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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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夏末的黃昏，日光消逝后醇厚的餘輝在茂盛的楓楊樹梢上，透明的蜻蜓漫天飛舞。

整個古家鋪子炊煙裊裊，顯得異常靜謐，只有村中社屋前的廣場上傳來兒童的歡笑聲。

他們在玩捉迷藏。

一個孩子蒙住眼睛數數，從1數到6o，其他孩子在這1分鐘時間內分散去躲藏。

社屋的大門雖然緊鎖著，但一排窗戶的格柵被燒毀了，牆上還有煙熏的痕迹。孩子們每次都從這些窗戶里爬進爬出。

現在，社屋裡一片昏暗，狼藉遍地，到處堆放著雜物。大廳里有個搖搖欲墜的吊樓，上面有以前的放映室；另一邊是舞台，深紅色的幕布從高處垂掛下來。

後台有化妝間和更衣室，舞台下還有地下室，但沒有幾個人敢進去。

八歲的巫小琪看到兩個夥伴爬上了吊樓，她也跟過去，但陡峭的樓梯讓她卻步了。忙亂中她繞過一堆雜物，暫且隱蔽在一根柱子的陰影里。

她的臉撞上粘稠的蜘蛛網，蜘蛛爬到她脖子里，她用小手一搓，蜘蛛在指縫裡成了肉泥。因為興奮又緊張的心情，她顧不上這些，只在裙子上擦擦手。

大家都有藏身之處了，古昊還在東跑西竄。無意中現巫小琪，抹著鼻涕說：「小琪，我和你躲一起。」

「不行，不要和我躲一起！」小琪說。

古昊只好往舞台那邊跑去了。

「我已經看見你們啦。」數完數負責來找的人總是這麼故意大聲說道。

因為躲藏的地方大都沒有新意，很快，一個個地被捉了出來。

最後只剩下古昊了。

被找到的人站在廣場上已經覺得無聊了。這時天色已晚，有的家長呼喚孩子回家吃飯，走了幾個夥伴。

當找的那個人泄氣地從窗戶爬出來時，巫小琪可能出於嫉妒或出於好玩，說：「我們都回家吧，看古昊一個人能躲到什麼時候？」

偌大的社屋逐漸被暮色吞噬了。

躲在黑暗角落裡的古昊仍然很得意，他現了這個絕佳的藏身之所——舞台後更衣室走道的拐角處，牆壁上有個閘門，以前誰也沒在意這扇門後面是什麼。

古昊試著抬起沉重的閘門，出現壁櫥一樣的狹小空間。

他鑽了進去。

咵嚓一聲，閘門迅落下來，眼前一片漆黑，他聞到一股沉悶的土味，聽到自己激動的心跳聲。

稍前，走道里響起腳步聲，他屏息凝神，過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漫長孤獨的等待終於讓他興緻索然。

他的眼睛已經適應這裡的黑暗，其實閘門的縫隙多少透進一些微光。

古昊開始惴惴不安地打量這個陌生的地方：這裡不像是壁櫥，而更像是狹長的通風道。兩端都是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清涼、腐臭的輕風在流動，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突然，傳來撲稜稜的聲音，讓他胸口一震。

他看到一隻蛾子拍著翅膀撞擊閘門上的縫隙，試圖飛出去。他很自然地把自己和蛾子聯想在一起。

他抓著閘門往起抬，然而，閘門紋絲不動。又試了幾次，閘門彷彿被釘死了一般。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同時，他感覺到這個密封的空間里有一種危險的氣息正向他靠近，似乎聽到物體在塵土上挪動的聲響。當他回頭看時，一切又靜止了。深不可測的黑洞里凝聚著恐怖的力量。

古昊很想喊出來，嘴巴癟了癟，但沒有出聲音，好象恐懼讓他忘記怎麼哭了。

剩下唯一的意識就是拍門，使勁地拍門。

猛然間，一隻冰冷的大手捂住他的嘴巴，將他的腦袋向後扳倒，他似乎靠在一個人的肩膀上，並聞到餿油和汗臭味。

古昊一時喘不過氣來，只見眼前一塊鋒利的玻璃一閃，他覺得脖子像是被一根極細的繩子使勁勒了一下，「卟——」鮮血噴濺在閘門上。溫熱的液體從脖子里流下去，流到肚皮上，像許多蟲子在爬，痒痒的。

他覺得自己是泄氣的皮球，下巴能感覺到潮濕、熱烘烘的氣流。

喉嚨似乎破了個大洞，空氣一流入便涼颼颼的。他的腳心和手心漸漸地麻木，渾身無力了。眼前反倒是出現朦朧的白光，一隻蛾子在那裡不停地拍翅膀，不停地拍……

後來，連續好幾天，很多人在社屋裡尋找，把社屋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古昊。

當然，更衣室走道的拐角處那個閘門也被人開啟，有人打著手電筒爬進去，也沒有現古昊。

從那之後，古昊的媽媽精神就有些不正常，經常看到她在社屋裡呼喚兒子，呼喚了好幾年，但是，再也沒有古昊了。