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第 152 章

懷清給若瑤瞧了瞧脈問葉兒:「這幾日嫂子胃口如何?」

葉兒一聽就笑了:「真跟姑娘說的一樣呢,這過了頭仨月,小姐的胃口就好了起來,吃的也多了,而且,時常想出的吃食叫人哭笑不得呢,姑娘是知道的,小姐最不喜歡吃香椿,那年姑娘做的那個香椿雞蛋卷,也只嘗了一口就搖頭,前兒不知怎麼想起來了,一早就要吃,說夜裡想了半宿,就要吃這個,想那香椿是春天時候才有的東西,如今這都入秋了,哪找去啊,還是咱們大爺心疼小姐,從早上跑到晌午,才從葉府廚娘家裡找了一把干香椿,廚子照著姑娘的法子做了,奴婢嘗了一口,乾巴巴沒什麼味兒,虧了小姐倒都吃了,小姐這一懷了身子連口味都變了。」

若瑤拉著懷清道:「這丫頭的一張嘴如今更是嘮叨的不行,我昨兒還說,這麼愛說話,趕明兒非得給她尋個聾子嫁了不可,要不然得給她吵死。」

葉兒臉一紅:「說小姐呢,怎麼岔到奴婢這兒來了。」四下瞧了瞧奇怪的道:「剛甘草還在這兒呢,怎麼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剩下銀翹了。」

若瑤笑道:「她有正事呢,哪有空聽你嘮叨。」

葉兒撇撇嘴:「什麼正事,一定是出去尋陳皮說體己話去了,待我攪合他們去。」說著跑了出去。

懷清忍不住笑了:「葉兒這丫頭倒比之前活潑了不少。」

若瑤點點頭:「以前在葉府雖說是我跟前兒的,到底府里的規矩大,倒束了這丫頭的性子,如今家裡就我跟你哥兩個主子,劉成性子穩妥,陳皮幾個跟她又熟,才放開了性子。」

懷清道:「說起來葉兒也不小了,該給她尋個婆家才是。」

若瑤:「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葉兒不著急,陳皮跟甘草兩個可不能耽擱了。」

懷清:「今兒也想著跟嫂子說這事兒呢,當年我就說給他們把事兒辦了,可兩人都搖頭,非說要等我嫁了,再說他們的事兒,這一耽擱就是好幾年,眼瞅你們要去江南,這一走不定幾年才能回來呢,正要跟嫂子商量,不如就著這兩天吏部的文書還沒下來,把他們的事兒促成了,回頭他們夫妻跟著你們一塊兒走豈不好。」

若瑤道:「這事兒你哥前幾日就跟我商量好了,你哥的意思把他們兩人的事兒辦了以後,就讓陳皮留下來跟著你,雖說王府里不缺人使,到底不是從小跟著你的,那心腸拿不準向著誰呢,倒是該有一個自己的心腹才是,你身邊統共就一個甘草一個銀翹,若是甘草走了,哪還有人,倒不如把陳皮也留下,外頭也有個自己人,你說呢。」

懷清道:「如此雖好,只不過哥跟前少了陳皮,恐有些折手。」

若瑤笑了一聲:「少了陳皮還有牛蒡門冬幾個呢,再說,我不是沒把劉成給你嗎,劉成我是真捨不得的,辦事周到底細,有他管著上下,我可省大心了,這次去江南,你哥說給長安尋個博學鴻儒的先生,好好指撥指撥他的學問,比入太學強,太學里都是些王孫子弟,長安去了,你哥怕他受欺負,故此要帶著他走。」

懷清點點頭,心裡也是這個意思,太學雖說是大燕最好的學府,學生卻一個比著一個來頭大,都是小霸王,什麼禍都敢惹,雖說長安性子穩,到底是個孩子,真要是有個什麼差池,也對不住他爹,倒是哥這個法子最好。

