「都鬧了半宿還不困啊。」懷清道:「睡了。」翻個身閉上眼。

轉過天是大年初一,雖夜裡睡得晚,一早也起來了,到老太君跟前拜年,懷清得了不少壓歲錢,早上飯是陪著老太君吃的,見桌上有一碗長壽麵,懷清不禁愣了一下。

老太君道:「今兒可是你的生日呢,雖說天下都給你這丫頭賀壽,咱們也不能省了,這碗長壽麵快趁熱吃了,也討個好彩頭,過了今兒可又長了一歲了。」

若瑤拉著她坐下:「老太君說的是,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給你做生日,快吃,快吃,吃了長壽麵以後一準長命百歲。」

雖只是一碗長壽麵,卻令懷清心裡暖熱無比,似這般你想著我,我想著你,都盼著對方好,才是親情。

剛吃了飯,海壽就來了,手裡捧著一幅捲軸,進來先給老太君見了禮,老太君道:「大初一的,海總管也不歇歇兒。」

海壽道:「皇上惦記昨兒應了要賞懷清姑娘,故遣老奴來走一趟。」說著把手裡的捲軸遞了過去:「姑娘拿著吧。」

懷清愣了愣,忙跪下接了,海壽看著她笑道:「皇上回宮連說姑娘字寫的好,特尋出這幅書法來賜給姑娘。」說著低聲道:「這幅字可是皇上的心頭好,常拿出來瞧呢,捨得賞下來,真是姑娘的造化,得了,東西送來,老奴的差事也算了了,這就回宮了。」

老太君讓葉安送他出去,若瑤道:「快打開瞧瞧是什麼字?」

懷清展開來,不禁笑了,是褚遂良的草書,臨的王羲之的長風帖,怪不得海總管說是皇上的心頭好呢,這幅真跡如今恐千金難求,而且,更難得皇上竟然兼顧了自己的喜好,這一點上令懷清對皇上的反感減了不少,不過,皇上怎麼知道自己習的褚遂良呢,忽抬頭看見門上的福字,方明白過來。

過年寫福字對聯是懷清的習慣,今年雖在京城也沒落下,若瑤院子里的對聯福字都是她寫的,又給老太君這兒寫了幾個大福字,不想倒換來一副褚遂良的真跡,太值了。回屋對著臨了半天才算過了癮。

再說海壽,回了宮裡,皇上問:「送過去了,那丫頭什麼反應?」

海壽道:「瞧懷清姑娘的臉色頗有些意外。」

皇上拿起手邊兒斗大的福字看了看道:「以往朕倒錯看了這丫頭,所謂字如其人,就看這丫頭的字,性子也必然豁達坦蕩,這褚遂良的字雖好,卻最難學,故此極少人習他的體兒,這丫頭的這一筆字恐是經過大家指點的,勾畫間頗得褚遂良的精髓,記得去年在之春那兒瞧見一個藥方子,朕頗為驚艷,后給雜事差過去忘了問是何人所寫,如今瞧見這福字,想必那藥方也是出自這丫頭之手,倒不妨她一個寒門之女有這等才情。」

海壽心裡明白,經了昨兒,皇上對那丫頭已大為改觀,雖不能說喜歡,至少不跟以前似的了,便湊趣道:「奴才聽說張家雖是寒門,卻是醫聖後人,世代行醫,在鄧州府頗有善名,就瞧懷清姑娘的醫術也知道,必然是長輩悉心教導栽培,方有如此一身好醫術,就連王泰豐也自愧不如呢。」

行醫?皇上忽想起什麼道:「海壽,朕瞧這丫頭開方瞧病的手法,可有些眼熟呢?」

海壽心裡咯噔一下,暗道,自己糊塗,好端端的提什麼醫術,卻忙道:「萬歲爺是說……」

皇上道:「朕聽聞益州的瘟疫也是這丫頭尋出的法子,她一個小丫頭何來如此高深的醫術,朕記得當年蘇毓敏的孫女不知去向,如今想想,年紀上跟這丫頭相若,你去問問這丫頭的生辰是哪天?」

海壽道:「老奴剛去葉府的時候,老太君正吃早上飯,老奴掃了一眼,見桌上有一碗長壽麵,心裡頭好奇,出來問了葉安,方知今兒是那丫頭的生辰。」

皇上眸光一沉:「去叫人查查這丫頭的底兒,還有張家跟蘇毓敏可有什麼干係?」

海壽心裡一凜,暗道,那丫頭的命實在不好,皇上這兒剛有了些好印象,不想又勾起蘇毓敏的事兒,不過,如此巧合,莫非那丫真跟蘇毓敏有什麼干係,甚或,她就是十幾年前不知下落的蘇元容,卻又怎會成了張懷濟的妹子?

可喜兒快步進了松濤苑,湊在慕容是跟前嘀咕了幾句,慕容是眸光一沉:「此事可確實?」

可喜道:「奴才跟御書房伺候的順子頗有交情,昨兒奴才進宮尋可福,遇上他,給他扯住摸了兩把牌,把剛得的蟈蟈葫蘆輸給了奴才,心裡頭不舍,便偷著告訴了奴才這個消息,換了他蟈蟈葫蘆回去,想來不會錯的。」

慕容是道:「你叫人速去一趟鄧州府。」可喜明白爺的意思,此事萬萬不可翻出來,若翻出來,懷清姑娘的小命可就懸了,說起來,爺對那丫頭真是費大心了。

懷清自是不知這些,有老太君,有若瑤,還有懂事的長安跟調皮的寶哥兒,懷清在葉府的日子過得熱鬧非常,卻也有些惦記哥哥那邊兒,琢磨等過了十五,自己就回益州去,哥哥一個人在益州,總歸有些不放心。

