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尋寶前奏
逼走烏頭怪一夥,羅孚門總算清靜下來。奎帝索然地打發走前來觀看紅刑的鬼魅,現場只留下我、戈東還有唐兄他們。奎帝一喪氣,整個羅孚門都顯得灰頭土面,待我們全部進到羅孚門內,嬉皮二鬼雙眼迷瞪地守在門側,身上軟得像堆爛泥。
奎帝斜靠在高台座椅上,視線故意避開我們,在羅孚門上空繚繞著。
「門主,這老者是否可以鬆綁了?」
「放,一定放,你唐兄既然下令了,誰還敢違抗!」奎帝陰陽怪氣地說。
兩個侍衛聽令後放下吊繩,解開爺爺雙手。我身邊的侍衛也識趣地鬆開我挽在背後的胳膊。我來到爺爺身邊。爺爺的手腕以及掌心已被勒得發紫。
「門主,既然現在旁無他人,那麼大家不妨點開明言,你準備如何處置那些被你掠來紫生石的鬼魅?」
「什麼鬼魅?他們該投胎的去投胎,該搶石的去搶石,這又何需處置?」
「門主何必遮遮掩掩,這裡每個陰人和陽人對此無不知曉。」
「這倒怪了,你們都知道,反而只有我蒙在鼓裡了,那就請唐兄你就跟我點撥點撥吧。」
「這四周地窟難道是空空如也嗎?請門主不必假裝餛飩,糊塗掩事,大丈夫敢作敢當,難道門主這點勇氣都沒有?」
奎帝經唐兄一點撥,身子立馬端正坐直,神情也緊張起來。
「你們膽敢混成一撥來對付本座,簡直居心叵測,直接說,你們到底想幹嗎?」
「門主此言差矣,混成一撥對付門主你的是烏頭怪他們,相信你也早已看出端倪,請不要顛倒是非。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拯救門主,與烏頭怪他們截然不同。」
「拯救?你以為你是神仙大帝呀!今天我敗在你手,理應受你處置。如果你想登上門主之位,只要閻王老爺准允,我即刻讓位。」
「門主多慮。本將無非是秉持公道,並無謀篡之意。只要門主迷途知返,設法將那些受害鬼魅重新放逐,給他們辟條生路,也算是以功補過了。
「這又談何容易,「奎帝頓了頓說:」且不說幾十年前丟失的紫生石無法找回,就是找回后是否能繼續投胎轉世也還是個問號。「
奎帝終於默認他的犯戒一事。相信他腦袋裡早已亂作一團了。想想看,一旦將此事捅到閻羅殿,惹得閻王老爺震怒,那他從此就別指望翻身了,不打下地府深獄也起碼要降為遊魂。上頭岌岌可危,下面也不省事,單是烏頭怪就夠他纏的了。因此,目前他也只有寄希望於唐兄。唐兄雖然對他處處阻梗,但往細里分析,不難看出唐兄還是從根本上關護他的。
「既然門主犯戒之事幾百年來無人知曉,閻羅殿也從未發現,相信門主自有合乎情理的處置方法。「
「就算我從中斡旋,可以解決他們生還問題,可丟失的紫生石如何尋找。「
「既是丟失,那麼就有找還的可能。「
「陽人計謀多端,說不定發現后,早分成個體,總不能一個一個地找回吧。「
「這不太可能,「爺爺上前一步,」以前我們運送掩埋血晶時,已發現它的驚人威力了,一般陽人根本不敢靠近撫摸。「
「那你為何無事?「奎帝說,」當初你也是親自接觸的人。「
「這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我上去抱沒事,而小日本卻沒有一個倖存的。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奇妙的地方。只有找到它才能解開這個謎。「
奎帝在座椅邊信步沉思。幾個侍衛歪頭低語。唐兄他們鄭重地看著奎帝。
「門主,為了地窟里的無數冤魂,也為了門主前途,我們願意前往尋找。「
「門主,我是最後見過血晶的人,我也願意一同去尋找,「爺爺上前主動請纓。
戈東向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也向奎帝請行。
「奎帝,尋找紫生石勢必需要經常打聽才可,我和戈東也申請一同前往。「
奎帝走下高台,來到堂前。
「開遲老弟,有你參與,我當然更放心,但尋找紫生石一定困難重重,紫生石是否會有更多其它異能,現在還很難說清楚,如果你老弟一旦有閃失,那上天還不活剝了我。
「奎帝,這你可以放心,我相信有唐兄他們的保護,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不過在這期間,還請奎帝不要在繼續掠奪紫生石了,這也是你必須給大家的一個交代。」