若瑤見她應了,又不禁問:「你那天去宮裡,皇后可難為你了不曾?你可不知道,你哥這兩天覺都沒睡好,就怕你受委屈呢。」

懷清搖搖頭:「那天我們去的時候,皇上也在坤德殿,磕了頭就讓我們回了。」

若瑤鬆了口氣:「這就好,說起來也讓人想不到,之前皇上那麼對你,還巴巴的賜了個木如意,不想後來卻對你如此青眼,想來是怕皇後娘娘因余家兩位老爺的事兒遷怒你,幫你撐腰去了,不然,皇后指定不會輕易就放過你的,不過,怎麼說她也是你正經婆婆,不能總這麼著,你尋個機會跟她好好說開此事吧,余家老爺囚禁根本不干你的事啊。」

懷清道:「嫂子就別操心我了,你這身子越來越重,這一路南下可要做十幾天船,你能成嗎?」

若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放心吧,這孩子結實著呢,也不怎麼皮,是個疼娘的,我琢磨著是個小子,前兒我做夢,夢見老大一顆樹,倒是忘了是什麼樹了,就記那樹帽子大的遮雲蔽日,一陣風過嘩啦啦的響,就長在咱們張家桑園村的老宅裡頭,跟老太君提起這個夢,老太君說正是應著生貴子的好兆頭呢。」

懷清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若瑤忍不住笑了起來:「認識你這麼些年,還是頭一回見你拜佛,只不過,你這臨時抱佛腳能有用嗎?」

懷清笑道:「有用沒用的都是我這當姑姑的心意,望著他能一生安樂才好。」

若瑤心裡不由一暖:「懷濟那天也是這麼說,你們兄妹倆倒是一個心思。」

懷清想起什麼,叫銀翹把帶來的包袱拿過來放到炕桌上,若瑤道:「這是什麼?」

銀翹道:「賬本子,姑娘讓奴婢給大奶奶帶了過來。」

若瑤愣了一下:「哪裡的賬本?」

銀翹噗嗤笑了一聲道:「可見大奶奶是個甩手掌柜,這可不是咱家的賬本子嗎。」

懷清打開包袱,拿出最上面一本遞給若瑤:「這是慶福堂分紅的賬本,余家的規矩,小年匯總結賬,分紅銀子過了小年定會送來的,一筆一筆記得清楚,都在這上頭呢。」

說著,把底下一本也遞了過去:「這是南陽那三十傾冬菇田的分紅賬,這個銀子跟慶福堂是分著的,不過結賬卻在一天,故此也會一併送過來,到時候,嫂子叫劉成瞧著帳收銀子,也別不好意思,親兄弟明算賬,這都是咱們應該得的銀子,前頭嫂子剛進門,後來又懷了身子,怕嫂子累了,這些帳我就幫著管了幾日,如今可該交給嫂子了。」

若瑤一愣,急忙道:「這如何使得,慶福堂的分紅是你用藥方入得乾股,這分紅銀子就是你的,還有那冬菇田,也是你跟少東家一起弄的,這銀子自然也該是你的,我跟你哥不貼著你本就不該了,哪還能拿這些銀子,不成。」

懷清拉著她的手道:「嫂子說這個就外道了,那是我哥,你是我嫂子,咱們誰跟誰啊,做什麼算的這麼清楚,而且,我以後也用不著銀子使,比不得你們,江南什麼樣兒,嫂子去了就知道了,那些官兒一個比一個眼皮子淺,這次更不比上回,上回不過一個揚州知府,這次哥放的是鹽運副使,免不了要跟鹽商打交道,那些鹽商可最是姦猾,一不留神就著了他們的道兒,手裡頭沒銀子可不成,再說,以後的日子長了,真指望我哥那幾個俸祿過日子哪成,這當官的若是沒有外頭的進項,就只能貪墨了,卻讓哥當個貪官兒,還不如殺了他呢。」

若瑤知道懷清說的有理,當初自己出嫁的時候,她爹也是擔心這個,故此,自己的陪嫁里除既定的那些,另外還有幾處莊子鋪子,叫她好生打理著,可那點兒進項跟懷清手裡的分紅一比,可就不算什麼了:「我知你的意思,可你哥若是知道我收了這個,不定要惱我呢。」

懷清笑了起來:「我哥只管當他的官,哪裡會管家裡的事,恐家裡有多少東西都是不知道的,嫂子只管收著,若是哥惱你,有我呢,還有一樣兒,嫂子需記著,咱們的銀子賺來就是花的,到了江南也別省著,哥如今好歹是三品官兒,若是寒酸了叫人瞧著笑話,那些江南的官兒勢力著呢,瞧的就是這個。」

