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戀9
9
「你們男人要的不就是這個嘛……」
她什麼時候戴了頂黑色禮帽,下身穿一件黑色針織短裙,露出修長、光滑、膝蓋凍得呈粉色的大腿。兩隻手纏著有血污的白布,拿著那根手杖,坐到浴缸的那一頭,將兩條腿岔開。
她的這種怪異的裝束,神秘中帶著妖冶,就像死神滑稽的表演,我仰在浴缸里望她,體會著我的悲劇角色,生命大部分被黑色覆蓋了,死,真的來臨是很平靜的,像海綿吸干一滴水。
她以最淫.盪姿勢用那根手杖慢慢把短裙向上撥起,露出大腿的根部,裡面什麼也沒穿,濃密的、晦暗的內陷,唇瓣,像瘋子似的一道獰笑。
記得我11歲那年,有一天洗澡,把自己脫光后看著自己的身體感到十分的恐怖。這個怪模怪樣的形體就是我嗎?它是如此簡單,如此複雜。一直到現在我也沒能擺脫對**的迷惑。
我對女性的**更加迷惑,我渴望了解它,甚至想在一夜之間閱盡所有女性的秘密。同時我又敬畏它,我在情.欲中迷失。
**是最大的恐怖,粉紅色的深淵。
享受別人和被別人享受,如此我們獲得隱秘的快樂和自由,感受個體的完整。當身體的某一部分與機體分離時,那種恐懼就意味著快樂、自由和感官世界都將殘缺不全。你是一棵病樹,帶著死亡的陰影。
當我現手掌和舌頭被切除之後,手掌和舌頭代表的一重世界消失了,就縱向的生命刪剪了一部分。我一定是遭到上帝的放逐,註定要經受宗教般的偉大磨難。
眼睜睜地看著她再鋸斷我的一隻腳,我徹底絕望了,就**本身**中的受虐部分要求繼續肢解下去,直到我擺脫**的困惑。
對於她病態的摧殘我所能做的就是嘲笑,對脆弱生命的嘲笑,對捉摸不定的人性的嘲笑,所以她狂怒地扔掉了手杖,從地上拾起那根彎曲的細鐵絲,全然不顧**下的裙邊已被血水打濕,撈出我那條完好的右腳。
我咧著嘴,像搖籃中的嬰兒,無聲地微笑。她像個氣急敗壞的瘋子,出恨恨聲,手忙腳亂地用細鐵絲在我足腕上繞一圈,拚命地拉扯起來。
我知道一種叫絲弓的繩鋸,可以在木板上隨意遊走,鏤空雕花。細鐵絲是最精巧的工具,由於滾燙使血液泛起泡沫。我能感覺到線圈越來越小,骨頭在抖。
疼痛使我的一隻耳朵直抽搐,頭在浴缸邊緣像撥浪鼓似的擺動。但是我依然在笑,沒有舌頭笑聲像是咳嗽。
突然,她的雙手向上一揚,斷足飛起來落在她的短裙上,血像鋼筆甩出的墨水,從牆上到她臉上有一條直線血點,同時那條腿如同一根木材似的劈向水中,水花像嫩紅的翅膀向兩邊飛濺,巨大的聲響——
我一翻身坐起來,渾身透濕,冷汗淋漓。我用雙手擦臉,啊!手,我的手!它們還在!猛地掀開被子,薄被都翻飛起來,我的兩隻腳啊!像是最最珍貴的沒有完全退化的魚鰭。舌頭!我用拇指和食指塞入口中握住那條溫暖、柔軟的寵物,以至我乾嘔起來,口涎流出很長。
一場噩夢啊!謝天謝地!一個夢。
我跟狗似的舔著手和腳,很想痛快地罵上一句,又怕激怒了上天的好意,很想痛哭一場,卻是輕輕抽泣。
我還在她清冷的房間里,這是她的床。窗外深綠的梧桐葉幾乎擁堵在陽台上,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的面前正是那幅令人震驚的《馬拉之死》。
回頭一看,那隻貓——克辛斯基,端坐在房間門口地上也在欣賞那幅畫,令我汗毛倒豎,深吸一口氣。
這時,鑰匙在鎖孔里轉動!
我貼到牆上,胸口劇烈地起伏,太陽**突突地跳,整個血液循環變成輸液點滴一般緩慢、揪心。我盯著那把正在活動的鎖。
門開了,她胸前抱著幾本書,一副小鹿式的微笑從她清涼的臉上掠過又消失,一隻手臂像是脫臼了一般,不可思議地扭在身後,帶上門。
「啊,醒了?我去上課了。」
我看著她走進來,鞋子趿在腳上。
「怎麼了?這樣看我」
像是不堪負荷的心臟突然墜落,從我身後滾下一個紅蘋果,掉在被子上。
「呀,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蘋果?」
她討厭的失憶症又犯了,我說:「這是你的蘋果,本來就是你的,原封不動地還你,拿著!我走了,現在就走,趕火車!」
我穿衣、穿鞋、拿包就像鏡頭快進一樣,等她反應過來已是防盜門摜上的震動聲,而我在坡路上劈砍著一條手臂,招停一輛計程車。
回到市區,天空有了白的陽光,氣溫也回升了。我買了在火車上要吃的食物,走在天橋上,她來信息:「其實,還沒走,我就開始思念了……」
塑料袋從我手裡滑脫了,礦泉水和玉米段在天橋閃亮的鐵板地上滾著。
在火車上,大概晚飯時間,她又來信息:「他剛走。我覺得我們不是一類人。」
我把這個曾經讓我徹夜不眠的號碼給刪除了。
回到我工作的城市,我把前來火車站接我的女同事緊緊地擁抱,弄得她不知所措。回到公寓,我看到還是這個女同事摺疊的兩隻粉色的千紙鶴仍舊掛在窗欞上。
……
在我充滿陽光的房間,
窗欞上掛著兩隻千紙鶴,
一上一下,串在一根紅線上;
午後的微風使它們振翅欲飛,
然而,中間總有一段線的距離;
相互牽引、掙扎打轉,
卻不能追逐嬉戲,或並排而立,
用多情的喙為對方梳理——
這讓我想起網路上的我和你……
下一個故事《捉迷藏》恐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