「沒問題!我保證做到。」
「門主如有誠意,可將現在未成形的紫生石還於地窟中的鬼魅,」唐兄說。
「唉……不要急於一時,如果退還,萬一那些沒得到退還的鬼魅引憤不平,反會挑起他們爭端,未必是好事。」
「那就請門主在這期間秉持承諾,請勿再要傷及無辜。地窟內的鬼魅也應去除鎖骨鉤鏈,好歹減輕刑罰之苦。有的鬼魅既已刑禁百餘年,此中不乏厲惡之鬼,所以腳鏈暫不能去除。」
「一切就都聽唐兄的。」
「好,那我們就同去地窟,卸除鎖骨鉤鏈。」
「呵呵,唐兄難道還不信任本座?」
「這也是門主表現誠信的最佳時機。難道門主不想重改面顏,讓大家得以信服?」
「行!本座就先向大家表達誠意,不過你們也要立誓盡一切可能尋回紫生石。」
「既然大家主動請纓,就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不過探尋之路勢必艱難險阻,在列各位,除了本將此劍尚有威力外,其他沒有任何法力異能,還請奎帝能夠施恩賜予。」
「呵呵!」奎帝笑著說:「唐兄也看到我的本事了,我連你都無法贏取,還談何法力!」
他把鬼光劍向地面杵了幾下,接著說:「你看,這就是閻羅殿賜給我最好的東西了,有個屁用,每發揮一次威力劍身就要褪掉一層,而且一日只能用一次,要不是之前和唐兄對決過,我非給烏頭怪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不強求了。」
「哦,對了,除此之外,我還有一項法寶可賜,它可以起到增加腳力的作用。你看唐兄你們幾個,行走極為不便,雖有一身功夫,但行動不及也是白搭。所以這對你們是十分管用的。」
奎帝親自從房內取出一個金色小盒,打開盒蓋。只見裡面盛著大大小小的圓形顆丸,就像電視里神仙服用的仙丹一樣。圓粒為黑色,表面光滑。奎帝先服一顆,然後叫大家依次服下。
「你們不敢呀!」奎帝見大家楞著出神說,「這可是好東西,這裡沒幾個能享受此等待遇的,也就是整日在外奔波的腳巡才服過一顆,而且也是那種小的。」
原來一尺腳也是服用了這個之後才能起飛的,想到這我真想立馬吃一顆試試飛起來的感覺。
奎帝叫大家挑選個頭大的吃,顆粒大小不同,所擁有的能量亦不同。一尺腳吃那種小顆粒的便可飛起離地一尺,那這種大個的足有那種兩倍大,相信飛行的速度和高度應當截然不同。
大家相繼服下。誰都不敢亂動。奎帝首先在洞內飛了起來,他以前一定服用過,這次再服,已經可以飛到洞頂了。他在空中不停亂竄,掌控自如。
「大家試試呢!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神仙可是能騰雲駕霧的,哪只這點高度,」唐兄說。
「唐兄,如果現在我們再比試,你可不一定能贏我。」奎帝說。
「哈哈!門主既然有此本事,你我對決時為何不用?」
「以這種旁門左道來對付唐兄即便勝了又能如何,決鬥就是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上。」
他們紛紛小心挪動腳步,起初都是歪歪扭扭的,過一會就基本保持平穩了。我還是不敢動,這比溜冰可要嚇人多了,心裡不由砰砰亂跳。奎帝見景在上面不停奚落。我索性雙眼一閉,頓地跳了一下。這一跳竟倏然間達到洞頂,磕得頭皮發麻。
「開遲老弟,你可要悠著點,陰人的力道和陽人不同,你要慢慢摸索把控,為以後騰雲駕霧打好根基。」
「騎自行車要學,原來學飛也是不容易的事。」
「那是當然。」
在羅孚門內試飛一段時間,他們躍躍地來到外面練腳。奎帝領頭,戈東拉著我。我還是不能完全駕馭自己,飛起來不是上下竄跳就是左右歪斜。飛行的速度全憑身體內的一股無形力量來操控,這點我已心有所會。
他們先是圍繞羅孚門轉圈,轉得我頭暈腦脹,於是索性抱住戈東的腰,盡情隨著他飛。奎帝見狀,故意飛過來將我扯開,拉著我的一隻手,然後唐兄也順勢拉起我的另一隻手。他們加速再加速,比一尺腳飛得快很多,離地高度足有幾米。
我嚇得叫著喊著,他們全然不顧,繼續在空中漫無方向地飛。我周身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快活是短暫的。