好說歹說的勸著若瑤收下,又說了會兒話兒,趕著日頭落下去之前回去了。

懷濟跟若瑤送到儀門外,瞧著兩人上了車,方回屋來,若瑤接了茶遞到懷濟手裡問:「四皇子可是跟你說了什麼?」

懷濟點點頭:「四皇子跟我說鹽稅的事兒。」

「什麼鹽稅?難道江南的鹽稅又虧空了不成?」

懷濟搖搖頭:「還是上回的鹽稅,有五百萬兩銀子至今無著落,皇上那天跟我提了一句,叫我到了揚州嚴查此事,我當時還納悶呢,這都過去一年多了,皇上怎麼又想起這樁舊案來了,今兒我跟四皇子說起此事,才知道事情牽連雲貴總督韓章呢。」

若瑤不禁皺了皺眉:「韓章可是六皇子的舅舅,皇上之前不提此事,如今提起來,莫不是沖著韓章去的。」

懷濟點點頭:「想是前頭六皇子妃捅破懷清身世的事兒,惹惱了皇上。」

若瑤哼一聲道:「這才是活該呢,這韓章可真壞呢,前頭攛掇六皇子娶赫連清,後來又攛掇赫連清進宮告懷清的刁狀,要不是懷清福大命大,這會兒早讓他害的沒命了,不過,他終究是淑妃的親哥,聽老太君說,皇上當年最寵的就是淑妃娘娘,後來淑妃娘娘一死,皇上還輟朝了呢,就瞧如今皇上對六皇子的偏愛,也能瞧出來,四皇子是什麼意思?」

懷濟道:「四皇子叫我秉公處理此事,若韓章與此案無關便罷,若有干係,即便他是雲貴總督封疆大吏,我也要參他一本,對了,你可問了懷清,皇後娘娘為難她了嗎?」

若瑤笑道:「說起這個,咱們皇上還真是偏心眼兒呢,這麼多皇子妃哪個不進宮謝恩,唯獨懷清去的時候,皇上巴巴的過去給懷清撐腰,一早就去坤德殿了,就怕皇後為難懷清,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上這麼喜歡懷清了。」

懷濟這才放心,又說起陳皮跟甘草的事兒,若瑤把跟懷清商量的說了,懷濟點頭:「陳皮跟著我倒不如留在懷清跟前,我還能放心些。」

若瑤不禁嘆息:「可見你們是親兄妹,懷清句句都惦著你,你呢,也是處處想著她。」

懷濟道:「這才是一家子呢。」

兩口子說了會兒閑話不提,再說懷清,一上車就靠在慕容是懷裡,閉上了眼,慕容是低頭看了看她,怕她冷了,扯過自己的斗篷裹住她,伸手撫了撫她的臉,柔聲道:「困了?」

懷清搖搖頭:「不困,就是想這麼靠著你。」

慕容是輕笑一聲,知道她嘴硬,昨兒晚上根本沒容她怎麼睡,折騰了大半宿,一早起來去了國公府,又在張家耽擱了大半天,不累才怪。

不過,慕容是也不戳破她,反而把她攬的更緊些,有一搭無一搭的跟她說話兒兒,開始她還應著,後來越來越含糊,最後悄無聲息。

慕容是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禁失笑果然睡著了,到了王府,慕容是脫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小心翼翼的抱了進去,那個小心的樣兒,不知道的,還當他懷裡抱了個玻璃人呢。守門的如今也都見怪不怪了,基本兩位主子一出去,回來差不多都這樣。

只不過,這次懷清沒睡多一會兒,可福就急匆匆跑來說皇後娘娘病了,慕容是一愣:「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可福就算向天借膽兒,也不敢把那天的事兒說出來啊,海壽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過的,那天皇上跟皇后在裡頭說話的事兒,不許對人說,其實,當時可福離得老遠呢,根本不知道皇上跟皇後娘娘說了什麼,可從皇上一走,皇後娘娘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過了一夜,轉過天就病了,這才幾天都病的起不來炕了。

