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轉眼已經是大業九年的冬天了。

又是一個十一月的日子。

這是沈鶯的小院,院子不大,前面一進是正廳,門前有株臘梅,正廳兩旁的廂房,住著杜鵑和彩雲。過了正廳是個小小的院落,院落里種著一株海棠,往裡是沈鶯的卧房,屋裡的陳設,其實並不比御花園裡的那間豪華多少,只是多了張真正的梳妝台,而非原本的桌子,當然桌子還是有的,卻在正廳。兩旁的小屋,如今並沒有人住,東側一間,供了她母親的靈位,西邊那間最小的屋子,卻已經改成了一間廚房。

自那日後,她常自己做些江南的小菜和小點心給我,若是在御書房,就借用那裡的小廚房,若是在她的小院—如今卻被叫做海棠別院,更是用她的巧手,給我做出花樣繁多的小食物來。我曾經帶皇后嘗過,她也是讚不絕口,元嬪那裡,沈鶯總是隔個三五日便會給她做些養身子的東西。至於許安,自然是除我之外吃過她最多東西的人,自然也和她關係甚佳。

屋外剛下過雪,卻是一輪皓月當空,映在雪地上,甚是明亮,這月亮使我想起,今天的十一月十三了。

此時已經用過晚膳,許安和杜鵑他們候在正廳里,我則和沈鶯在她的房中,屋裡燃著炭爐,卻是十分溫暖,沈鶯正坐在琴案前,為我撫琴。她談的,卻是我教他的一支曲子,我不會撫琴,卻還記得曲調,哼了幾次,她便會了。

而今她撫琴,卻是我在吟唱:「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勝誰負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這曲《笑傲江湖》,卻是我原本最喜歡的一支曲子。此刻,我只把自己當做了令狐沖,而她,便是任盈盈了—只是她全無任盈盈的霸氣,我雖無令狐沖的洒脫不羈,倒還算唱出幾分滄桑的感覺。

和她在一起,是我最舒心的時候。我可以拋開那惱人的國家大事,一心只做一個熱戀中的青年,雖然我現在看上去的年紀,已經是四十多了。

不過,四十歲的男人卻又是最有魅力的。

然而,輕鬆開心過得總是那麼快,那麼短暫。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我卻再也沒有那麼輕鬆了。

這一天,我必須面對一大幫子的「好人」。

他們都是所謂的「國家棟樑」,甚至包括我一向引為股肱的蘇威。

還有一些人,是我當了這一年多的皇帝還從未見過的,多是些爵位很高,退居二線,拿著高俸卻不必幹事的傢伙,是從我還未曾去過的大隋名義上最高的政治中心—西都大興趕來的。

這些人有些還在重要崗位上,許多卻已經早就不摻乎國家大事了,今天卻一起來找我,只為一個目的—讓我也做個「好人」。

張須陀和竇建德是雷厲風行的,刑部和吏部的官員還沒有到,他們已經在著手「反腐倡廉」了,等那些官員一到,張須陀那裡已經收押了四十多個從縣丞到太守級別的官員,而竇建德那裡則是三十個,按比例還要高過張須陀。

本來,事情應該是很簡單的,張須陀和竇建德也都不是蠻幹的人,他們抓人,都是手上證據確鑿了的,而其中有七八成的官,都夠得上殺頭抄家。

可是,越是應該簡單的事情,越不簡單。

這大隋的天下,繼承的是北周,而北周又來自西魏,從西魏起,逐漸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政治勢力—關隴集團,其中最顯赫的,是「十二柱國」,要算起來,楊廣他家祖上,在關隴集團最多算是二流角色,靠了他爺爺和父親的努力,加上親家獨孤氏(十二柱國之一)的大力扶持,才算後來居上,脫穎而出。

可以這麼說,這關隴集團,是西魏、北周、大隋三朝(甚至包括後面的大唐)立國的根基。大隋統一天下,雖然也吸納了關東、江南的一些士族加入統治集團,但關隴集團地位卻無可撼動。

並且,從東漢末年起,中國逐漸興起了一股政治勢力—豪門士族,到大分裂的南北朝時代,達到頂峰,這股勢力,甚至可以達到不買皇帝賬的地步。那時候,做官更多不看才能,而是出身。楊堅建立隋朝後,雖然採取了一些削弱士族的做法,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當年沈子方的官做不下去,與其秉性有關,可是出身寒門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官場上,密布的是比蛛網還密的關係網。

這些人要做「好人」,並且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我也做「好人」,是因為被收押的官員,多半是和他們有著種種關係—兄弟子侄、門生故舊……或者乾脆,他們就是「既得利益者」,貪著那些貪官污吏「孝敬」的銀子。蘇威也站在他們的行列中,是因為他一個故交好友的兒子,某縣的「父母官」,如今也牽扯其中。老傢伙還有廉恥之心,故而一直縮著腦袋不吭聲。

內閣幾個大員,倒有半數想著做「好人」,余者也多是騎牆,比如楊玄感,就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反正他在內閣也是不大說話的。

相比之下,立場堅決地和我站在一起的,只有兩個—民部尚書樊子蓋、刑部尚書衛文升。

這幫人在朝堂上跟我磨嘰了一個白天,也浪費我一個白天,下了朝還不肯放過我,想方設法打招呼遞條子,目的只有一個:皇上開恩,就不要追究了。

為我解圍的,還是皇后。后族裡一個算是她遠房侄子的,在江南某郡做了個郡丞,此次也在犯官之列。皇後知道我的困境,主動提出拿自家親戚開刀。

於是蕭郡丞成了第一個被處罰的—革職抄家,判徒刑三年。其實他的罪行,原是在可殺可不殺之間,我因為感激皇后,手下自然略鬆了一些。(隋律分死、流、徒、杖、笞五刑,三年是徒刑中最高的)

事情終於有所轉機,但是要解決起來,卻也並非易事,我不得不和他們相互妥協。結果,一干犯官只能從輕發落,只有幾個罪行確實太大又背景不夠的掉了腦袋,還有些判了徒刑、流刑,大多都只是革職罰款。

中國的老百姓是厚道的,只是如此,他們已經在感恩戴德了。我卻心中慚愧—堂堂一國之君,卻也有柿子專揀軟的捏的時候。

我下旨給吏部:出缺的地方官,必須嚴格甄選繼任者,朕會親自考核。

其實天下的貪官多的是,絕非黃淮和江南。這次「反貪」,我勉強取得了這麼一點成就,可不能輕易丟失。

順便說說王世充,這小子雖然手段毒辣,卻也算為國出力,倒沒有被張須陀找到什麼明顯的劣跡,在江都的政聲,也還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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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業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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