試飛過後,我們陪奎帝到羅孚門周遭的地窟內去除鬼魅身上的鉤鏈,在這裡我見到了我一生最想見的人。
羅孚門周圍一共排有五個地窟,每個地窟內約有一百多號人。
按照唐兄建議,這些鬼魅不但要去除鉤鏈,還要停止給他們服用啞葯。羅孚門的幾個侍衛依次將他們鎖骨處的鉤鏈卸除,卸除后的鬼魅總算鬆了口氣,紛紛靠在牆邊養神,間或也有破口大罵的,但因聲音嘶啞,聽得不甚分明。我想奎帝應該聽到了,他神情淡然,大概早想到會有這類情景出現。
我想,既然是你做的孽,你就理應承受責罵。奎帝不但聽到罵聲不予理會,就是有的啐口痰在他臉上,他也沒有動怒。
啐痰的是個女人,當侍衛剛要卸下她身上的鉤鎖時,女人抬頭就沖奎帝吐了一口。侍衛見她對奎帝如此不敬,便問奎帝是否還要放下。奎帝說全部都要放,一個都不能落下。女人被放下后整了整前面耷拉著的髒亂的頭髮。這時,我聽見爺爺吃驚地叫了一聲「雨蓮」。
這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十三年來,她留給我的就只是這個名字和幾張黑白照片。
爺爺將她臉上的頭髮向外攤開,她的整個臉廓便全部顯露出來。這是一張二十多歲的青春面孔,雖然飽受折磨但還是一樣綻放活力。她和家裡相框中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出自一個模子,她在相框里笑過、害羞過,也可愛過。
爺爺說,雨蓮,我是你大呀,你認不得我了嗎?叫雨蓮的女人說,大,我認得,我認得,我認得呀!說完撲在懷裡慟哭起來。他們哭了一氣,爺爺忙拉過我說,池子,快過來認你母親。雨蓮,你看,這就是你一次面沒見過的兒子呀!
是的,這個名叫雨蓮的女人是我母親。我今年十三歲了,她死時的年齡應該是二十三歲,大我十歲的這個女人,她就是我母親,死了十三年的母親。她叫夏雨蓮。
母親怔怔看著我,然後緩緩伸出手摸向我的臉,就在即要靠近面頰時突然迅速收回,擱在衣衫上擦了又擦。我一時無言以表,也是怔怔看著她。我們對視了一會她忽然轉向爺爺說,他怎麼會在這裡的,他才十三歲。爺爺解釋給她聽。我還是一直打量她,直到眼淚撲簌簌流到嘴邊上。
我頓然感到腦袋燥悶,一股無名怒火襲上心頭。這全是奎帝一手造成的。不是他犯戒作惡,母親今天就不會變成這般模樣,她脖下露出的刺白的鎖骨就像一把鋼刀,不住威逼著我,催我泄憤,要我為她報仇。
我再也不能自已,發瘋似地向奎帝身上撲去,繼而猛烈地在捶打腳踢。奎帝沒有還手,只是直挺挺地立著任我發泄。氣憤難安的我又隨手拔出邊上唐兄佩劍,準備刺向奎帝。唐兄迅即奪下寶劍,抱著我說,邊兄弟,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一定保持冷靜。戈東也過來勸我,叫我先看看母親。
「媽!」我走進母親身邊叫道。這是我第一次叫。這個字眼在過去的十三年裡是那樣陌生,那樣充滿凄怨。我怨她為什麼走得那麼匆忙,為什麼不回來看看我。我又恨父親,恨他不該把母親的生命當作兒戲。母親看出我的心思,因她每次問起父親狀況時,我都是粗略地應付。
「開遲,你不該這麼對你父親,無論他做錯了什麼,他總歸是你父親。」
「當年就是他害死了你,你還要為他說話!」
「不要胡說,我的死和你父親毫無關係,如果你因為這個和你父親生分,那我要說你不懂事的。開遲要做一個懂事的小孩。」
母親說,當時我在她肚子里已經超日子了,難產。事先,是她要求找接生婆在家生產的,原因是當時家境的確困難,去醫院開銷太大。生到一半接生婆實在無能無力,按照父親的意思是保大人舍孩子,可母親執意要生,她說她挺得住。可等我出來後母親就走了。
母親講得很淡定。她說就這麼簡單,你父親一點錯沒有,你應該好好對待他。
我想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確實冤枉他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輕易相信村裡人的一條流言,也許我們父子間的情仇還遠不止這些吧。
母親的出現,讓我更加迫切要尋到丟失的血晶。
接著,我們的尋寶之行也就此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