慕容是:「可宣了太醫?」

可福點點頭:「宣了,王太醫跟太醫院的幾位一天三次請脈,葯也吃了卻不見效,王太醫叫奴才出宮來回四爺,說讓皇子妃給娘娘瞧瞧,上回娘娘的病就是皇子妃給瞧好的。」

懷清是讓慕容是叫醒的,醒了才知道皇後娘娘病了,不敢耽擱,提著藥箱跟慕容是進了宮,到坤德殿的時候,正碰上王泰豐來請脈,懷清跟他說了兩句話兒,就知皇後娘娘這病有蹊蹺,從日子算,是她跟慕容是進宮之後病的,莫非是因為自己,不能啊,雖說那天皇後娘娘對自己頗冷淡,可也沒見說別的。

懷清跟著嬤嬤進了寢殿,一見床榻上躺著的人,不禁一驚,這才幾天的功夫,竟然就病的起不來炕了,閉著眼躺在那兒,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的?

嬤嬤攏起帳子回道:「娘娘,四皇子妃來了。」

懷清跪下:「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后睜開眼看著她,目光頗為複雜,低聲道:「起來吧,我沒事兒,怎麼驚動皇子妃了。」

旁邊的嬤嬤道:「是四皇子跟皇子妃來請安,正碰上王泰豐……」

皇后自然知道這是假話,好端端的四皇子兩口子怎會進宮,又不是民間的婆媳,需晨昏定省,不定是他們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擔待不起,這才去叫了他們來。

懷清上前給皇后號脈,越號眉頭越緊,現代的爺爺跟她說過,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生病了不用怕,多重都無妨,世間萬物都有它相生相剋的規律,病也一樣,只要瞧出病因,對症下藥,必然能藥到病除,卻也有一種病最難治,就是心病,中醫里也稱鬱症,因情志不遂或心中有事而起恙,恙由心生,抑鬱而起,情志不遂,以至氣阻血瘀,土受木克,胃乏生化,長此以往,便是大羅真仙也回天乏術。

後娘娘這癥候正是發自心脾,她自己若想不開,便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也無濟於事,怪不得王泰豐剛才跟自己直搖頭呢。

懷清抬手,把皇後娘娘的手放回被子里,側頭問旁邊的嬤嬤:「這兩日茶飯如何?」

那嬤嬤搖搖頭:「這幾日都沒好好吃什麼,一擺上來,娘娘就說吃不下。」

懷清點點頭又問:「葵水可至?」

那嬤嬤道:「正是說呢,從上個月就沒見了。」說著不禁道:「皇子妃您瞧著主子是什麼癥候,莫非是上回的舊疾又發了不成。」

懷清搖搖頭:「並非舊疾,母后這是鬱症。」

鬱症?嬤嬤一愣:「什麼是鬱症?」

懷清道:「鬱症由心而起,說白了,就是心病。」

皇后不覺一震,看向她,嬤嬤忙問:「哪這鬱症可要緊?」

懷清點點頭:「有道是心病難醫。」

皇后揮揮手:「你們都下去,讓我跟皇子妃說兩句話。」

嬤嬤忙把人遣了出去,寢殿里一時只剩下了懷清跟皇後娘娘,皇后看了懷清良久方道:「我不喜歡你,知道為什麼嗎?」

懷清沒說話,皇後娘娘繼續道:「你太聰明,聰明的讓人害怕,你彷彿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說,皇上說你有大醫胸懷,我不管什麼大醫,我就是不喜歡你,從見你第一面就不喜歡,你讓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無所遁形,你讓我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懷清道:「兒臣不敢。」

不敢?皇後娘娘笑了一聲,笑的頗諷刺:「你比誰都敢,你說的不錯,我是心病,我就是想不明白,自己這些年是為了什麼,算計來算計去,到最後才知道是一場空,世上還有比我更可悲的人嗎。」

懷清目光閃了閃,彷彿明白了皇后的病因,開口道:「母后何必自苦,您這麼想等於給自己畫地為牢,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得與失誰又說得准呢?您覺得是一場空,兒臣卻不這麼認為,有時候失就是得,得也是失,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絕與生都在母后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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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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