還沒等她回去,皇后卻在坤德宮裡擺了賞花宴,本來皇后的賞花宴跟懷清也沒什麼關係,偏偏嬤嬤來的時候說了一句:「皇後娘娘如今大好,多虧了府上的懷清姑娘,特吩咐老奴讓懷清姑娘一塊兒過去,說女孩兒多了也熱鬧。」

故此懷清不得不去,且要隆重出席,所謂隆重,就是跟自己的脖子過不去,懷清本來就不喜歡戴首飾,可這是皇后的賞花宴,自己就插著一根簪子去,便有不敬之嫌,而且,若瑤也不幹,自己跟若瑤交涉了半天,最後用一隻金絲冠箍住了頭髮,耳邊兒是一對赤金葫蘆的耳墜子,腕子上戴了一隻金鑲玉的鐲子。

若瑤上下看了看道:「勉強過得去吧。」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還勉強,我的脖子都快壓斷了。」

葉兒道:「姑娘可真是,這才一個冠兒罷了,姑娘就嫌重,趕明兒等姑娘成親的時候,那鳳冠才叫一個重呢,到時候看姑娘怎麼辦?」

懷清道:「誰規定成親的時候就得一定戴那東西了,再說,有我哥跟我的好嫂子幹嘛還嫁人,在家呆一輩子才自在呢。」

葉兒跟甘草都笑了起來,若瑤臉有些紅,拍了她一下:「胡說八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當一輩子老姑娘的理兒。」說著拉她起來,叫甘草把那件狐狸毛的斗篷拿來給她披上,上下端詳一遭點點頭:「襯上這件狐狸毛的斗篷,倒還過得去。」

姐倆拉著手去了,上了車,老太君道:「這件斗篷跟若瑤那件都是極難見的皮毛,真不知你這丫頭從哪兒得的?」

說起這個,懷清笑了:「老太君不知道,這是診費呢?」便把給尹進彥瞧病的事兒說了,老太君不贊同的道:「你這丫頭也不知避諱些,尹家大少爺可是年輕男子,你這般給他治腿,回頭傳出去,外人不定怎麼嚼舌頭呢。」

懷清道:「我只告訴了法子,是王太醫行的針。」

老太君點點頭:「如此還罷了,往後可得注意些。」懷清知道老太君是關心自己,便點頭應了。

皇后的坤德宮,懷清是第二次來,上次直接去的寢殿,如今卻在旁邊的榮暉閣里,榮暉閣臨著一片梅林,極闊朗,宴席擺在梅林側面的沁芳庁。

懷清若瑤跟著老太君到的時候,席上已差不多坐滿了,當中自然是皇後娘娘,不等老太君見禮,皇后已先一步過來親手相扶:「老太君,今兒是家宴,來的都是親戚沒外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吧。」說著扶著老太君坐到了席上。

懷清跟若瑤給皇後行禮,皇後跟若瑤道:「前些年在鄧州府還罷了,如今在京城,怎也不見你進宮來跟我說說話兒。」

若瑤忙道:「聞聽娘娘身上不爽利,不敢攪擾娘娘。」

皇后道:「前些日子是有些不爽利,多虧了這丫頭妙手回春,如今這精神可好多了呢。」說著不禁笑道:「你們是不知道,誰能想到這隆冬臘月的天兒,會著暑氣呢,若不是這丫頭一劑香薷飲,恐這會兒我還在榻上躺著呢。」

懷清道:「娘娘謬讚,其實王太醫早知娘娘的病是暑氣,只因娘娘貴體,不敢輕忽,故此才託了民女瞧娘娘的舌苔氣色,以定病因,娘娘能得以痊癒乃是王太醫之功。」

皇后目光一閃道:「難為你這丫頭倒謙虛,這幾個丫頭跟你們年齡相若,我給你引見引見吧,這是我娘家的兩個侄女,靜菀,靜茵,雖不如你的醫術,也通藥理,日後常親近才是。」

懷清暗道不好,剛一進來就看見這倆了,余家大姑娘還好,瞧著一副老實相,二姑娘當初自己去冀州醫治余家老太太心疾的時候,可就有過不愉快,這位暗戀慕容是,把自己當成了情敵,死活看自己不順眼,上次又被慕容是呵斥出去丟了面子,恐這筆賬要記在自己頭上。

一想到這些,懷清頭都大了,她是真討厭這些拈酸吃醋雞毛蒜皮的事兒,可想想余雋,又覺自己該大度些,便先道:「懷清給兩位小姐見禮。」那位大姑娘還好,有些羞澀的笑了笑,那位二姑娘卻哼一聲別開臉去。

皇後娘娘臉色略沉,余靜菀暗裡扯了扯妹妹,哪位二小姐才勉強點了點頭,皇后不禁暗暗嘆了口氣,莫怪是兒稀罕這丫頭,這不比不知道,這一比,自己兩個侄女可真讓這丫頭給比下去了呢,別看人家沒怎麼打扮,可就這份從容大度,兩個侄女拍馬也追不上。

那天兒子撂下那些狠話之後,皇后就明白自己動不得這丫頭,既不能動就得軟著來,想了幾天,皇后也想通了,是兒難得有喜歡的女子,由著他就是,不過多娶一個側妃的事兒,何必弄得母子失和呢。

今兒這個賞花宴,說白了,就是為了懷清辦的,想讓兩個侄女跟她先見見面兒,俗話說,見面年三分情,先有了幾分情分,也省的以後鬧不和,這丫頭是是兒的心尖子,兩個侄女讓一步,彼此和睦相處應該不什麼難事,可皇后萬萬沒想到靜茵如此不懂事,白費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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